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母子别离
时间进入2月25日的凌晨。 新一天的起点，从来没有像这样那么紧迫地纠结人心，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惊异的事情自昨天开始便接连发生，直到现在再一次出现惊人的变化。天空中的裂缝缺口扩大，与地面的某一点通过一道恍若实质的光柱连接起来，醒目无比，天空裂缝处附近的云层呈螺旋状地汇聚在一起，随着其整体的缓缓旋转，仿佛敲响世界末日倒计时的警钟般。世界变了，尽管在去年的巨兽危机爆发时，人们的内心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观念，但却从未像这一刻般那么清醒过，毁灭在从前至少还是一个不吉利的词语，而现在它却最有可能成为事实。 只有身处漩涡中央的真龙等人方才明白，他们是离真相最近的人。黑天成功的打开了与门之领域的缺口，并制造出了一条连贯两个世界的通道，他真的做到了，所言不虚。能量放大器，加上黑天得自母巢的力量，他的设想终于成真，制造出了可以供其返回门之领域的门之通道。 兰达街区哭喊连天，不少平民从中奔逃出来，形势混乱一片。黑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决定放出之前囚禁的平民，迟滞ECCO的进军计划。后者的力量虽然在黑天面前不值一提，但对于其通道计划中的脆弱一环能量放大器仍是不小的威胁，看来直到黑天认为计划全部完成之前，他都会保持兰达街区的这种混乱状态。 只有真龙能阻止黑天，现在再加上克列斯，韩梅带领下的ECCO特别行动小队。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能否在天明前阻止黑天都成为一个大问题，这个世界究竟是能与往常一样开始新的一天，还是在这凌晨暗夜中掀开可怖历史的起点，一切就看他们的了。 阿里达和杰塔在韩梅等人的策应下，成功进入了兰达街区，完成了与同伴们会合的任务。E国军方与ECCO的联合部队在兰达街区外的所有行动都已经完全中止，改为接应外逃的平民疏散。除了在天空中侦查的无人机外，所有的作战单位均退回到兰达街区外围的防线。作为未来战士的克列斯等人，在关键时刻向ECCO指挥部提出的作战提议终于被接纳，他们说服了让大部队作为外援，改为小队执行尖刀式任务，以便更好地与真龙配合行动。这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避免了更多伤亡的出现，而且在外围布防的ECCO和军方，除了不阻碍真龙等人的行动外，更能灵活机动地处理问题。 根据晨曦的观点，黑天所制造的门之通道时间有限，也远远比不上母巢般的强度。黑天制造门之通道，所利用的是能量放大器这样的设备，将自身的力量多倍放大之后，加上得自母巢的力量，制造出与母巢本身“通道”特质相近的通道，由于能量放大器这一机器设备的承受能力，门之通道远远难比母巢之身天然形成的通道，其支撑的力量有限，也就意味着这一通道很薄弱，难以支撑来自门之领域一端的生物穿越。换言之，黑天的机会也十分的宝贵，因此他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能量放大器。这将是一场艰苦与残酷的战斗。 这支以真龙为主的队伍朝着能量放大器所在的可能位置不断前进着，路上的第一个困难，就是他们必须要面对除黑天的暗龙外另一敌对阵营-----浮冰组织。 冷风肆虐般吹过的观景台，是兰达街区的最高点，两人已经在这里观望下方多时。一人黑袍飘动，另一人银发轻扬，正是黑天和星月。暗龙的核心已经在这里“欣赏”着兰达街区激烈的战斗多时了。 黑天忽然道：“星月，你对余承男有好感？” 星月冷峻的玉容似打破僵冻般，表情明显一变，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没有答话。 黑天双手拄着扶栏，说道：“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阁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情呢？” “也许是因为一切终于迎来终点，”黑天坦然道，“又或是一个新的起点即将到来，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返回门之领域，因此对这里的人突然感到特别的有兴趣吧。” “我对余承男确实有些好感，他这个人与赤色龙魂的特性也十分接近。能够为坚守的事物付出一切，重视友情，亲情，爱情，内心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黑天哈哈一笑道：“除了袁天涯外，我还未见你对一个人评价得这么高。” 星月承认道：“尽管余承男现在还不成熟，但他的特质却难能可贵，我说的是坚持与守护的感情，他更像一个有血有rou的人，也许我太理想化了。” “不，你说的没错。”黑天摆手道，“确实如此。