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开局

    庞鸿游听完三名手下之言，随即冷哼一声，侧目瞥向阿二道：“我谅你也不敢！”余音未消，在他面前的草地上突然浮现出一栋似虚还实，若隐若现的“别墅模型”。这间占地不足两平方米的“别墅”虽然体积甚小，可是它的外型却跟儒家豪宅一模一样；而且，整座“大屋”通体透明，内里的装潢摆设，家具器皿，甚至是仆佣们所站的位置，都与眼下的实际情况分毫不差，只是在这虚拟的“模型”中，唯独不见邓、温二人的身影。

    庞鸿游低头望着眼前的“袖珍别墅”，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丝诡笑，并自言自语道：“布局已经完成，如果再不开局，‘先手’就要被敌人抢走了！”

    就在他说出最后一个音符的同时，那名身处别墅当中，一向任打任骂的男仆突然眼露凶光地冲回大厅，紧接着，更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径自朝邓峰的背脊捅去。此时此刻，虽然邓峰正在和温锦聊天，但习武之人早已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所以，那仆人甫一动手，即被他发现。

    “偷袭我？”眼见刀刃已至身前半尺，邓峰猝地低吼一声，右臂闪电般挥出，一把将其手腕攥住，怒喝道：“哼，我早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然而，那男仆却好像发了疯似的，一见自己手腕被制，竟狂叫着猛扑上来，张嘴就往邓峰的脖颈处咬去，其凶狠之态简直与野兽无异。邓峰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打架，冷笑声中，只见他身形向左略偏，右臂发力一扭，当场便将对方摁倒在地。

    “就凭你这块料，也想暗算本少爷？”邓峰一招克敌，心下十分得意，顺势抬脚踩住对方的后背，厉声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仆使劲挣扎了几下，尚未开口答话，但恰在这时，温锦的叫声却响了起来：“喂！你干……你干什么？”邓峰心头一颤，忙举目观瞧，赫然发现另一名佣人也扑到温锦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和他纠缠在一起。温锦不会武功，身材又单薄、瘦小，眼看就要被那人制服了。

    “搞什么搞？你们今天想造反啊！”邓峰心头怒火狂烧，随即将脚下之人的短刀抄在手中，然后左臂轻抖，一道寒光便射进了那名仆佣的咽喉。

    温锦正在奋力摆脱对方的手掌，可是突然之间，袭击他的人不但劲力全失，而且还像一滩烂泥似的倒靠在他身上，抽搐不已。惊疑之余，温锦略一打量，马上就发现了那把横插入敌人脖颈中的匕首和随之狂涌而出的大蓬鲜血。他刚想开口埋怨同伴不该随便杀生，却忽然看见一枚乳白色的围棋棋子正粘在这男仆的背后。而此时，这枚“白子”居然自行移动，沿着男仆的尸体向他身上窜来。

    “不好，是异能攻击！”此念甫一闪过脑海，温锦立刻将男仆一脚踹开，跟着再急退三步，同时，扬声提醒邓峰道：“峰哥，他们身上的棋子有古怪，碰不得！”

    但是可惜，就在他心生警觉之前，一枚“白子”已经悄悄地“爬”上了邓峰的手背。其实，从邓峰甩出匕首，到温锦察觉情况有异，前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却能另一个毫无防备之人在异能者设下的陷阱里死上一百次！一千次！

    邓峰听见同伴的呼喊，心中不由得一愣，遂反问道：“什么棋子？”谁知话音未竭，他的右手就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所禁锢，根本无法动弹，也不再受控制。然而，更可怕的是这种“失控”的感觉还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开来，顺着手臂向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

    邓峰大惊之下，忙低头细看，果然瞧见在自己的右手背上粘了一枚白色的围棋子：“妈的！原来就是你这个小东西在搞鬼！”没看见还好，一看见“敌人”的真面目，反而激起了邓峰本性中的傲慢与狂放：“开什么玩笑，本少爷怎么能输给一枚棋子？”言念至此，他立刻抬脚踢飞了男仆，接着气沉丹田，收敛心神，将所有的精力和劲道全部集于右臂之上，最后猛地怒吼一声，叱道：“滚开！”

    随着吼叫声响彻大厅，那枚棋子在他的手背上颤动了两下，竟真的“扑哧”一声，四散爆裂，消弭地无影无踪。

    温锦从旁见状，急忙跑到邓峰身边，关切地说：“峰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邓峰晃了晃已经活动自如的右臂，深吸一口气，道：“小意思！凭这点伎俩，还伤不到我。”话虽这样讲，但是他的神情中却隐隐流露出些许疲惫之态。由此看来，刚才震碎“白子”，的确耗损了他不少气力！

    温锦抓过同伴的手掌，仔细端详了片刻，又问道：“峰哥，适才被棋子黏上，你有什么感觉？”

    邓峰眨眨眼睛，回答：“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手臂有点僵硬，而且还不听使唤。”

