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听经童子
我心说抓鬼还可以，指望我跟你对着解剖死尸喝酒，门儿都没有，我还真没这么重口味过。 收拾好一干用具，我跟吴教授再次往他的研究室里走去，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研究室已经重新收拾整洁，在整个仪器后柜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那里面就是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池还有两张停尸床。 我干脆就问吴教授：“教授，你跟死尸打交道这么久，就真没害怕过吗？” 吴教授听到我的话，坦然一笑：“我自小到大都对死者很是尊重，其实有时候也采取你们正一道士那一套，遇到死不瞑目的死者也烧香祭奠，大概是因为我极其尊重死者，所以并没有遇到多少稀奇古怪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也就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我点点头，不过还是纠正了吴教授的说法：“教授，我可不是正一道士，我是祝由术士，真正算起来不归全真，也不算正一教。” 吴教授这会儿倒是好奇了，反问道：“我就知道现在道门划分，大多都是正一天师道与全真道教两派最多，祝由……我曾听说湘西有祝由十三科，又叫十三巫，他们的法术以诡怪擅长，听说治病也是这样，那里赶尸尤其出名，你小子不会是……” “没错儿，祝由十三科中有一科就是赶尸，起源于明末清初，当时李自成起义引发大战，死伤惨重，后有赶尸派四系家族于心不忍，带领门人赶尸还乡，助死者落叶归根，只是这门道术传家不传外，只有自家门人可学，后来民国年间四番征战，一直到解放前夕，辰、白、魏、马四家损伤惨重，家族没落，再到解放后禁止鬼神术数，到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几乎消磨了个干净。“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情难免有些落寞，因为又想起了爷爷不止一次说过的那个故事。 在二十年前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那个夜晚，我的父亲离开赶尸客栈一去不回，从那个时辰再倒退二十年，我的爷爷白七赶尸遭变被杀，这些往事也皆是因赶尸一脉的没落而起，若有充足人手护送，又怎么会发生当年惨剧？ “咕咚” 我的思绪忽然被一声怪响拉回了现实，那种声音令我想到了这些玻璃容器中浸泡的生物内脏，这种声音就好像有人把里面的器官往出来取，拿出瓶口时内脏被挤压脱水，拔出时候产生的响动。 吴教授也听到了这阵异动，他眼睛余光往侧面一扫，我也把目光投向那边，便发现一个窄细的玻璃瓶子里，浸泡的肺脏消失不见了。 “不好！”我轻声说了一句，登时递给吴教授一个眼色：“教授，今天忙了一天我真困了，要不然在你这躺会儿再走吧。” 吴教授哪里还不明白，配合着我点头：“好，那我也躺会。” “那我去把灯关了。”我说着话，把几样抹了石灰的小玩具看似随意的扔在地上，就把王猛买回来那香喷喷的红豆糕到处放了几块。“ “咔嚓” 研究室的灯一关，我跟吴教授就躺在白天解剖死人的桌案上，因为窗帘没拉，这会儿只有浅浅的月光照进房间，勉强能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吴教授极其知道配合，他一躺下不到两分钟，就渐渐打起呼噜来，我便也微眯一只眼睛，悄悄观察着周边位置。 要不怎么说小孩子都好玩好动，还好吃呢？ 屋里逐渐又响起一道“咕咚”声，不知道那小捣蛋鬼又从放置内脏的容器里，拿走了什么器官出去。但这时，小捣蛋鬼忽然停住了。 “啪” 就在前面空中，原本漂浮着的一截肠子忽然落地，发出声响。 紧跟着，地面上我扔下的红豆糕忽然自己立了起来，在地面上翻起了跟头。 我一见这小捣蛋鬼竟然是先顾着吃，当即心里高兴，轻轻的从裤兜取出两片浸泡过酒的柳叶，趁势往两边眉毛上一贴。 