457:左右为难

    当然，这话，只能在私下里说说，明面上，谁也不敢妄自揣测。·

    即便是修道之人，即便见怪了各种妖魔鬼怪，可不得不承认，这六界之内，着实存在着各种非常人所能想到的事情，更存在着非常人所能想到的奇人奇物。

    一滴血，诞生出一个小雷，诞生出一个奇葩。

    小雷的身上，生来便带有雷公的灵力，更带有天地间的灵力。这两种灵力，在他身上的体现，无论是何种体现，都不会有妖气存在。

    从小雷三言两语当中，不难判断出，他从天庭来凡间的时辰，不到一日。

    这足以说明，小雷来凡间的岁月，数月之久，并且，今日，我与华阳遇上他的时候，应该是他第一次吃人。

    既是如此，那他身上，为何会有如此重的妖气呢？

    若说在凡间待了数月便能具有妖气，那天庭那些仙神，尤其是土地公，岂非个个都成千年老妖了？

    着实百思不得其解，见着华阳与雷公，仍在窃窃私语，便找小雷继续求证，“你来人间多长时辰了？”

    “一两个时辰吧。”小雷答道。

    一两个时辰，在凡间，那就是一两个月。

    “你来人间之前，一直在天庭待着吗？”我继续追问道。

    小雷不带思索，立即答道：“自然是，若不然，我怎会闲地无聊，跑来凡间想看一看呢？”

    性子单纯，毫无心机，这个小雷，得亏在天庭，若是放在凡间，除非出生于权贵阶层，若不然，只怕不知得被欺负成了什么样。

    “你在天庭，有何职务呢？据我所知，可是未曾听闻过你这号人物。”采用激将法，试图从他那里获得答案。

    “哼！凡人就是无知！”小雷一副傲娇的模样，“我父亲，可是天帝赐封的雷神，他的手下，掌管着数十名雷公，我，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你是说，天庭当中，光雷公，就有数十名？”并非为了配合他，而是当真惊唿一声。

    小雷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你这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难怪敢捉小爷我。小爷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你这凡人计较。”

    见状，我低头一笑，道：“那就请爷多多赐教。”

    这一声爷，令小雷顿时心花怒放，“好吧，那小爷我就告诉你，这天庭当中，单单司雷一职的，共有三十七名。我父亲雷震子，乃雷部正神，号称雷神，掌管雷部大大小小所有事务。此外，还有三十六路雷公，分别掌管四海八荒诸国布雷一事。三十六路雷公，受雷神之领**。”

    小雷若不提及，当真不知还有这一茬。

    以往，一直认为，这雷公唯有一名，电母也唯有一名。

    倘若雷部有三十七名仙人，那电部，想来也应当有三十七名仙人对应。

    一个小小的部门，就拥有这么多的仙人，那天庭，究竟有多少仙神呢？

    “你既是天上的雷公，就该知晓思凡下界的后果，怎会明知故犯呢？”继续问小雷。·

    “打从我出生开始，便一直在天庭待着，你是不知晓，这天庭的日子有多么地无聊。那些仙神，一点意思都没有，个个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我从云端看着，还是你们这些凡人有趣些。”

    “凡人怎么个有趣法？”我问，顺道思索。

    “你们凡人，会哭，也会笑，有些人聪明，有些人笨。而且，你们还会成亲，成亲的时候，可搞笑了，男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女的则坐在花轿里头。最搞笑的是，女的成亲的时候，上轿之后，会坐在里头哭。我第一次瞧见，还以为那新娘子是不愿意出嫁，还以为那新郎是强抢民女，当时差点没按捺住，将那新郎给打倒在地。”

    雷公，在凡人的心目中，是个凶神恶煞的狠角色，可你若看到小雷此刻的模样，看到他这幅絮絮叨叨的模样，岂能把他与雷公联系在一起呢？

    心里想着，就此打断他的话语，“你下凡之后，可曾与什么妖怪接触过？”

    “人都没见过几个，更何况是妖怪呢。你们这些凡人，一看到我，就吓地直跑。我也知晓自己的容貌与你们不大相同，可也没至于丑到吓人的地步吧！”小雷垂头，嘴里连连叹气。

    虽然不想驳他的情面，可又不得不如实答道：“老实说，就连我这等见惯妖怪之人，都觉得你这长相属于另类，更何况是普通的凡人呢，他们会有那般的反应，实属正常不过。”

    “哼！”小雷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屑，“所以说，你们这些凡人就是少见识，我这容貌，那叫与众不同，那叫个性。再说了，比我更加与众不同的，多了去了，像西王母，凡人若见到她的模样，那还不个个都吓死啊？还有，火德星君与水的星君，那二位的模样，要多丑能有多丑。这天庭的一众仙神，在你们凡人的眼里，只怕没有几个不是妖怪。”

    话匣子这一打开，小雷越发絮叨，许是瞧见了我脸上的不耐烦，有了几分愠色，“我说，小爷我与你说话，就是看得起你这个凡人，你还不识抬举。”

    絮叨，外加傲娇，遇上这般的雷公，我也是醉了。

    “那爷您继续说，继续！”我摊了摊手，无奈道。

    “其实吧，我只是在天庭太孤单，太寂寞了，想找个对象说说话而已，好不容易遇上了你，看你长地还算顺眼。你是不晓得，天庭的那些仙神，除了那么几个之外，剩下的，我一个都不喜欢，可那几个，我又没法和他们说心里话。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呗，陪我说会话呗！”

    前一刻还是傲娇王子，下一刻，却变成了撒娇的孩童，这种巨大的转变，原谅我尚未做好充足的准备。

    “那就说吧，你想问什么，或者想知道什么？”说到此处，想起正事，我又补充了一句，“在你的身上，有一股妖气，并且不浅，你知晓么？”