    温锦想了想，道：“莫非这些‘棋子’有僵化身体的能力？只不过……”言语及此，他微微侧身，望着地上一死一晕的两名男仆，又继续道：“他们二人究竟谁才是异能者？”

    邓峰把手一摆，昂然道：“管他是谁呢？反正现在，他们俩都玩完了。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废物扔到海里去。”

    温锦听完对方的话，遂皱眉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此次异能攻击……还没有完结似的。”

    邓峰闻言，不禁哈哈一笑，说道：“当然啦！这一回，咱们赢地这么容易，难怪你不敢相信了。”

    就在邓峰手背上的“棋子”崩碎、消失的一瞬间，身在远处的庞鸿游随即心生感应，暗自惊讶道：“好强大的精神力，居然连我的‘白子’都制不住他！根据资料所载：温锦是不懂武功的；而此人呼吸节奏独特，气息绵长、轻柔，应该是邓峰无疑！哼哼……一枚、两枚你还能对付，但如果是这样呢？”他心思稍动，就见“虚拟大屋”内的几个人形光点，开始朝沙发旁边围拢过去。

    与此同时，在真正的别墅中，邓峰吩咐仆人们搬走尸体，却无人听从指挥；他刚想开口责骂他们，岂料，对方又突然发动攻势，从四周猛扑上来。

    邓峰眼见这些人各个如癫似狂，气势汹汹，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将温锦护在身后，沉声道：“别离开我身边三尺，听见了吗？”

    温锦明白情况危机，遂点头应道：“嗯！”二人说话间，几名仆佣已冲到近前。

    邓峰见此情形，立刻挥舞双臂，“捕风八式”如水银泻地一般猛攻而出，直取敌人的关节要害。他本以为对方既然敢发难，肯定有些本领；可谁曾想，这帮仆人竟连自己的“一招半式”也接不住，仅仅一个照面，便纷纷腿断、腕折，东倒西歪地瘫软在地上。

    “他妈的，搞什么搞！”这场架邓峰越干越糊涂，越打越气闷，忍不住发火道：“你们是脑袋进水了，还是活地不耐烦了？居然敢来刺杀阿锦和我……”话刚说一半，那些原本已经倒地不起的佣人竟又突然出手，有的去抓他的脚踝，有的去抱他的大腿，还有一个女仆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用她那支没断的左手急向邓峰的肩头挠去。

    “真是阴魂不散！”邓峰对这些毫无章法的死缠滥打早已极不耐烦，言语间，双臂翻腾飞舞，分别攻向身边四个人的脖颈要害。这一回，为了防止再被“白子”粘上，他的每一招攻击都是一碰即走，绝不做半分停留；兼且，拧断脖颈需用“重手法”一气呵成，所以，那四下颈骨折断的“咔嚓”声在常人听来，竟好像是重叠在一块儿的，任谁也分辩不出其中的先后顺序。

    邓峰又一次轻松摆平了对手，可就在此招力尽势竭，他需要回气、吐呐的微妙间隙，从那四名仆佣的尸体上忽然激射出数道“白光”，目标全都直指他的胸膛。邓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白子”竟能脱离“载体”，自行崩射而出；再加上，眼下双方之间的距离又非常接近；因此，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敌人们”就已经飞至身前半尺了。

    眼看着邓峰又要被“白子”制住，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一件浅蓝色的大衣突然凭空出现，从他的头顶罩落下来，刚好将其上半身遮住。只听得“噗、噗、噗”几声轻响，那件大衣又马上斜飞出去，飘落在六、七米开外的地方。

    邓峰险险躲过一劫，扭头定睛细瞧，方才发现：原来是温锦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从后面护住了他的胸膛；并且在“白子”粘上衣服之后，又迅速把它抛丢了出去。

    “看样子，咱们刚才的推断全都错了。”温锦一边拽着邓峰向后倒退，一边低声说：“袭击你、我的异能者并不在这些仆人当中，他们只不过是被‘真凶’利用的棋子而已。”

    邓峰微微颔首，接口道：“嗯——幸好有你在旁边替我压阵，否则，我今晚可‘糗’大了！”

    温锦挠挠头，害羞地说：“我只是心里有点儿忐忑，所以，才会一直提防着他们。”

    邓峰又往地上扫了一眼，然后沉声道：“从那群仆人身上粘着的‘白子’和他们刚才的进攻模式来看，不仅袭击咱们的异能者另有其人，就连这‘白子’的能力也绝不应该是‘僵化’，而应该是……应该是‘cao控’！”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得。”温锦听得频频点头，遂出言道：“而且，咱们这次的对手相当聪明！他早料到凭那些仆人的身手绝对伤不了峰哥你，因此，才会故意让他们败倒在你的脚下，以便就近发射‘白子’，提高胜算。”

    邓峰沉思片刻，又发话道：“我只是想不通：如果袭击咱们的异能者不在别墅里面，那么，他又怎么能将进攻的时机把握地如此精准？难道，他在这间大厅里安装了摄像头……还是，他一早就躲在某扇窗户后面监视着我们？”语罢，邓峰立刻抬头向四周观瞧，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

