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曾愈合的伤疤
在位于艾克西亚联邦西北边的克鲁索恩公国中，劳伦斯家族的名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克鲁索恩公国开国功勋的后裔，这个家族一直保有公爵的头衔，这也使得劳伦斯家族的每一代爵位继承人都在内阁中担任要职。 二十二年前的一个普通秋夜，在克鲁索恩公国一个名叫赛鲁塔的小镇里，一名女婴在劳伦斯家族庄园专属医院的产房里诞生了。女婴诞生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小镇，镇长和乡绅们立刻开始筹备起来，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婴，这是第十五代劳伦斯公爵的女儿，借助着在卡萨达教堂筹办洗礼仪式的机会，乡绅和镇长们争先恐后的想在劳伦斯公爵面前挣表现，以此来获得公爵的提拔。 一名侍从连夜骑着快马从赛鲁塔出发，疾行一百多公里来到了克鲁索恩公国的首都索伦，想在第一时间告诉劳伦斯公爵的女儿诞生的消息。 时间已是深夜，但身为国会参议院议长的劳伦斯公爵依然在不停的批示文件。 侍从满头大汗的下了马，他连马都顾不得栓就连忙进入恢弘雄伟的国会大厦，敲开了装饰的富丽堂皇的议长办公室大门。 劳伦斯公爵显然对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找他感到大为不满，他一边在办公桌上批示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悻悻问着侍从：“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 “我的主人，您的女儿几个小时前刚刚在老家诞生！” “哦！”劳伦斯公爵简单的回答道，语气充满了冷淡，“就为这事儿？” “呃，是的，我的主人，就为这事儿！”侍从对主人如此冷淡的态度感到惊讶。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劳伦斯公爵已经是四个儿子，三个女儿的父亲了，如今他的重点都在这四个儿子身上，因为他们决定着家族以及家族所领导政党的未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今晚我可能还要熬夜呢！”劳伦斯翻开了新的一打文件，挥挥手示意侍从赶快离开。 侍从意会的退下了，并轻轻的关上了门，但只过了差不多几秒钟，门再一次被他轻轻的推开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劳伦斯不满的盯着眼前这个侍从。 侍从害怕劳伦斯愤怒的眼神，他眼睛盯着地板上精美的风景油画，哆哆嗦嗦道：“我的老爷，您忘了给您的女儿起名字了，夫人吩咐过，这件事一定要由您来决定！” 劳伦斯听后叹了口气，他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掏出了烟斗并点燃，在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公爵嘴里带着烟雾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艾维莉亚，就叫她艾维莉亚吧！” “是，我的主人，请问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没什么含义，我随便想了一个！你快出去吧，别再打扰我了！” 从此以后，这个叫艾维莉亚女孩正式成为了劳伦斯家族的新成员。出生在身世显赫的贵族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辈分等级或者是出生过低的人来说，艾维莉亚的母亲是劳伦斯公爵的第三任夫人，在这之前她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和儿子了，她把过多的精力都投在了哥哥和jiejie身上，对艾维莉亚总是爱答不理的。由于身份的原因，艾维莉亚不能上镇子里面的学校，家族专门请来了家庭教师为她进行教育，并请来了家族近卫队的教官为她传授家族祖传的剑术。很多年来，艾维莉亚都未走出过家族庄园大门一步。 艾维莉亚的童年就在这种孤独与苦闷中度过了。 