    “什么？妖气？你是说我被妖精给缠上了？”小雷一惊，伸出右手，细细打量。

    对于此种举动，我甚是费解，“我说爷，您朝自己的手掌心看甚呢？这妖怪，他还能跑到您的手心去么？”

    “你是不知晓，我灵力的来源，就在手心里。”小雷说到此处，嗷叫了一声，“呀，不好，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父亲若是知晓了，定然又会罚我。”说着，将右手藏到了身后。

    “话你都说出口了，藏着有何用呢？把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倘若你手心里当真有妖怪，我正好可以降了他。”

    面对如此天真浪漫的仙人，总觉得自己有种诱骗孩童的感觉。

    其实，这小雷岂是成年男子，分明就是一位七八岁的孩童。

    原本只是无心一说，并不指望会有好的结果，殊不料，小雷竟然当真将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来，还极为认真地说道：“给，那你帮我看看，若是有妖气，赶紧帮我降了，我是仙，可绝迹不能沾染一丝妖气。”

    蓦然想起一件事来，以我的道行，都能察觉到小雷身上的妖气，他的父亲雷神雷震子，自然也能察觉出来。

    倘若察觉，断然不会采取如此漠视和置之不理的态度，那就表明，雷震子并未看出小雷的异常。

    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时间紧急，事态紧迫，雷震子并未留意呢？还是他已然窥破，但却并未揭穿呢？

    心里想着，一边捏住小雷的手掌心，细细查看。

    这一探查，可谓是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小雷手掌心的位置，有妖气源源不断地溢出，若我推断没错，他之所以会吃人，绝迹是体内的这股妖气在作祟。

    说不上来是何种妖气，但笃定的是，并非是兽类的气息，亦非是昆虫与飞鸟的气息。

    并非被妖精给缠身，这股妖气，是从小雷灵力来源处所发出，更是从小雷体内所发出。

    不留情面，说地直白一些，小雷，正逐渐由仙，向妖转变。

    这种转变，并非外在身份的转变，而是内在的转变，而是种族的转变。

    妖与仙的最大区别，前面讲过，是编制问题。

    得到天帝的赐封，那便能位列仙班，便成了仙。相反，即便道行再高强，可没有天帝老人家的允许，那也只能归结到妖的行列。

    譬如，道法高强的修道之人，若是并未羽化飞升，那便有了一个新的美名，叫妖道。在佛教当中，亦有妖僧这般的称唿。

    除此之外，一般的妖与仙，还有一个极为显着的差别。

    这个差别，但凡稍微有道行者，用rou眼都可区分得开。

    妖的身上，会笼罩着一团黑气，或是冒黑烟，不像魔那般浓烈，只是淡淡的黑气。而仙的周遭，所冒的，都是白烟，又或者，他们的身上，会带有一些淡淡的光芒。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只是绝大多数情况。

    有些道行莫测的妖，譬如像妖王蚩尤这种，他的身上，不止没有黑气，反而有大罗金仙一般金色的光芒，远远望去，宛若天神一般。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某些妖的身上，具有仙神的法相。

    然而，仙神的身上，却绝迹不会有妖的法相存在。

    换而言之，仙神的身上，绝迹不会有妖气，不会有黑气的存在。

    小雷的身上，不止有妖气，并且妖气不浅。

    上文已经提及，他身上的这种妖气，并非是来源于外部，而是来自内部，而是来自他本身。

    小雷的诞生，具有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使得他不同于六界其他生灵，使得他的元身，是雷公的一滴血。

    这种特性，使得无法用常识去判断他的身份。

    小雷究竟是仙，还是妖，实难判断得出。

    诚如斗战胜佛一般，是不属于这六界普通生灵的独特存在，小雷原本就是这种独特存在，如今，只怕愈发独特。

    打从降妖除魔以来，我这一路上所遇见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昔日，以为自己对这六界的生灵知之甚多，以为自己博学多广，如今看来，自己对这个宇宙的了解，只是区区皮毛而已。

    这世间，确乎有太多的东西，是我等凡人几辈子都想象不到的。

    也罢，管他遇上的都是什么东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咱都能遇上，还怕别的什么事情吗？

    “我问你，你下凡之后，可否觉得身体有何不妥，或是有何异常呢？”刨根问底，继续问小雷。

    小雷又是不带思索，直接答道：“没有啊，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对了，你这凡人，你问这作甚？”

    “别张口一个凡人，闭口一个凡人的叫，我的道号叫紫竹，你看着随便叫吧！”

    非我透露芳名，实乃这凡人两个字落入耳里，忒不中听。

    “紫竹？紫竹？好吧，小紫，你这人，干脆利落，我喜欢。”小雷拍了拍手，啧啧叹道：“容貌生地好，性格亦不错，很对小爷我的口味。”

    容貌确乎是生的好，然而，活了二十几年，平生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夸我性格不错。

    在世人的眼里，我实属那种非主流的二般女子，套用华阳的话说，冷漠，独断专行，是个典型的坏丫头。

    此番，听闻到有人这般高度的评价，着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有种唏嘘不已的感慨。

    所谓各花入各眼，青菜萝卜，人各有爱，这样的谚语，十足具有它自己的道理。

    “谢谢雷爷的夸奖！”我冲小雷抱了抱拳，一副江湖儿女的潇洒风范。

    小雷一笑，“雷爷？这个称唿好，嘿嘿，怨不得我喜欢你，果真知晓小爷的心思。”

    如此单纯的少年，倘若知晓自己正逐渐变成妖，不知是否能承受得了呢？

    左思右想，我试探性问了一句，“雷爷，你对妖怪，是如何看待的呢？”

    “妖怪？那种低等下贱的动物，我还能怎般看待？”小雷听闻妖怪二字之后，神情有了几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