柳叶遮眉，这会儿我再往那边红豆糕位置望去，便看见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小子轻轻蹲在地上，一动一动的好不可爱。 这小小子大概也就到常人膝盖处，身材一点也不高，看起来好像也就一两岁的样子。小东西虽然不大，可却身穿一身清朝官衣，倘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小东西身份竟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这里要先说一点，电影里的僵尸片中，死尸下葬都穿清朝官服，其实只是因为当时拍电影时候剧组资金不足，于是买了上一剧组用完后的清装，因为后来被英叔演红成了经典，所以才一直用这样的套路。 然而，真正在那时普通人是根本不允许穿官衣的，无论死活穿上官衣便是冒充大臣之罪，少不得抄家灭门，判斩监侯。 而且无论清末还是民国，当时的人们穷的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钱买衣量裁刺绣，再做成官服随死人下葬？单是制作这样一件官衣的钱都够一个普通人家活上一年半载的了，所以当时能身穿官衣死后下葬的除了生前是大臣之外，除非是告老还乡或者秀才举人才有这资格，这是根本不容置否的。 因此，面前这个小不点这么小却穿着官衣，先是吓了我一跳。 我再睁大点眼睛，仔细一看这小不点，好家伙！ 官衣正中处有一块图案叫做补子，是象征官员身份的，就比如一品大员的补子上面绣着仙鹤或者麒麟，到七品县官那就绣山雀之类的东西了，可这小家伙身上象征身份的补子绣的既不是文官仙鹤，也不是武将麒麟。 它的补子竟然是圆形的，上面绣着一条金色大龙，光芒灿灿，仔细看那块补子，大龙身下绣着五彩祥云，这正是清朝皇族的身份标识。 看到这里，我不由一愣，心说：“这小家伙莫非是某个阿哥、侯爷，亦或者是贝勒贝子，甚至是……小王爷？” “呵呵呵呵呵……”这小不点恰在这时，用鼻子嗅了嗅红豆糕，然后用粉雕玉琢、好似瓷器般白净的小手去掰下来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咿……呀。”小家伙幸福的欢叫一声，脸上顿显笑容，喜滋滋的就把整块红豆糕全塞进嘴里。 结果因为糕点太大，小家伙嘴又太小，一口塞进去小嘴涨成了个球，半天也咽不下去，小家伙顿时眼泪汪汪的，大眼珠子里夹杂着眼泪，难受起来。 我原本见这小家伙吃了红豆糕，就要抽出红绳准备跳出去捉它，可这会眼睛直接睁开看的清清楚楚，却发现不对劲了！ 这小孩子整个就跟个小瓷娃娃似的，身上只有淡淡阴气，却小脸红扑扑的，面带血色，怎么看都不像个鬼。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默念着数字：“三、二、一……” “咣当” 我猛然从桌案上爬起来一跃，第一时间一张符咒贴在窗户上，之前关灯时候门那边也被我贴上符咒，这小捣蛋鬼眼看是插翅难逃。 可我举着红绳，正以为小捣蛋鬼吃了红豆虚弱无力的时候，这小家伙忽然往后一飘，躲过我套过去的红绳，反倒张口：“噗噗噗……” 只见从小捣蛋鬼嘴里连续吐出十多颗红豆，就跟打子弹似的，噗噗噗戳了我一脸。 “嘻嘻嘻……”这小捣蛋鬼还不忘在空中朝我挥挥手，笑的更加欢快起来。 “大爷的，你咋这么聪明呢？”我想不明白了，刚举起手里红绳，准备再过去套。 恰巧这会儿吴教授也爬起来，他虽然看不见鬼魂，但知道我肯定在跟小捣蛋鬼暗中打斗，这吴教授竟然坐在桌案上，双手合十念起心经来：“小白，我念经帮你，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熟料，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还对我嬉笑不已的小捣蛋鬼一听到吴教授的声音，瓷娃娃般可爱的小脸上竟然严肃了起来。 只见它忽然轻飘落地，双腿盘坐，两掌合十，跟随吴教授的心经，盘坐在地开始听经，小模样竟然虔诚无比，雷打不动的。 我心说：“嘿，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