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师徒

    在林夕悦通知风西扬来的第二天，风西扬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新塘，并被引上了天空卫堡的那个庭院。

    这位名传大陆，就连海外蛮夷之地也有名声流传的杀手传说并没有像书中描写的那些大人物一般，有着慑人的气势，顾盼生姿、双目如电、不怒自威之类的形容词也和他无缘，要说尹离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他那蜡黄的肤色的憔悴的脸容，连心灵的窗口——眼睛也不见多少光泽，有着灰蒙蒙的感觉。

    当他拉下帽兜的时候，便是尹离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位病怏怏，咳嗽不断的中年大叔便是大名鼎鼎的月影，他那消瘦的身形使得所有人都觉得便是稍大一点的风也能把他刮倒。

    “这就是我的师父，风西扬。”殷勤侍候着风西扬的林夕悦对尹离等人介绍道。

    “风前辈好！”不管现在的风西扬在尹离等人面前是如何模样，尹离等人对这个活着的传说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敬意。

    “半残之人而已，‘前辈’两字就不要提了。事情我都听清儿说了，请原谅现在的我只能在口头上谢谢各位的帮助。”风西扬开口道，说出的话听着也是那么的虚弱。

    看样子，风西扬的伤确实已经到了不得不医治的地步，也亏得他那么能拖那么久，尤其是在有人愿意免费帮他治疗的情况下。

    “前辈客气！”尹离客套了一句。

    风西扬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秦伊身后的两名白衣人身上：“另外，能请这两位朋友放开气息么？我已是半残之躯，就算想闹也闹不出什么事情的。而且，这里是你们的地方，弄死我对你们来说，想来也是很轻松的，用不着这么如临大敌的模样吧？”

    这两名白衣人都是秦阀的高手，站在秦伊的身后，不用问也知道是负责守护秦伊的。

    毕竟是同威震天下的杀手传说月影见面，就算秦伊信得过风西扬，秦阀的其他人也不可能不作一点保险就让秦伊和风西扬见面，而在风西扬露面后，两人身上便一直散发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气息，死死锁定着风西扬。

    听风西扬这么一说，白衣人中的一人笑了笑道：“风先生谦虚了，您说您是半残之人，可昨日您还在东海连杀三名玄圣强者，威风不可一世，这哪里像是个半残之人能办到的事情？您威名赫赫，我们便是对您再怎么小心提防都是不为过的。”

    “尼玛！还真是这样！”

    众人听闻这位弱不禁风的大叔居然在昨日连杀了三位玄圣强者，都不由悚然，罗洛连忙用通讯器在网上找起消息，果然找到了相应的情报——东海人口走私集团高层于昨日死了个干净，庇护这个走私集团的三名玄圣强者和十七名元圣强者也在当日晚上被人毙于剑下，杀人者不详。

    “本来想在东海散散心的，谁知遇上了些畜生不如的杂碎，就顺手清理了。”风西扬淡淡地道，这话若不是从这张咳嗽不断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慑人的气势。

    那白衣人又道：“风先生嫉恶如仇，我们也是很佩服的，留在这里近距离瞻仰风先生一二，风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白衣人说完话后，自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也消散于众人的感知中。另一名也是如此。

    气息可以消散，但人总得让我们留在这里吧？

    这是白衣人的言外之意。

    “姓风的来这里只是道谢，绝没有半点恶意，只要两位朋友不争对风某人，风某人又有何立场不让地主留在这里？”风西扬倒是和气，没有计较这两名白衣人。

    “事情都是因我而起，那么，还是让我去把奥拉叫出来吧。”风西扬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见过尹离等人后便直入主题。

    “风前辈，能稍微等等么？”秦伊上前一步，叫住了风西扬，那两名白衣人刹那间便出现在秦伊的身前，面带笑容地看着风西扬。

    “有话请讲。”风西扬看向秦伊道，同时也露出个笑容，对着那两名白衣人点头。

    “是关于令徒的事情，不知令徒是否已经告知您，她已经接受了我们冒险队的雇佣，成为我们冒险队的一员了？”秦伊用手示意两名白衣人不要挡着她，同时对风西扬道。

    “……”风西扬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向了因为心虚而别过头的林夕悦，突然轻笑一声道，“清儿已经出师了，她有为自己做任何决定的自由，不需要我知道或是不知道。”

