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晓残明 第七十五章：片段

    万易凝视着这个面具。

    事实上，这个面具似乎比雕刻更加精致几分。

    左半边是一种略带灰白古旧的色彩，空洞神秘，如同经历了岁月千万年沧桑沉淀，无数人献祭咏叹。这一种古老的韵，一种神圣，一种不可亵渎的尊贵，但偏偏又有一种看遍世间变幻的苍茫，因为超身物外的漠然与无情。

    而右半边却是另一张脸。这半边却是精致到极点，是由一种幽晦色调的莫约半块指甲盖大小的鳞片镶嵌而成的，鳞片的颜色原本就很怪异，像是黑色，但更加深沉，少了几分严肃却多了几分邪意，鳞片底部最深，到了末端却似乎浅了一些，如同透明的黑色琉璃，鳞片是由黑色的金属线穿插固定的，每一片鳞片上都细密地点缀着银黑色的花纹。这就像是狠毒残暴的沉淀，甚至让人心底感到寒意。

    比起雕刻上的面具，灰白的壁画雕在精致也显得如此苍白，壁雕雕刻不出这种材质，更雕刻不出这种韵。

    万易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具，但出于警惕，他并没有接触。事实上，面具除了让人无法看透它的另一面以外，并没有实际作用。面具可能是身份的象征，但一定是真相的坟墓，它隐瞒了一个人的真实面目，所以没有人看得清它身后那张埋藏在阴暗里窥视的面容。

    万易不急躁，面具也并不急躁。泉眼的水不紧不慢地翻涌着，稳稳地托取承载面具的石匣。尽管面具后面太久没有过人了，但那双空荡荡的眼眶却依然带来一种诡异与神秘。

    良久，万易缓缓取出了面具，他眼神里显露出一点漠然，仔细打量手中的面具，然而这时，他发现面具下，石匣底部刻有字迹。

    “世变，千顷之地，无容身之所。生死难测，已无他念，奠已故之人，且遗此于后人。无人之寂冥之胜心深。”

    自己潦草，似乎是随手所遗而且心绪难定。勉强看出是一名女子所为，似乎是在知道自己陷入绝境，天涯无路之际临时所留。雕刻大抵是早已雕好的，但石匣面具应该还是临时其意所遗。但万易真正不懂的却是最后一句，很突兀，字迹更是潦草到几乎看不清的地步，似乎想留下来，又不想让后人看清。

    这种事情万易先前也有遇见，他感到这里面曾经牵扯过一件大事，不过这些年过去，这件事是否还有意义已经两说了，万易也不想追究这些往事历史。往事如尘，岁月为风，世事终化于虚无，随风而逝。

    打量手里的面具，万易无聊地把面具翻过来，这时，在面具的背面角落，万易发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隶书文字：“冥”。

    万易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有名字为什么会有一颗小字书写在面具内面，小字很平滑，颜色与面具内面颜色也很相似，若非细细查看有些难以看出。字端正而略微飘逸，显然书写此字并非一时之兴，而且万易竟然在这个字上感受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万易迅速将面具的角度微微偏斜，果然，小字上面竟然划过一丝幽蓝色的光泽，尽管不清楚过去多少年，幽蓝色的光泽已经不见黯淡，凄美缥缈。

    震惊！万易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奇居然会联系到这些事情。这个面具绝对在原先的冥魔手里流传过，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代冥魔居然耗费心神，用特殊手段在面具内面书写了一个“冥”字。

    万易忽然感到这种安排就像是故意的，就像早已经安排好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万易很不舒服，即使这么安排的人似乎没有恶意。

    既然让我来了，就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吧。良久，万易轻轻的说，声音细微如同窃窃私语，在着荧光明暗的房间显得遥远而诡秘。

    缓缓把面具带到脸上。万易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感到应该如此，当万易闭上眼睛在又一次睁开时，万易明白自己对了。面具里是一些记忆片段，不确定是书写“冥”的冥魔留下的，还是面具的掌握者留下的，又或许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溪流，落叶，小桥。

    一名容易憔悴的女子。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散，未经梳妆，但依然掩不去她极致的美丽。

    这时，进来一名身着碧衣的少女，少女是背对万易或者说是从这个角度光看的人，看不清容颜。

    “小姐节哀。他已经去了。”碧衣少女在憔悴女子面前跪下，轻声说到，她一直低着头。

    然而女子忽然笑了，笑得很不正常，笑着，这抹笑容渐渐变成了惨笑，阴郁、悲凉，猛然间，女子周围出现了一种万易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凄美而缥缈。万易虽然处于记忆片段之中，却不由怔住了。

    这时，女子的眼睛才朝向万易地方向，万易蓦然发现她的眼睛和他一样，也是幽蓝色地，近乎于冥世黑暗尽头那种深沉到极点的幽蓝。

    “小姐，你……”碧衣少女蓦然尖叫起来，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冥魔族女子已经结束了她的性命，碧衣少女仰面倒下，但身体还没有落地就已经彻底化散为虚无。

    冥魔族女子依然在笑，但笑着笑着她哭了，撕心裂肺，毫无顾忌，早已经分不清她到底在笑还是哭了，她缓缓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轻轻拂去灰尘，尽管上面早就已经一尘不染。

    “你终究还是不听我的劝，”冥魔族女子轻轻地对木盒说，好像那就是一个人，她打开木盒，万易的角度恰好看到一张面具，万易此时手里的那张，“他们都是杀你的人。他们我都不会放过一个。他们要付出代价。”

    冥魔族女子在面对木盒，准确的说是那张面具时就已经平静了，她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森寒冰冷但平静又如同万念俱灰。

    冥魔族女子忽然开始对着梳妆，没有镜子，但她依然一丝不苟，整理片刻，虽然憔悴依旧，但是她的美丽却尽显。那名女子或许是万易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即是是徐雨晴也有所不如。

    然后，她带上了面具，遮蔽了她的美丽，她轻轻地说：“你看得见得，我知道。我今天就去带着你的面具杀了他们所有人，我要你看着我。”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她真的看了到不存在的人。

    接着，她忽然转头向万易一边，万易看到女子原本一惊，但随后想起这大抵是看到记录回忆片段的人说话：“我估计回不来了。到时候请你找到它，如果不行就毁了吧。我不想看到他的东西落在那些人手上。”

    冥魔族女子指了指面具，轻轻地说，因为被面具掩盖，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只是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平静下隐藏着深深地仇恨与疯狂。

    良久，或许那个人回答了什么。

    叹息，幽幽长叹回荡着悲凉，缠绕着落叶在溪水里盘旋：“今生憾事颇多，但偏生没有什么牵挂，可惜了，我终究打破不了这个循环。此次未死，何妨进寂冥渊一看，可惜……”

    冥魔族女子没有说下去，她已经决意死于一站了。

    清风盘转，溪水无悲，此时人也逝去，了无踪迹，唯余叹息盘转，不觉于耳，芳泽馨香，落于红颜，散于渺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