如果说十三岁之前的记忆对于艾维莉亚只是苦闷与孤寂的象牙塔的话，那在十三岁的那个普通下午发生的一件事，则直接将她的记忆从象牙塔拖入了噩梦的深渊。也就是在那一年，艾维莉亚发现自己拥有了与众不同的奇特力量，她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意愿将任何小东西点燃，但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想让别人尤其是自己家人觉得她与众不同。 而同样是在这一年，克鲁索恩公国还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劳伦斯公爵决定代表他的政党参加今年的克鲁索恩首相选举，这个决定并不意外，如今劳伦斯公爵的四个儿子都在国会担任要职，以劳伦斯家族在整个国家势力，功绩以及人脉，下一任首相基本上就是他了，而反对党对于选举结果的预测，更是表明劳伦斯几无对手，据说连即将离任的首相都在首相印章上叫人刻上了劳伦斯公爵的名字，剩下了就只有走过场般的议会投票选举仪式了；第二件事，克鲁索恩正在开展大规模的镇压女巫运动，因为女巫或借助女巫之名的肯蒙拐骗已经让整个克鲁索恩民怨四起。 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件事，因为艾维莉亚的一时见义勇为的冲动，给自己家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政治灾难。 在那个晴朗的下午，艾维莉亚在郊区骑完马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群穿着贵族衣服的青年正在欺负一名卖苹果的老农，至于为什么这群纨绔子弟会这样做？艾维莉亚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人老，就是因为这个人穷，就是因为这个人穿的衣服是在过于破旧。 贵族打人，有时真的不需要什么借口！ 艾维莉亚愤怒了，自己的父亲即将担任国家的首相，他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国度里。艾维莉亚下马，开始同那群人交涉，紧接而来的是争论，愤怒，粗口，冷嘲热讽，威胁。不自量力的艾维莉亚根本没有考虑过一名十三岁的女孩独自面对一群十八九岁的青年时，是不是应该回避，是不是应该放弃，是不是应该走为上策。 但她留下来了，她和这些人对峙着，凭借的就是自己内心深处深藏着的那颗正义之心。她被那群人推倒在地，不断地被踢打，无奈之下她只能抱头保护自己。当领头的那名贵族青年带着猥琐的笑试图脱掉她的裤子时，她爆发了，这一刻的爆发是来源于恐惧，是愤怒，是绝望，自己也说不清了。 总之，那名贵族青年燃烧了起来，他身体带着衣物烧焦的味道，火焰吞噬了他，照亮着周围人惊惧而扭曲的脸。满脸伤痕的艾维莉亚也是惊惧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的杰作。具有魔法之力的少女？这在当时艾维莉亚并不知晓。但她更不知道的是，在不明人眼中，拥有魔法之力的少女跟女巫之间，也许就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而现在，她将这张纸捅破了！ 贵族青年们跑了，留下了一具烧焦了的尸体。艾维莉亚起身拍了拍尘土，来到老农面前伸出了还在冒烟的手。 “女，女巫！”老农面带惊恐的跑了。 “女巫？”女孩心中默念道。 当一件事情未曾明了时，好事者总爱夸大其词，别有用心者则爱火上浇油。顷刻间，劳伦斯公爵的小女儿是女巫这件事传遍了克鲁索恩的街头巷尾。 劳伦斯公爵口口声声的支持镇压女巫，可他却纵容着自己的女巫女儿犯罪！ 劳伦斯公爵的女儿是遍布整个克鲁索恩的秘密邪教组织头目！ 劳伦斯公爵的女儿用黑暗魔法杀死了反对党高官的儿子！ 劳伦斯公爵的女儿她就是恶魔！ 当流言蜚语重复一万遍的时候，你即使学富五车，你即使权倾天下，你即使家财万贯，你即使前程似锦，也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反对党开始借助这个事件大肆攻击劳伦斯公爵和他的政党，民间也开始大规模的支持反对党。