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揭开真相的痂
夏日十点过后的空气已是颇为闷热,这样的空气全都挤在狭窄的小房间里,就使得里面更加的令人窒息。尽管如此,在房间内的羽芒三人却是愣生生把气氛搞到犹如深秋一般冷,不过三人互相对视的眼神确实是让其他人感到窒息。 羽芒在赌,赌他对面的两人不会决定把他铐起来,赌他们会站在他这一边。说来也讽刺,虽说各大情报组织对探员的要求都不一样,但底密尔对自己的探员几乎没有要求,因为谁都知道管一帮性格千奇百怪的炼金术士的难度。要说底密尔唯一强调的一点,那就是探员必须时刻谨记炼金术士的信条,那就是冷静思考计算利弊。一句话说白就是不要冒险,最大化降低风险。 但羽芒的性格不是这样,羽芒生性就开朗爱张扬,隐忍二字在他的字典里的定义是为了更好地秀而要不得不经过的一个过程。底密尔不反对探员具有外向的个性,正相反,外向的个性更有助于探员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一个性格孤僻的人反而不太受组织欢迎。可惜的是,用羽芒的导师的说法:“这小子实在是太过外向了,什么事都喜欢插一手秀一下,以后肯定要吃亏。” 羽芒以前很喜欢赌,赌很多时候也意味着冒大风险。但是如果外人要说羽芒这种不够沉稳的性格是底密尔中的毒瘤那他就只能等着羽芒拿着自己的数据打他的脸了。当初让底密尔高层将羽芒放入重点培养名单的起因是高层中一名元老无意中拿到了一份关于羽芒在赌场里干的事情的情报。情报说的大概是羽芒拉拢了一大帮炼金术士,然后以他们的名义融资了一笔巨款最后通过强大的数学概率计算能力席卷了数座城市的赌场,以至于这些大小赌场同时出现资金链短缺,这才让元老们注意到了自己手下原来有一个如此神奇的小家伙。 在情报充足的情况下风险可以降低到极致,这时候赌就不再是赌。羽芒一直相信这句话,相信这句出自一位机械师写的《数据统计论》的扉页的话,而他在看完那本书的同一年里完成了席卷赌场的壮举。那一年羽芒十一岁。 孙胖子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再次扫了一眼身旁的儿子,缓缓说道:“你刚才说的,跟没有证明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拿不出能证明你清白的干货,我想我们只能把你拷到中央去。你也知道,等待你的只会是处决。” 羽芒心中一动,从孙胖子的话中听出,他其实赌对了:孙胖子和山狼孙凯诚都不想抓他,所以他们才会给自己机会解释,这说明他们内心其实是很希望自己给出证明的。这也意味着……他们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就有戏了。”羽芒心中暗道,嘴上却说:“你们得到的情报都是假象,我亲历了整件事件,我可以说自己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现在我手头的信息很有限,所以也不能给你们什么有力的证明。我现在能说的只能是这个:刺杀杨……心羿这件事,要么是鹰派,要么是别的什么势力的阴谋。” 孙胖子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漆黑的小眼珠往孙凯诚那边瞥了瞥,孙凯诚只是抿了抿嘴不做声。羽芒立刻话锋一转,提高声音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立场,我接下来要干的,就是要集结全大陆各地的温和派人员,最后到中央去弄清真相!两派之战过后,组织人员支离破碎,元气大伤,我就是那个要去重整底密尔的人!” 孙凯诚眼睛一凝,回视父亲,看到的是父亲那双复杂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底密尔的最高级反试探训练都是围绕着眼睛的训练,而现在父亲眼中流露着质疑,带着渴望,也有着恐惧。从小到大自己跟父亲交流的时间不多,但也许是父子心相通,孙凯诚对他的性格反倒是十分了解,孙胖子举手投足之间意味着的信息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这就是一场起义,一场事变。看得出来父亲有点心动了,这也可以理解,他一直都想摆脱这里,星落终究不是他心之所向。但是这件事大到没边,搞这种大动作只会有两种结果,在其它地方正常来说是成王败寇,在底密尔里败了连寇都没机会给你当,被杀死将会是你最美好的结局。渊蛟羽芒,是什么让你有如此大的勇气?什么东西能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呢?”山狼虽说战斗时很激进,但内心却是十分细致,分析能力也是很强。 孙胖子替孙凯诚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身后站着什么人,能让你有这个勇气和实力?” 羽芒自嘲一笑,摇头说道:“要说有人也没错,我确实跟核心议会有关联,但目前为止我还没能联系上他们,这也是我需要在外集结人手的缘故。我可不想跑回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扣起来,最后捞个死得不明不白的下场。我很怀疑,也有充分理由怀疑,我想要联系的人手握真相,他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被囚禁在中央。至于勇气和实力的问题,我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如丧家之犬般苟活,要么临死前挣扎一番搏一搏置于死地而后生。” 孙胖子扬扬眉毛,撇撇嘴,缓声道:“感情你说半天是想告诉我,你计划杀进中央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死无对证咋办?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难道觉得这理由足够说服我?傻子都不会被你这样忽悠吧?” 羽芒从喉咙深处长呼一口气,低沉的声音从中传出:“这就是我的说法,我没有退路了,头上背着锅,我如果不为自己正名,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出头。