    温锦扫了一眼静悄悄的大厅，平声道：“不管怎样，在没有了解敌人的进攻意图和异能真相之前，咱们最好先按兵不动，以免再次被他算计。”

    邓峰听到这儿，禁不住把手一挥，继而扬声道：“靠，怕他何来！那家伙只是一个胆小如鼠，不敢见人的缩头乌龟。既然，他没有藏在屋子里，我倒想亲自出去会会他。”言语至此，邓峰突然将声音提高八度，一面朝大门口走去，一面昂首喊道：“喂——有种的就站出来露个脸，我可不想跟你的‘废物手下们’玩一个晚上。”

    温锦眼见他要走出大宅，急忙追上去拦挡道：“峰哥，咱们不知敌人的虚实，就这样贸然出去，恐怕不妥吧？”

    邓峰放慢脚步，压低声音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既然对方是‘遥控型’的异能者；那么，能彻底打败他的唯一方法便是：尽快找出他的真身所在。否则……下一个被‘白子’控制的人就将是你和我。”

    温锦皱眉道：“可是，眼下敌暗我明，想要找出他的藏身之所，又谈何容易？峰哥，说老实话，你有把握吗？”

    邓峰闻听此言，嘴角边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拍拍温锦的肩膀说：“没有也得拼，总好过在这儿坐以待毙！况且，我邓峰会那么容易让人摆平吗？”

    话刚说完，突然有两名女仆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二人一踏入大厅正门，就立刻齐声叫喊道：“峰少爷、锦少爷，我们俩刚才在花园后面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你们快去看看吧！会不会是有贼溜进来了？”

    温锦双眸一亮，正想叫邓峰和自己一同前往，谁知：此念头刚刚闪过脑海，一道黑影就从他眼前晃过；紧接着，两声颈骨折断的清脆之音便相继传来。

    温锦心中纳闷，仔细定睛一瞧，方才发现：原来是邓峰把两名女仆的脖子给拧断了：“峰哥，你……你这是干什么？”问这番话时，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在微微发颤。

    邓峰将两名女仆的尸体踹开，神色如常地回应道：“干什么？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干掉敌人喽！”

    温锦指着地上的女尸，追问道：“你怎么能肯定她们***控’了？”话说到最后，已隐约流露出几分怒意。

    邓峰呵呵一笑，答道：“我刚说到要去寻找对方的‘本体’，她们两个就马上跑来通风报信，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巧了吗？”

    温锦略一沉思，也觉得邓峰言之有理，但不管怎样，看见两个有可能是无辜的女人死于非命，他的心里仍然非常难受，不过现在，他对邓峰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那你就没有想过：她们俩也许是无辜的？”

    邓峰轻哼一声，讲道：“宁杀错，不放过！异能者的战斗瞬息万变，凶险已极，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阿锦，你要牢牢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温锦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或许，他已经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真理；或许，他已经懂得了这种最佳的生存方式；亦或许，他对于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真的没话讲了。

    远在小树林中的庞鸿游看见又有两个人形光点熄灭在大厅门前，意外之余，也禁不住暗暗称赞道：“嗯——不俗，不俗。行事果断，不拘小节，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你今天太碍事了。看来今晚，我若想将温锦带回去，就必须先把你给收拾掉。唉……我本打算让你们败地舒服一点，但你们却偏偏不肯领情。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我啦！接下来，你们将会见识到‘白子’的真正威力；不过，邓峰……我可不敢再保证你的死活了。”心念及此，虚幻的“别墅模型”中，立时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锦正准备跟着邓峰离开大厅，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遂习惯性地开口道：“峰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谁知，话未讲完，便听邓峰大吼一声：“不好，快闪开！”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被对方扑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别墅正门前也“呼”地一下，红光窜起，火焰升腾，熊熊烈火眨眼间便封住了大宅的出口。

    片刻后，温锦从地上爬起，回头望着那道足有一人多高的火墙，苦笑着说：“峰哥，这次真的被你不幸言中了，对方果然不想让我们离开此地。”

    邓峰坐直身子，抬手将肩头的火星拍灭，然后沉声说道：“他妈的，那个混蛋居然想放火烧死咱们俩？今天，我非宰了他不可！”

    “烧死倒未必。”温锦摇摇头，说：“这座别墅的装潢材料大部分都是防火的，所以，火势应该不会蔓延。照我看：等门口的汽油烧光以后，它自己就会熄灭的。只不过……”话音及此，他忽地双眉微皱，自言自语道：“既然屋里除了咱们俩以外，所有的仆人都已经死绝了……那么，这把火又是谁放得呢？”

    （先手：围棋中的术语。弈者为夺取胜利，必须在战斗中取得主动。为了争取主动，取得胜利，每下一子，使对方必应，这叫先手。有时为了争取先手，甚至不惜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棋经十三篇》：“宁输数子，勿失一先。”与“后手”相对。一般情况下，下“先手”一方主动，下“后手”一方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