如果没有龙魂，我想余承男也就是普通人中的一员罢了，但是因为龙魂这一契机，他的特质却被放大了。哈，真是奇妙，赤色龙魂就像一个能量放大器般，对吗？” “是的。”星月道。 黑天续道：“当无数的平凡汇聚于一点时，再平凡的事物也会发生蜕变。余承男比不上严劲的沉着坚韧，也欠缺袁天涯般的果断凌厉，同样也缺少着薇奇安那样将集体联系起来的亲和力，但他却有着难能可贵的一点，那就是不可或缺。只有火热的心，方能在绝境中支撑起整个队伍，方才真龙与青龙那一战，正是余承男的最后一击决定了胜局，实在是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星月道：“黑天阁下，我不明白，青龙的意志已经被您所禁锢，理应难以打破。即使是真龙毁灭了里维斯的rou身，我们依然能控制青龙，但为何会出现青色龙魂与赤色龙魂合二为一的情况呢？” 黑天沉声道：“当火焰剑贯穿里维斯的身体时，我感受到余承男的赤色龙魂的力量全面释放，不仅摧毁了里维斯的rou身，并且与晨曦的时之力相结合重创了青龙与我的精神连结。依照晨曦的方法，抽取青色龙魂后，会以真龙中的其中一人为宿体，后者将难以承受双龙魂的巨大压力而灰飞烟灭，但余承男却做到了。我隐约觉得这不仅是余承男自身赤色龙魂的原因，和青色龙魂也大有关系。两个不同的龙魂，力量本源虽然一样，但力量的特性却不尽相同，能接受一个龙魂已经是自身的极限，同时包容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我也是首次见到。” 星月脸色微变，讶然道：“赤色龙魂和青色龙魂相互间的融合，会不会有某种微妙的联系呢？” 黑天点头道：“有道理，某种联系这个词很贴切。就让我们假设是青色龙魂与赤色龙魂同时定下了一个协议吧，它们将‘共享’一个主人。或者用另一种说法，青色龙魂一方面想挣脱我的束缚，而另一方面却不得不以余承男作为宿体存在，暂且不论青色龙魂是否认可余承男够格做为它的主人，但现在余承男成为了它的‘主人’却是事实。” “我曾想将袁天涯变为双龙魂的战士，为通道计划进行关键步骤，减少必要的风险，没想到余承男现在却成为了这关键的因子，真是造化弄人。现在这一步只能由我亲自进行了。” 星月有点担心的道：“黑天阁下！维持通道已经消耗你不少的力气，而青色龙魂的反噬之力带给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若没有人分担维系通道的压力你就强行进入通道的话......” 黑天挥手道：“别说了，双龙魂的人也不过是其中一层保险，其力量能否完全维持通道的运行仍是未知之数。我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机不可失，一旦通道达到可穿越的状态时，我必须立刻行动，若失去这次返回门之领域的机会，下一次将变得更加麻烦了。” 星月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黑天轻拍星月肩膀道：“你和袁天涯，里维斯三人定下的契约，只有你能做到最后。星月，你有始有终，我很感谢你。记住了，一旦我进入通道，无论成败，你都要立刻离开这里，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或者，你去见晨曦吧，她能接受袁天涯，也能接受你。” “我......” 黑天点头示意道：“就这样吧。星月，守好能量放大器，其它的问题由我解决。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对了，顺便让里维斯那些佣兵按照原定的撤离计划离开吧，他们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星月后退两步，颔首向黑天行礼道：“谢谢你黑天阁下，感谢你给了我和那些人新的生活，再会了。” 黑天将黑袍斗篷甩手扬起，整个人没入黑暗当中。“保重了，星月！” 星月望着黑天消失的黑影处，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真龙与暗龙的争斗，即将在这里划上终点了吗？ ------------------------------------------------------------------------------------------------------------------------ 浮冰组织早已严阵以待。“命运”，浮冰组织的首领高立月台，他这次换上了一个铁制的面具，居高林下地俯视着真龙等人由道路的另一头来到他的附近，老面孔姬丽则笑盈盈轻松地坐在“命运”脚下，明媚的眼中不时透出凶光，仿佛真龙已经是盘中之餐。清一色穿着高领皮衣的人先后出现在四周，对真龙形成包围之势。 “mama！”余承男惊呼一身，众人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命运”和姬丽所在下方的楼层，口塞布团的余母被绑在十字木桩上，由数名浮冰组织的手下缓缓推出，附近早有几人将成堆干草堆放好，姬丽接过一名手下递来的火把，高高扬起，示意真龙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火邢”，这种看似原始的方式，偏偏最令人难以忍受且最震撼内心。