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化骨绵掌英雌手之上皇叫板
柔然受到严重打击,要再制造战争的机会抢夺兵权的梦想显然就不太现实了,献文帝决心趁此西线胜利的机会对皇太后展开全面反击:他一边念经诵佛,为陆跋祈祷,借此麻痹文明太后。一边悄悄派出心腹,四处收集李冲的材料,准备诛杀面首,为父亲报仇。又一边寻找诬陷太尉冯熙的敢死队员,决心要将这两个家伙来个“一锅端”。 这两件事的难度系数很大。如果说外人不晓得李冲和太后的关系,要搜集他的材料还算容易的话;世上尽人皆知冯熙是皇太后的哥哥,除非是吃了豹子胆,是没人敢诬告国舅的。 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恰恰相反。李冲为人低调,施政办事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待人谦恭谨慎,从不越雷池一步,更不要说贪赃枉法了。一大群搜集材料的苍蝇围着李冲这枚鸡蛋,在四周不停地盘旋,就是找不到一条下蛆的裂缝。 倒是冯熙那边传来好消息,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出来诬陷冯熙拥兵自重,这无根无据的话太过鸡毛蒜皮,可献文帝仍然二话不说,拿起鸡毛当令箭,将冯熙降职处分。虽然那边没整倒李冲,这边没拿到虎符,但到底算是做出了一次示威,出了一口恶气。 献文帝完成这一切之后,又一次躲进崇光宫,假意不问政事,为的是进一步麻痹皇太后。其实,他哪里知道,他身边的间谍早已将他的行踪都已秘报给了文明太后。 献文帝还不知道自己的所有行踪都有人秘报给了文明太后,他为此还浑然不知,每天早晨上朝,白天念佛,生活得一切如旧。 这天上朝时,拓拔弘在御座后放眼往朝堂望去,满朝文武尽是文明太后提拔起来的心腹,弄得事事掣肘,还得看大臣们的眼色行事,这政治格局的铁板一块,必须靠太上皇帝的铁拳将其击碎。 拓拔弘一边在后殿用眼睛看儿子施政,一边在心里谋划夺权的方案。去年,为了收紧太尉的兵权,当时冯熙还是老臣源贺的副手。一次上朝,只是走了一小段路,源贺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了。源贺觉得身体日渐衰老,就向皇帝请求病退,要告老还乡。 真是喜从天降,献文帝当即批准太尉的请求,趁机要他交出指挥调动军队的虎符。没想到源贺得到皇帝批准退休,却无奈地说:“在微臣病养期间,接太皇太后懿旨,虎符已移交给主持日常工作的大将军冯熙手中了。” 一句话,如一盆狗粪泼在头上,气得献文帝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意识到自己cao之过急之后,此时要想打破政治格局的铁板,还必须有理有利有力地进行。清除了源贺势力,暂时无法扳倒冯熙,东郡王陆定国就成了献文帝再试锋芒的首选。 东郡王陆定国比势利眼还势利眼,简直就是势利眼的n次方。他自忖有文明太后撑腰,此时把朝中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皇帝背后执掌鹅毛扇的是文明太后,谁要与之抗衡决不会有好果子吃。 由此,陆定国根本没把太上皇帝放在眼里,所以太上皇帝要调动他掌控的军队时,他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回答了这位“不在其位而谋其政”的太上皇帝。 太上皇帝一走,陆定国望着拓跋弘的背影嘲笑,你以为你是老大,本郡王不买你的账。说完这段独白,他每天照样在滑台斗鸡走狗逛窑子,乐得安逸自在。平息妖人刘举的叛乱后,他每天玩得花天酒地,早把齐州平叛的事忘到九宵云外。 这天,陆定国的三姨太来报告说,他秘藏在闺房中的一颗和田玉雕大白菜被盗。这颗玉雕大白菜可不是一般的玉雕艺术品,是当年疏勒国俯首称臣进贡给大魏皇帝的和田玉精品。先皇拓跋浚将其赐给陆定国,要他像“和田白菜”一样清清白白做人。 当然,陆定国的为人,既不清也不白,而是依靠红黑两道,人在江湖,各种黑钱都敢吃。如今撂在三姨太房中的和田玉白菜被盗,陆定国大怒,把阖府上下三百多奴婢通通拷问了一遍,却没找到罪魁祸首。 陆定国责令东郡黎阳县(今河南滑县东)衙役捕快,也都是一些红黑两道通吃的人物,捉拿盗贼;找不到玉白菜,就自己提着脑袋回来。这样的命令可不是开玩笑的,不久,暗探即在王小二的古董店发现了和田玉白菜的踪迹。 衙役捕快二话不说,一根铁链一捆,就把王小二送进东郡王府,要他指认盗窃玉雕的罪犯。不用说,王小二轻而易举地就从奴婢群里找出了盗卖和田玉白菜的丫环小白菜。 原来,小白菜父母染病双亡,夫妻二人都是东郡王府的家奴,无钱安葬两老,小白菜一咬牙偷盗了这颗玉雕,只卖了二十两纹银,这才买了坟山,修了墓地,安葬了双亲。 