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后改醮更为新妇之初识俊男
在宇文泰以高欢逐君之名予以讨伐的时候,高欢意识到河洛之地西接长安,南临梁境,无险可守;宇文泰的部队若顺水东下,在孟州、嵩山一线对古都实施包围,那么,洛阳指日可破。东魏的首都破灭,高欢怎么向国人交待,看来迁都是最好的办法。高欢决定将京都迁往邺城,以避其锋芒。 决定之后,高欢下令在三日之内,八部三省阁台官员全部东迁,将京畿改名为洛州。十月二十七日,四十万户洛阳军民狼狈上路。所有马匹运送物资,只允许尚书丞郎以上官员乘马,其余官吏僚属只得骑着小毛驴,随行迁徙。洛都搬迁邺城,承担运输任务的是麻祥的物流运输公司。麻祥(见拙著《百年繁复》)已日渐衰老,新夫人姓綦毋,两人多年无子嗣,业务主理交给舅子綦毋怀文打理。 这次东迁,留守尚书令元弼为洛州刺史,改邺城为邺都。行台尚书司马子如为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高隆之,侍中高岳(高欢三弟),侍中孙腾共同辅政。留守邺都。这是自董卓专政,迁都洛阳到长安,三百年来又一次大迁徙。 负责迁徙事务的高澄,虽然只有十四岁,因自小跟随在父亲军中历练,人小鬼大,这次迁徙时结识了独自留在大丞相府的王妃郑大车,对郑妃的美貌垂涎已久,为其后两人的通jian埋下了伏笔。后来,高欢出使离石,为剿灭伪汉王刘蠡升,军政大事皆委与高澄,更是天假其便,让二人成就男女之好。 高欢从可朱浑道元口中知道孝武帝元修被毒害始末,极为震怒,驱驾邺都,召集战前会议,决定为孝武帝治丧,全国下半旗致哀。太学博士潘崇和却不同意这样做,出班启奏说:“君遇臣不以礼则无服。是以商汤之民不哭桀,周武之民不服纣,礼宜无服。” 尽管道理是这样的,孝武帝被弑,皆因他自己“无礼”在先之故,可元修毕竟是高欢一手拥立的君王,且无大恶,怎可与桀、纣相比似呢?高欢不同意这样服丧,一代帝王之死,此举确实太过简陋。百官自然从高欢眼中读出了不如意。 国子博士卫既隆、李同轨同时出班启奏说:“高王及众臣可以无服,独高后与永熙离绝未彰,断无发妻不服丧夫之礼,宜在宫中设位举哀,改服守孝。” 其实,郑大车才是元修名符其实的原配妻子、未亡人,由她来为亡夫守灵名正言顺。可大臣们都知道,郑妃被高欢纳入怀中,谁又敢来捋虎须,惹高王记恨呢。所以,转而让高荷出面治丧,这样的建议合情合理。 可是,对这样的建议,清河王元亶又不同意了。他毕竟是“太上皇”,十一岁的儿子元善见是当今皇上,刚刚坐上帝位半年都不到,新皇帝、新都城,要在宫中为孝武帝设灵,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即便设灵,也只能在洛阳故宫,怎么能设在邺都新宫呢。元亶就双眼哀哀地望着高欢,恳求说: “孝武帝得高王拥立,才能登临圣位,而今弃高王而去,丧崩于长安,若只以高后一人服丧,毕竟不成王礼,宗室皇亲也应有代表参与。可派司州牧元韶代表皇室宗亲服丧,能否请在洛阳故宫或在大丞相府设置灵堂。” 要皇后高荷孤零零一人重返洛阳故宫为元修守灵,简直是荒唐。高欢也觉得在大丞相府以女儿高荷的名义为元修举哀,可以借此洗刷自己逐君的罪名,更为皇室宗亲派出代表为元修服丧表示满意,同意在邺都的大丞相府设置灵堂。他为了向宇文泰弑君的行为表示抗议和谴责,同时命令西荆州(今河南卢氏县),百姓为元修稿素,致哀。 公元535年三月初十日,东魏大丞相高欢导演了一出历史上最为可笑的守灵仪式:女儿高荷以未亡人的身份为孝武帝在家搭设灵堂,守灵致哀。皇室宗亲只有彭城王元勰的孙子,也就是孝庄帝元子攸的哥哥“无上王”元劭的儿子元韶参与。 不论想象力多么贫乏的读者都能想到,在诺大一座丞相府,一个是年轻英俊的亲王,一个是青春靓丽的皇后,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想不发生故事都不可能。一对青年男女刚刚在灵堂里守孝几个晚上,就发生了不可能不发生的故事。 三月谷雨之后,中原大地生意盎然,万物竞发。守寡多年的高荷更是春心如潮,意马难栓。半夜更残,灵堂里宫女们都昏昏睡去。高荷独自撑着困倦的身体,恪守最后的人妇之孝。 在灵堂大殿下面的左庑间里,同样只有孤零零的皇室宗亲代表元韶,还在强撑着一双磨盘一样沉重的眼帘。 