浮冰组织为达目的已经是不择手段，想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摧毁真龙等人的斗志。 “混蛋！放了我母亲，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余承男内心天人交战，煎熬不已。虽然他心里已经有准备不会这么容易就能救出母亲，但当母子两人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时，他仍是无法接受。母亲望着余承男的眼睛里感情复杂，令他分不出哪些是哀伤，哪些是苦楚，他能读出的只是母亲此时的无助，无论是作为自己的母亲还是其他人，她都不应遭受这样的折磨。余承男的忍耐已经到极限，就在他即将要不顾一切地去拯救自己的母亲时，被人一把拉住。 袁天涯沉声提醒道：“承男，冷静点。伯母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先听听这些家伙有什么话说。” “命运”缓缓飘落地面，目光直射人群中难掩仙丽气质的晨曦，竟向对方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大声道：“只要各位同意掉头就走，并答应本人绝不再插手此间发生的任何事情，我方不仅不会为难各位，还会将这位女士归还，怎么样晨曦小姐？”这正是“命运”的高明之处，将余母的生死安危选择权交由晨曦来决定，不仅可以分散晨曦等人的精力，还能刺激余承男的情绪，可谓一举多得。 众人纷纷感到问题的棘手，但对方阵势强大，偏偏难以下手打破僵局，稍有差池，人质的性命堪忧，将造成终身遗憾的后果。 晨曦默然不语，“命运”的问题是一个陷阱，无论她如何答话都会中计，所以她选择了不回答。她相信余承男，也相信其他人会在正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事情，以前是，现在也一样，他们一定能跨越这个困难。 严劲突然扬声道：“姬丽，你这个手下败将，可敢再与我单打独斗？” 姬丽闻言怒色隐现，起身叱道：“严劲，竟然你这么想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严劲这番挑衅恰到好处，适时冲淡了“命运”咄咄逼人的气势，暂缓了紧张的局面，令众人多出了些许思考时间。 气氛很快又紧张至极点。“命运”扬手示意姬丽噤声，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不再理会严劲，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场面的决定权由神秘组织首领cao控着，由于余母的特殊原因，他有着很大的cao作空间来对付真龙。 余承男止住内心滴落的泪水。在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自己需要蜕变的成长。那是痛苦的过程，需要脱去无数层皮rou的苦痛也无法描写出的感觉。抉择，取舍，情与爱，生与死，你永远都无法周全，两害相权取其轻似乎是正确的做法，可如果已经预见到了事情的结果，还会这样去做吗？余承男却是这么做了，一辆高速前进的马车车轮被一颗小石子所绊住，如果不移开小石子，那么马车只能卡在这里。余承男已经下定决心要移开这颗小石子，尽管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要付出令他痛苦终身的代价。 “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冲过去，任何阻拦的人，我们都毫不留情地除掉。”余承男说道，这等若已经完全放弃救出余母的机会。 众人朝他投来讶异的神色，只因余承男并不像会说出这番冷血话语的人，但旋又释然，心里都明白过来。对于众人来说，这是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答案。 “命运”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样？晨曦小姐，你想好了吗？我最后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 晨曦轻移玉足，在众人困惑的眼光中缓步前行，她负后的右手指尖剑芒闪烁，余承男等人全神戒备，知道出手的时候终于到来。余承男的目光中没有了先前的纠结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他的意志从没有一刻比得上现在这么低坚定。他已经明白了责任，做出了选择，内心也因而强大起来，无所畏惧。 “我的答案......”晨曦抬起头来，雪白斗篷下的玉脸在“命运”眼中一览无遗。 “命运”一边贪婪地审视着晨曦的美貌，一边说道：“很好，我洗耳恭听！” “我的答案......