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糊涂
一句话,叫袁大哥张口结舌,训斥的话戛然而止。 与同样满脸不可置信的袁大嫂面面相觑。 袁大哥已是脸色铁青了。 没想到自家竟出了这样的混账东西。 袁大嫂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难掩失望地厉声道:“你既是这样说,那我们也没甚好说的了。只不过,各家的家训族规都主张适当周济族亲邻里,却没有说有钱的就活该要负担没钱的生老病死,何况你自家也有房子有地,是不是先把隔壁这两年来年年补贴给你的银子吐出来!” 袁氏话一出口,已是知道自己食言了。 虽然各家没有女孩儿家入本家族谱的规矩,可她也是女人家,这心里如何能不情愿的,瞬间脸色煞白。 再听袁大嫂这一番直戳在她心窝上的话儿,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四九寒冬,这额头上竟有密密的汗珠子沁出。 下死劲儿地攥着双手,牙齿咬得咯咯响。 相骂没好话。 袁大嫂活了半辈子,总算知道这句话到底打哪儿来的了。 饶是亲人之间都能捡了戳心窝子的话来说。 可她实在是气急了。 别说这两年上,这家里吃的穿的,就没有一样不是打秦家来的。也不说袁氏一个妇道人家,一年到头赚的银子,比寻常男人家还要多。 只说前几年上,秦家也做一天吃一天还未阔的时候,宗亲之间来往,也从来不曾怠慢过袁氏和几个孩子。 袁氏没能生出儿子来,婆婆丈夫面前不受待见,他们隔得远,哪回不是秦家替她出的头,教训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现在又负担起她们婆媳的生养死葬,每年三十两银子的补贴,足够她们娘几个开销的了。还一力主张给红枣招婿,提都没有提过立嗣。 别说这周家湾和隔壁漏斗湾上了,就连他们袁氏族里,说起秦老爹秦老娘,哪个不竖大拇指,不赞声厚道的。 更别说秦家主张女儿入本姓家谱,这是他们早在之前就知道的事儿。 他们没有说话的余地,可你若真不情愿,又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或是堵了你的嘴不让说话,满可以之前就提出来,有甚的想法,坐下来大伙儿有商有量的。 可偏偏事到临头才尥蹶子,又明明只不许石榴入谱,现在却拿族里公议过的事儿来强词夺理恶心人,莫不是把他们当痴子呆子傻子耍呢吧! 袁大嫂越想越气,心都抽痛了起来。 眼泪都出来了,却是伤心、难过、失望透顶了的缘故。 她就闹不懂了,他们这样掏心掏肺,袁氏怎的会变成这样! 看到袁大嫂泣不成声,袁氏这心里头更是针扎似的,嘴唇翕翕,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倏地上前两步跪在了兄嫂面前,把掖在心里翻来覆去已快腐烂成毒药的心事和盘托出。 只待她一张口,袁大嫂脑子里就“轰”的一声,心里怦怦跳,根本不敢置信她竟有这样的心思! 袁大哥也傻了。 待她说完,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看了眼身旁眼睛已然没有焦距的袁大嫂,才脱口而出,道:“石榴可是姓秦的,饶是你们出了五服,可娶同宗为婚,这可是要被出族的!” 只话音未落,已是醒悟过来袁氏为甚的坚持不让石榴入谱了。 可这又有甚的用。 石榴明明就是黄阿婆给袁氏秦连彪两口子抱回来的养女,又特地取的这么个小名儿,养到十三岁,又改口说是童养媳,不过掩耳盗铃罢了,别说秦家了,就是这十里八村,又有谁不知道的。 袁大哥愣愣地看着袁氏,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已是想不灵清了。 袁氏沉默不语,袁大嫂却倏地扑向了袁氏,重重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你怎的这样糊涂啊!” 她也是当娘的,她也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如何不明白袁氏的心思。 出了五服的侄孙女,和嫡嫡亲的孙媳妇,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何况她是为了石榴不假,可说到底,更是为了红枣姊妹三个。 可就算不这样熬心费力的算计,石榴四个也姓个秦,饶是没有个好老子,只要秦老爹秦老娘有这四个侄孙女在心上,只要秦家不倒,就有她们的好日子过。这十里八村的,等闲就不会有不开眼的敢作践她们自己,何必要动这样的心思!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教导着孩子们当面背后的孝顺长辈和睦兄妹,你待秦家好一尺,那边自有一丈相还,偏偏要弄这些个小巧,这到底是恶心的谁! 袁大嫂心里在冒火,人却无力地瘫坐在了圈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倒把袁大哥唬了一大跳,忙泼了她面前杯子里的冷茶又倒了盅热茶,吹了吹,亲自递到她嘴边。 袁大嫂一口气喝了两盅茶,才勉强平复了心绪,长吁一口气,叫了袁氏起来:“你去梳洗一下,同我们一道去给姻族叔姻族婶赔不是。只说你糊涂迷了心窍,现在想明白了,愿意让石榴入谱,至于其他事儿,你且烂在肚子里吧!” 袁大哥听着就一点头:“这事儿不许再提了,你也别再思量了。” 袁氏却没有做声。 可态度却已是非常明显了。 袁大嫂心里那团刚刚被茶水浇灭了的怒火又倏地窜了出来,“唰”地站了起来,扶起袁氏就拽着她的手将她拖进了内室。 放下厚厚的门帘子,开门见山地同她道:“好,那你自家说说看,石榴那畏畏缩缩怯生生的模样,般配得上秦家哪一个!” 袁氏猛地抬起头来。 袁大嫂就又重复了一遍,还道:“秦家大郎是要顶门立户的长子长孙,二郎听说也是读书的种子,三郎是二房的长子,你说,这三个与石榴年纪相当的小小子,你家石榴到底般配的得上哪一个!” 不是她这个当舅姆娘的刻薄。 她也心疼石榴那孩子自小遭罪,可即便如此,尤其这两年上,每每看着好好的小丫头,却整天小老鼠似的小心翼翼缩手缩脚,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这心里头还是觉得堵得慌。 婚姻大事儿,岂容儿戏。 她也有儿子,平心而论,就连她都看不上软面团豆腐脑似的石榴,遑论以谨慎出名的秦家。 袁大嫂拽着袁氏的胳膊,目光锐利地紧盯着她,她今天还非要她给个说法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