劳伦斯数十年在国会建立的人脉和体系顷刻间土崩瓦解，政党的支持率也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锤，劳伦斯原本的支持者纷纷开始落井下石，指责公爵大人的种种“罪行”，这一刻，劳伦斯公爵原本的亲信将所有的不满（甚至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股脑的推到了他身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痛打落水狗给大多数普通民众，尤其是不劳而获的穷人带来的扭曲快感，这令劳伦斯成为了整个克鲁索恩的公敌。 反对党竞选人借助着这个势头，在首相选举中不出意外的战胜了劳伦斯，获得了胜利。而劳伦斯公爵则被免除了参议院议长的职务，被贬为了自己老家所属州的州长。 “劳伦斯家族也有今天！”这是得知选举结果之后，克鲁索恩贫民百姓常提起的一句话，每当说出这句话时，他们都附带着发自内心的扭曲笑容。 一个人最大的悲剧不是一无所有，而是你得到之后，再让你失去。劳伦斯失去了对于他来说的一切，仕途毁了，家族的荣誉毁了，追根溯源都是那个“女巫”女儿的错。 劳伦斯成为了克鲁索恩的公敌，艾维莉亚则成为了劳伦斯家族的公敌。家族成员所有的愤怒，不满，绝望，不甘全都发泄在了艾维莉亚身上。 劳伦斯家族庄园的封闭多年地下室终于有了新的用途——专属于艾维莉亚的刑房！ 艾维莉亚开始被囚禁在那里，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在这里度过，吃喝拉撒全都在刑椅上，劳伦斯整日酗酒，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自己女儿身上。每天，每个固定的时间，他都会来这里看待这个“女巫”女儿，然后对女儿开始鞭打，用铁锤和细钉钉穿女儿的皮肤，在极度郁闷的情况下，劳伦斯还会对着自己的女儿发泄着专属于男人的暴力与兽行。 艾维莉亚开始时向父亲求绕过，但这根本没有用，比起毁掉的仕途，毁掉的家族荣誉，区区一个女儿算什么？暴行依旧毫无遮掩的释放在艾维莉亚身上，渐渐的她习惯了，不再叫喊，不再吭声，静静的等待着父亲下一次暴行的到来。 终于有一天，不堪忍受的艾维莉亚利用魔法火焰，烧断了禁锢自己的铁链逃了出来。荒郊野岭，寂静无人，几乎赤身果体的她不停的走着，在即将昏倒的那一刻，她迷迷糊糊走进了一间教堂。 “卡萨达在上，拯救这个女孩吧！”一名修女长使用着治疗法术医治着这个有着魔法之力的女孩。 “这里是哪里？”女孩醒来，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洁白的修女服，眼前一名美丽的修女长正用温和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里是圣卡萨达教堂，我叫玛丽亚，你现在安全了！” 听到这句话，女孩惊恐的眼神终于释然了，她再一次闭上眼睛，睡得比谁都香。 “莱曼勋爵”号船舱，中午时分。 风兰和艾维莉亚倚靠着舱壁，并排坐在地上。 “从此以后，我为了逃离那个家，加入了姐妹会。”艾维莉亚盯着舷窗外激起的海浪，表情平淡，“这就是我的故事，风兰！” 身边的风兰听了这些话，这些故事，已是泪流满面，她咬住自己的嘴唇想在艾维莉亚面前表现得坚强一点。 “明白了吧，风兰，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为你，做那些事！”艾维莉亚叹了口气，“在某个时候，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在的你就仿佛是那时的我。” 艾维莉亚抹干了风兰脸颊上的眼泪，说道：“我们都曾被误解过，都曾被当做是恶魔，所以，你明白，你所经历的那些痛苦，我懂！” “可是，可是你不是恶魔，而我却真真正正的拥有恶魔之力啊！”风兰低声说道，“自从奥莉嘉对我进行了仪式之后，我隐藏的那些黑暗力量全都呈现出来了！” “这不重要风兰！”艾维莉亚捋了捋风兰的黑色齐耳短发，“我相信你会控制住这股黑暗力量的，只要有我在，我就会保护你，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不让你变成恶魔的仆从！” “谢谢你，艾维莉亚！”风兰伸出手，紧紧抓住身边那个以自信眼光看着她的美丽女子的手。 “好了风兰，该讲讲你的过去了！”艾维莉亚看着风兰，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我的？” 正当风兰在努力回忆自己的过去时，舱门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