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归途（一）

    把夏语的一家人和郝律师安顿好在夏语家了解各种情况的时候，舒文开始忙碌的做着准备工作，柯寒和章阳也匆匆赶过来帮忙。舒文大概的知道了夏语当年离家的情况，听着柯寒简单的转述，舒文却莫名的知道18岁那样家庭里的夏语面对的一切是如何的艰难。夏语家其实离得并不远——毕竟18岁什么都没有的夏语也根本就跑不远——就在邻近省里的山区，车程也就7个多小时。因为夏语家里的情况令人担忧，大巴、火车都要辗转，章阳有经验的建议舒文开车上路，把车子，现金，路上要用的水、食物一切准备好要连夜上路的时候，柯寒和章阳也坚定的要求随行。

    夜晚的高速路上，偶尔只能与各式各样的大货车擦肩而过，车里夏珊和夏语坐在后座，夏洁在前坐，郝律师和柯寒、章阳在后面的车里跟着。夏家人在“夏氏”的一问一答中了解着最亲的人一年中发生的事情。

    “一年里做的什么？能给家里每个月都寄钱？”夏珊开头。

    “一开始在章阳哥的小饭馆帮厨，后来柯寒哥开了快递店就在里面帮忙送快递。”夏语老实回答。

    “怎么认识的？”夏珊朝开着一看就很贵车的男人那边示意了下。

    “给他送过几个快递。”夏语咬咬嘴唇。

    “多大了？”夏珊毫不顾忌前面开车的人。

    “29。”夏语吸了一口气，自己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大姐这种简洁却很有力度的询问方式。

    “干什么的？”夏珊扭头看着夏语。

    “电台，”夏语考虑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广播。每次收音机里念新闻的那种，只不过他是念散文的。”

    “刚才那房子是谁的？”夏珊开始皱眉头了。

    “我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就租了。”夏语急忙回答。

    “你们不合适！你看他的年龄，他的工作，他的车！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夏珊直接的当着两个当事人断定道。

    舒文开着车的手暗自狠狠地捏了一下方向盘又放开，终于知道了夏语直来直往的性格是像谁。副驾上的夏洁看着没有什么脸色的舒文，听着大姐的话语冷汗直流。夏语低头不语，不能反驳夏珊。

    夏语一直很清楚自己和舒文之间的距离，所以才会在开始的时候为自己争取了使自己不会后悔的最大的利益。即使在这几个月里，面对着信守承诺，无微不至的舒文，夏语也没有迷失自己，理智的决定辞掉快递工作，专心做着能使自己升华的事情，用心与舒文相处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夏语想靠近舒文，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才会有了同意舒文跟着自己回去的举动。

    “我不可能离开夏语。”舒文又冒出了在夏语家对夏珊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娓娓道来。“我今年29，祖籍上海，父母健在，我是老大，从小在爷爷家长大，小学3年级爷爷去世，开始念寄宿学校一直到18岁出国念书，没关心过家里很多的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兄弟姐妹所以不知道他们名字或者年龄。24岁完成本硕连读回到国内出柜，领了自己分的股权红利就离开了家，辗转各地和人合伙开过公司，自己开过店，都不长。26岁开始做电台到现在。”

    这是夏语第一次听舒文说他的事，联想到舒文正跟着自己回家，体会到了对方是怕自己有心理负担才提前诉说了自己的情况。这是第一次甜蜜的等价交换，夏语的心情在接受了一天暴风雨以后莫名的好了很多。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

    “你不可能离开夏语，你和夏语也不合适。”听着舒文复杂的家庭情况，夏珊更不乐意了。夏语选的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要是对象是一个这种背景的人，他不会成为夏语的港湾，而会是掀翻夏语的巨浪。

    “我不会离开他。”夏语深呼吸了几口郑重的说。原本以为只有在和舒文在一起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对着漫天的晚霞，才会对彼此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夏语是一个很容易被满足和感动的人。今晚的夏语满足于家人的到来，满足于柯寒和章阳的相随，满足于舒文的守护和支持，为各种人对自己的各种好而感动，郑重的许下承诺，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夏珊看着一个29岁成熟周全的男人不管不顾的承诺，看着一个19岁的懵懂知事的男人*郑重的承诺。忽然明白其实自己并不能左右两人的决定吧，但是为了保护夏语不被伤害，还是再次提出质疑。“你们不合适。”

    “在我的理解里，我和夏语之间有不同，那是我们各自的生长环境所造就的，但那并不影响着我们相处。夏语才19岁，他还在成长，他还在改变，我希望去见证和融入他改变的日子，而这种相处的日子也会影响我，我们只会越来越合适，不会因为你所看到或者认为的不合适而变的不合适。最起码，现在，我们都不会离开彼此。”舒文第一次看清自己和夏语的关系，也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对夏语剖析自己的内心。

    听了舒文的话更加确定自己根本影响不了两人的决定，只能转头问夏语。“那家里你准备怎么办？已经出来一年了，你也应该知道爸妈的态度。”

    “如果他们接受，我会回去和舒文一起，如果他们还是觉得我是错的，那么我还是会走。我不奢望爸妈改变，而我自己也改变不了。只是希望你们能过安宁的日子，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夏语对家的情感在这一年里想的很清楚，只有自己离开，才能带给家人安宁，自己安宁。既然面对家人，自己没有能力和权力去要求他们用什么态度来看待自己，而自己也实在无法满足家人对自己的要求和期许的时候，安宁是双方都需要的吧。

    “那你把老三和老六接出来跟着你！”夏珊思量了一阵回答。“老五马上考大学了，让他自己决定去留。老二是不可能回去了，家里我管着，你们都走，爸妈才能清清静静的养老。”二老的情况实在是不能再经受什么风波了，那么多的子女，随便一个出事都足够要了二老的命。

    “姐，我不走，我陪你在家里照顾爸妈。”夏洁忽然很害怕的说。

    “别没出息，老四18岁都能一个人出来，你都快24岁的人了，有什么害怕的。”虽然嘴里很严厉，但是其实夏珊是不想夏洁像自己一样。已经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就不能再牺牲更多人的青春了。“你来和夏语一起看着老六，再过一年他也高考了，考完了要是你想回来就再回来吧！”最后还是担心夏洁的性子嘱咐了几句。

    舒文开始默默盘算怎么安置将要到来的夏语家人，夏语开始默默盘算家人到来了该如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