彭城王元韶字世胄,他的父亲元劭就是孝庄帝元子攸的哥哥,被封为“无上王”。尔朱荣率兵进攻洛阳,元劭预感到家室不保,将儿子疏散出去,寄养在荥阳太守郑冲明家中。 此时荥阳同样是兵荒马乱,郑冲明不幸被乱兵杀害,元韶与乳母及郑的侄儿郑僧副一起外逃避难,没想到途中又与乳母走失,只得孤零零的一个人四处流浪,幸好在荒野中遇到一位姓程的老太婆。 程母见元韶可怜,把他收养在家中。元劭被尔朱荣封为“无上王”,派人从乡间寻找到元韶,并把他带回洛阳,袭爵为彭城王。没想到一回洛阳,可谓是席不暇暖,家庭就突遭惨祸——父亲元劭在尔朱荣导演的“河阴之难”时,被武士叱列刹鬼屠杀。 深刻的教训,元韶有了深刻的认识,在刀剑横行的时代,只有权势才是最好的武器和盾牌。从此,依附权势便成了他毕生的实践和追求。此时为死鬼皇帝守灵,元韶是满腹牢sao,死去的亡魂不能赐予他一点权半点势,这样为死鬼尽义务,是他很不情愿的事。后来,他听说此举能为新寡皇后分忧,元韶立刻来了精神。暗暗思忖:若说权势,当今最大的权势就是高欢,连皇帝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能以守灵为契机,攀附上高王这棵参天大树,登天还用搭梯子吗。有了这样的原动力,本来就相貌堂堂的元韶每天收拾打扮地出入大丞相府,五内戚戚地为孝武帝元修守灵,含情脉脉地为皇后慰籍孤寂。双方在躲闪、徘徊、试探、勾引中度过了几个耐人寻味的夜晚。
暮春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色*情和sao动。大丞相府里的女主人此时只有郑大车和高荷,郑大车每晚和高欢早早共赴云台,在东厢房玩得风生水起。只有高荷等人在西厢房为元修守灵。 夜阑更深,枯坐在灵堂左庑间小屋里的元韶,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一身稿素的皇后高荷身上搜寻,那白里透红的两腮,浑圆坚挺的双乳,柔若无骨的腰肢,似有还无的香艳,引得元韶无数次的意yin,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廊下,心里哄闹着轻薄无耻,几欲非礼。 高荷慢慢踱到灵位前,上了柱香,添了灯油,转身归位时,一眼瞥见庑廊间灯光下元韶那如醉如痴,正沉浸于意yin之中的少年郎,不禁展齿一笑。 美人巧笑,再次鼓起了元韶的色胆,平时的文学积累喷涌而出:“余情悦其淑美兮,心震荡而不怡。无良媒以结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 高荷的汉学修养也不差,一听元韶吟诗,笑着踱出大殿,轻声说:“韶卿怎么一时想起吟诵陈思王的《洛神赋》?” 元韶见皇后来到身边,毕竟君臣如隔山,惶恐地就要下跪:“微臣一时不能自持,望皇后恕罪。” 高荷伸手搀扶元韶,两双温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元韶摸着滑*嫩如葱似的纤手,不敢用力,深怕弹破。yin*荡地用指尖轻轻搔了搔皇后的手心,高荷轻盈地转身走进庑间小屋,在毡毯上坐下,故意嗔怪地说:“我看你元韶也是经过风雨,摔打过情场的宋玉,怎么心急火燎的就像是登徒子。人到中年了,还像个把持不住的年轻人,你不觉得让人见笑吗?” 元韶被高皇后的话羞得红了脸,反而更显得光彩照人。见高荷似嗔非嗔、似怪非怪的,分明是在调情,也就分辩说:“微臣想皇后就似魏文帝曹丕的皇后甄洛。小臣我则是那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陈思王。故尔吟出了《洛神赋》。” 确实,皇后高荷和甄洛,彭城王元韶和陈思王,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乃尔。高荷不喜欢元韶此时故意咬文嚼字的腐儒穷酸,打断他的话说:“我这皇后已是名存实亡,我们在私下里就以兄妹相称吧,不要来君君臣臣那一套穷酸礼节。” 元韶巴不得听到这句话,故作庄严地恭身一拜,说:“为兄谨遵小妹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