我能相信的人不多,能依靠的人就更少了。我知道这件事如登天一般难,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去集结所有力量,无论大家是出于什么动机,只要大家想要的结果相同,我们就有理由站在一起。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动机,既是命运,也是理想。” 孙凯诚想得没错,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事,每一个抉择都是很可能影响到身家性命,必须慎重抉择。 只不过……孙胖子抄过一根香烟点着,重重抽了一口后就给了羽芒答复:“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我管不着。把你供出去对我没好处,我也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至于我的站队问题,还是等小子你拉到一大帮人过来我面前我再决定吧,现在就你光棍一人我实在想不出加入的理由。鉴于这件事大得没谱,我怕什么时候我藏不住了喝醉了把它爆出去,所以你小子想要安全起见的话还是尽快用强大的实力堵住我的嘴吧,哪天你人多了强大了就不会怕一个小导游把你供出去了。” 羽芒闻言一愣,嘴唇半张着说不出话,许久后才深鞠一躬,说:“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万分感谢。” 孙胖子又抽了一口烟,灰白的烟雾从嘴唇中缓缓飘出,这时的烟雾在羽芒眼中是那么让人舒心。孙胖子顿了顿,又说:“不过那只是我的决定,我儿子怎么抉择我就管不着了。”言罢将视线投到了孙凯诚身上。 羽芒见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中却已经暗喜不已。“我相信凯诚大哥。”羽芒轻声说。 孙凯诚无奈地朝父亲摊手,然后对羽芒投以一笑,看样子他是没问题了。 “孙凯诚为人忠厚讲义气,而且从以前跟他的交情来看,他会相信我的。”这是羽芒在进房见到孙凯诚后的分析,这也是他选择主动向孙胖子摊牌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孙凯诚很有可能会护着自己,起码不会让自己在他面前出现生命危险。 羽芒总算是放心地找了张板凳坐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满背都是汗。在轻舒一口气后,羽芒转而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孙胖子你怎么只知道我的真名而不知道代号?按理说这种追杀令应该将被追杀者的所有信息全部写出来才对。”
孙胖子眯眼看了看羽芒,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半晌后才说:“不清楚,上头给的是追杀令里最高级的五段追杀令,里面写的就是你,羽芒,导师是有着潜行大师之称的钟树章,你的身高体型兴趣爱好特长什么都写出来了,那你的代号是渊蛟,潜行能力想必很好吧?” 羽芒看了一眼孙凯诚,孙凯诚拍了拍他的肩,朝父亲点点头说:“没错,羽芒的潜行能力是很出众,我曾经跟他执行过任务,在那之前我都没见过信息部里有这样一把潜行好手,他的导师是钟大师说得通。” 羽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如同狂风翻江倒海一般掀起滔天大浪。他立刻问道:“这追杀令是议会里的哪个密谋长签署的?” 孙胖子继续吞云吐雾着嘟囔:“那时我看着就说奇了怪了,上头给一张目标是个毛头小子的追杀令,还是由两名密谋长签署的。要知道核心议会就六名密谋长,而被刺杀的杨心羿也是其中一名,突然间两名密谋长的联名签署实在是让我十分意外。而且这两名密谋长的来头也很厉害,其中一个是现任的议会主席宋景贤,另一个则是温和派绰号神算子的秦空,这两个一个鹰派一个温和派,联名签署一份追杀令着实是费解。好像说理由是两派决心找出真凶,为这次内斗划上句号……” 羽芒的视线模糊了,耳朵也对孙胖子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了,只是隐约听到他说:“上面还写道要将叛徒逐出组织,追杀到底……” 他的导师,才不是钟树章,钟树章只不过是他众多老师中的一个,虽然他也很爱戴这个老师。 底密尔每个探员都会有一个导师,一般来说导师顶多就三个弟子。羽芒是他的导师的唯一弟子,也是他这一辈子收的唯一一个弟子。 羽芒很清楚,在母亲去世后着接近十年的时间里,是自己最亲爱的导师才让自己放下了母亲的离世,并且在拉瓦锡乃至底密尔中拥有一段难忘而又愉快的时光。可以说导师成就了半个,甚至是大半个自己。自己上导师的课时总是最大声指出错误的那个学生,换来的永远是他那副眯眼笑着反驳自己的面容。 没有子嗣的他曾经在自己面前抱怨自己以后是要死在课室里都没有人帮忙收尸的结局,自己当时还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我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先把您的遗产交接过来”,结果是被一盒粉笔教育了一番。话虽如此,他早已经是自己人生中地位比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老爹还要高,仅次于自己母亲的人了。 导师第一天跟他说的话他还记得:“你是我秦空这大半辈子来收的第一个弟子,别人是桃李满天下我是连种子都还没撒。能成为我神算子的弟子证明你很重要,记住,你自己很重要,你对别人的价值很高,但是也要注意,你对自己的价值比对任何人的都要高。所以你给我脑袋灵光点,别哪天让我看到你横死街头。我以前从没定过什么规矩,我也没想过定什么规矩,好好学,好好玩,好好干,就这三条。额……剩下的以后再加,酌情考虑。” “我很重要,所以要搞一份追杀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