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厉寒 第一百一十八章：不识

    皓月幽，灯火暖。

    病榻之上，陈姓老人“嚯”一声睁开惊醒，心口的压抑与沉闷依旧，让他怀疑是否还沉浸于那个瑰丽斑斓，又冰冷森寒的梦魇。

    他重重咳嗽几声，望向窗外。月光倾泻如水，映照在他几缕浑浊的眼里。对于一个曾经睥睨的高手而言，这般不死不活的等死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

    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也往往他说不了话，睁不开眼睛，但他能感受到体内被魔物侵蚀的，感受到那些东西借助他的生机滋生，改变他的身体。

    但今晚，他感到不同。

    他沉重转头，看到门边一个身影冷淡而立，若非门外的风拂动它黑色的衣衫，他会怀疑那是一个人还是一道幻影。

    “是你。”老人是出奇的平静。

    那道似乎笑了笑，或许它在笑，因为一道面具遮盖了它的面容，露出一双幽蓝的眸子，神秘而幻惑，很美，但也幽邃冰冷，如潭如渊。

    如瀑般柔和垂落的长发在月光下同样萦绕着幻惑飘渺，老人和“它”对视，半晌无言。

    但它又笑了，笑容很忧伤也很冰冷，这一次老人确定那不是幻觉。虽然用面具遮盖，他看不清它的面容，但看了轻它的情绪。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精芒，他忽然问道，很不客气，但事实也理应如此，“一般的魔物比你差太多。”

    “东西？”“它”一怔，接着大笑起来，有讽刺，有苦涩，“对，你说得不错，现在这么称呼我也无妨。”

    “它”，或者说万易没有正面回答，老人似乎预料到了，没有追问而是转而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毁掉家主他们的墓碑？”

    “随性而为，”万易笑得很冷，很妖，他语气极转，“‘魔物’做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老人冷冷地盯着他看，没有半分退缩：“万事皆有理由，我不相信你会没有理由半夜到一个小小的姜府还翻到什么都没有的后院就为了打碎几块碑。”

    “这对你而言很重要？”万易冷淡笑道。

    “不错，”老人直接道，毫无避讳。

    万易有些戏谑，有些玩味：“当初姜添可是通判我族而被击杀。”

    老人死死盯着万易，忽然他脸色一释，冷笑道：”家主向来不输为人杰，却遭人垢害，你一只魔物有什么资格妄加言谈，当下我姜家有海阔如此天资，迟早飞云九霄，必能将事实水落石出，还出一个公道。”

    老人接着忽然一唾，万易离老人足有数丈，自是唾不到万易身上，却是让万易眼里寒芒一闪。

    老人长笑一声，骂道：“今日你可以把此魔毒种在我身上，集我生机，但终有一日海阔会斩你为我报仇。当初我家主之子姜尽更是天人之资，非池中之物，就是被你等魔物所害，闻此就恨不得杀尽天下魔物，除尽你等祸害。”

    “你对姜海阔，姜尽凭借太高了？他们……不配。”万易听老人所骂，平静下来，他轻轻地说，不过那平静里却听得出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总有一天，如果，我还能活到那一天，我要杀尽姜家所有人，”万易的话里平静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残忍，平静下暗流涌动着无解的怨恨，“真是感谢你让我听到这些话，让我确定了我是什么。”

    老人竟然心里一颤，找不出一丝辩驳。他似乎感到一丝不妥，终于，他似乎发现了，“它”的怨恨太深，这已经超过了怨恨，是怨毒。

    “你是谁？”老人想抓住这内心的一颤，忽然问道。

    “我是谁？”万易重复，但又想自语，有些好笑，有些冰冷，但终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