陆定国气得在众奴仆面前跺脚,破口大骂:“这颗白菜是西域疏勒国的贡品,价值上千两黄金,被你区区二十两银子就卖了,你他妈的眼睛太不识货。” 为了杀鸡儆猴,王爷一声令下,就将王小二一家人和小白菜夫妻二人斩杀在后花园。尸体被拖到东门黄河滩喂了野狗。王小二苦心经营十多年的古董店自然也被陆定国收入囊中。 王小二、小白菜两家的悲惨遭遇,轰动整个东郡,有人不服气,就用控告信将陆定国的所作所为、种种不法送达有司。恰好这天有司的值班人员和陆定国有过结,签上批语,就送达太上皇帝的御案。太上皇帝指挥不动陆定国手下的部队,拓跋弘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他正愁没能抓住陆定国的小辫子,让那小子至今还逍遥法外。有了这封控告信,自然是如获至宝。 在朝会上,拓跋弘举起手中的控告信说:“朕念及‘下民凶戾,殃及无辜’,曾多次下诏,非谋反,大逆,外叛,罪止其身。今有滑台小民小白菜偷盗东郡王府玉雕一棵,即连坐销脏、收脏者两户人家满门遭斩。朕为民父母,深所愍悼。小白菜犯法不假,但罪不该诛,陆定国无视国法,草菅人命,怎能再任一方牧守,传朕诏命,令其自绝以悔其罪,以此还小民一个公道。众卿以为如何?” 参加朝会的大臣尽都晓得这是太上皇帝在借题发挥,以此向文明太后发难。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问题,当大臣的只能是不持立场,不能随便表态。朝堂上大臣们面面相觑,或者是挤眉弄眼,或者低头看着皮靴上的污垢,没有人开腔。
拓跋弘见朝堂上尽都哑巴,不晓得这是无声的抗议,忍不住又追问一句:“众位爱卿有何意见?” 看来再不发布意见是不行的了,征西大将军、安乐王拓跋长乐把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看得清清楚楚,出班来朗声回答说:“太上皇帝以法制国,成效显著。今陆定国执法犯法,草菅人命,确实应该受到惩罚,但其所犯的罪过,亦不当诛,可否革去其官爵,令其改过自新。” 这是个“快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建议,朝堂上众大臣纷纷附合。尚书左仆射拓跋眽见太上皇帝心犹不甘的样子,进一步启奏说:“陆定国镇守滑台,其地乃前线重镇,扼守黄河,与刘宋敌军对峙,是我魏国的南方大门。陆定国是前线部队的总司令,如果轻率将东郡王赐死,恐怕会引起极其严重的不良后果,还请太上皇帝慎重三思。” 话说到这个分上,拓跋弘只得改发诏命,宣布罢免陆定国的爵位。出于羞辱他的目的,让其在东郡王府当一名传令兵。散了朝,拓跋弘仍是心有不甘戚戚。他的下一个目标瞄准了掌握兵权的太尉冯熙。决定寻找机会向冯熙发难。 拓跋弘“打狗欺主”的举动惹恼了文明太后。文明太后决心采取不文明的举动。她的化骨绵掌要将对手摧之于无形。怎么才能让翅膀长硬了的拓跋弘死于天衣无缝的设计之中,这是文明太后冥思苦想的方案。 杀人的方法有好多种,要让这个太上皇帝在地球上消失,不是件难事。问题在于:拓跋弘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而今又还在太上皇帝的位置上,如果毫无顾忌地将其杀害,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毒酒、暗杀这样的手段尽管能够凑效,都因科技含量太低,不能使文明太后满意。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居然就想不出一个巧妙的办法。万般无奈,文明太后只得请太医院的御医杜喆过来想办法。 杜喆年过六旬,诊脉看病是把好手。玩弄阴谋诡计的事还从没干过,听说要用药引子致太上皇帝于死地,吓得脸色苍白,大汗淋沥,跪伏在地说:“医家以治病救人为宗旨,要我谋害太上皇帝性命,微臣万万不敢。”磕头之后,转身离去。 大太监剧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老太医拂袖而去,暗自思忖:不为文明太后治病,这老东西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还在门外发愣时,就听见太后呼唤,急忙进屋去听候文明太后吩咐。皇太后面无表情地对剧鹏说:“你跟在那老东西身后,路过御花园时,悄悄勒死他,把他扔进深井里。” 过了两天,听说太医杜喆不慎失足掉进深井被淹死,文明太后叹息不已。下令厚葬了因公殉职的老太医,又给了杜医生家人很大一笔抚恤金,这才放心大胆地请来了另一位与之齐名的老中医薛康生,要让太上皇帝死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