就是救出那被你利用的无辜者！”晨曦语气转厉，娇叱声中，右手间凝聚的辉光剑芒朝前方的“命运”刺去。耀眼的白光汇聚成利剑之影，蓦地暴涨几分，延伸至“命运”所在的位置。 余承男内心感动，晨曦在这最艰难的时刻，亲自代替他做出了困难的选择，他感受到晨曦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护。事实上，晨曦不仅帮了他，也帮了在场的所有同伴。这是唯一能改变局面的方法：救人，心内就不会留下遗憾，才能放开心灵上枷锁的束缚。 浮冰组织一方发出阵阵喝骂，显然想不到晨曦会当场出手。 剑芒及体，带起的锐利气劲席卷“命运”周身。生命之门的力量聚集手间，“命运”暴喝一声的同时两拳轰出，撕破剑芒气柱的同时他也不得不被迫后退两步，差点站立不稳，颇显狼狈。 同一时间，袁天涯，余承男，严劲三人如猛虎出闸般，以最快的速度趁着晨曦纠缠“命运”的时候，朝高处余母所在的方向狂掠而去。 姬丽正想甩手将火把掷向余母脚下的干草堆之际，心内一紧，周遭的空气竟变得凝冷起来，寒意逼人。她反应极快，凌空一个翻身纯凭感应往一旁避开，破风声随后而至，寒冰箭刺穿附近的墙壁，直透其中，力量和巧度均十分精准。原来是阿里达远距发威，以寒冰弓箭限制姬丽的行动，为同伴们的行动创造机会。 韩梅，克列斯，杰塔等人则火力全开，他们经由阿里达的提醒，以强劲的火力压制周边的浮冰组织，以免像意念战士这样的敌人能有空档施展精神攻击。浮冰组织也不甘示弱，以手中的武器还击，一时间全场硝烟弥漫。 “轰”的一声，由晨曦和“命运”所在的位置附近传出。门之力量生成的强大力场将晨曦扯至其中，“命运”毫无保留地全力出手，意图要致她于死地。“命运”没入力场中，身影消失不见，整个立场顿时强度骤升，身处其中的晨曦再无法保持身形，半空中翻转起来，剑芒激射，劈中一个接着一个朝身子撞来的气团，情况十分危急。 袁天涯身法最快，原本离余母所在的楼层最近，姬丽也被阿里达的寒冰箭压制得难以分身，正是营救的绝佳机会，但晨曦遇险的情况正好被他看在眼里，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内心叫苦地从半空跃离，朝晨曦所在处赶去。跟在后方的严劲与余承男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事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失去余承男三人进逼的压力，姬丽得以集中精力应对阿里达的寒冰箭，她展开灵活的身法，在凝水盾的掩护下重新靠近余母身侧，将她脖颈紧扣重新作为筹码要挟真龙等人。阿里达大叫可惜，只能放弃弓箭压制。 “都给我停手！”姬丽娇叱一声，“谁再妄动，我就杀了她！” “命运”见姬丽得手，立刻撤去生命之门制造的强大力场，负手而立，己方重新占据优势，他当然不再急着耗费力气。对于他的浮冰组织来说，只要能将时间拖延至黑天能成功进行通道计划，他带领人类迈向新未来的革新就等若成功了一半，将真龙完全消灭，将会耗费组织的大量精力，得不偿失，并不是原先他设想的计划。 晨曦挣脱力场的牵制，稳住身形，与袁天涯，严劲，余承男三人靠在一起。 “命运”冷喝道：“你们已经失去了谈判的信任，我没有必要再相信你们了！姬丽，杀了那女人！” 异变突起，余母突地挣脱姬丽，身形往后直顶，十字木桩反打在姬丽脸上，后者猝不及防吃痛下，只好松开扣着余母脖颈的手。原来阿里达与姬丽交手时，射出的寒冰箭在不经意间带起的锋利气劲将附近绑着余母的绳索割断，这才让余母轻易地挣脱绳索，只是后来事情发生得很快，她还未来得及逃脱就被姬丽控制住，也幸好姬丽没有仔细检查绑着她的绳索。 余母挣脱束缚，纵身从高楼跃下。 “mama，不！”余承男发出凄厉的呐喊。天地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他的眼睛模糊了，视听也模糊了，直到母亲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一切感觉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余承男苦苦寻找的母亲，他无法想象母亲与他的重逢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亲人的死亡麻痹了他的心，他原先坚定的意志被击打得破碎，无论他内心怎样的坚强，他也是一个有血有rou的正常人，他的情感始终无法跨越那固有的围栏。 痛苦如潮水般由身心中褪去，余承男体内的双龙魂感觉到主人的滔天怒意，青红相间的淡芒由余承男的瞳孔中射出。 众人心中悲愤交加，化作应对敌人的怒意。余母终归是浮冰组织逼迫而死，这种做法已经极大地刺激了众人。即使“命运”有着通天的力量，他们也都已经鼓足勇气来面对，对抗邪恶之人，还有什么是可以惧怕的呢？不仅不能惧怕，还不能退缩。 余承男踏步而出，怒目扫过“命运”与姬丽，大喝道：“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