    “风前辈，我可以将您这句话理解为，您同意林夕悦加入我们冒险队么？”秦伊向风西扬确认道。

    风西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然后道：“只要她高兴。”

    “我是不是还可以认为……”

    我是不是还可以认为就算林夕悦放弃月影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只要她高兴，你也愿意祝福她？

    这是秦伊原本想说的话，但当碰上风西扬明亮的，似是已经看透一切，并透露出认同和“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们了”的眼神后，秦伊觉得自己接下去的话已经可以不用讲了。

    历代月影对于自己的传人，并不单单将他们当做“传人”看待，都是孤儿出身的月影更多的是将他们当成了亲人，师父对于传人没有走上自己的道路或许会感到愤怒，但一个父亲对于女儿，只要女儿高兴，这不是比什么传承都要来得重要得多得多么？

    瞬间，秦伊觉得所有的问题和试探都不需要了，笑着对风西扬道：“风先生慢走！”

    而风西扬的眼神也在瞬间黯淡了下去，似是刚才的明亮和丰富感情都是幻觉一样。

    风西扬走了，去找奥拉医生了，留下林夕悦在庭院，蓝护士首先高兴地道：“太好了，我还以为那个老顽固会不答应呢，这样一来清儿就不用每天藏头露尾的，可以好好打扮自己啦！”

    我说，你就关心这个？

    尹离脑门忍不住冒出一滴汗，不过总算是个好结局，尹离也就不去计较这个了，擦掉那滴汗也就当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没有得到师父同意前，林夕悦担心师父会反对而有点担心，现在得到了师父的同意，林夕悦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这时的她忽地想起了以前师父同她说过的往事。

    当年师父也偷偷溜出去当过冒险者，师祖虽然知道，但却没有阻止，而是偷偷跟着师父，暗中保护师父的安全。

    那么，师父也会这样对我么？

    林夕悦突然这么想道。

    不对不对，师父说我已经出师了，和以前师父还没出师就偷跑出去是不一样的。

    林夕悦转瞬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然后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中。

    总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不对不对，师父只是放开我而已，我只是出师了而已，我已经出师一年多了，离开师父也一年多了，之前不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么？怎么现在突然空落落的了？明明多了很多朋友，我应该更充实了才对……

    林夕悦并不知道，她这是从一个归属刚刚转移到另一个归属时产生的不适感和无措感，以及对往后生活的不确定的不安。

    之前的林夕悦虽说已经出师，出来独立工作，但是林夕悦的心一直没有从风西扬身上离开过，也没有多少离开风西扬的意识，觉得这只是离开师父工作一段时候而已，还为能让师父见到成长后的自己而感到窃喜和充满期盼。

    即便工作之余，林夕悦也每天都想着师父如何如何，独自生活时则时常回忆起同风西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看似离开了风西扬，实际上却跟没离开一样。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她是真的觉得离开风西扬了，离开家长羽翼的不安在时隔一年后的现在轰然爆发，也幸好林夕悦对这种感情的认知还十分模糊，又或者说她只是潜意识意识到她已经离开风西扬而没有明确这个意识，如若不然，现在的她说不定已经哭成泪人了。

    “你有个好师父。”秦伊的手在这个时候搭上了林夕悦的肩膀，意有所指地道。

    “当然！我师父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没有听出秦伊话中隐藏的意思，但满满的自豪感还是立刻充满了胸膛，冲淡了离别的哀愁，林夕悦大声而又骄傲地道。

    “那么……以后要好好孝敬他啊！”

    秦伊本是想先说几句话暂时稳住心情不定的林夕悦，然后按计划慢慢削弱她和风西扬的联系，最终让她放弃“月影”的身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当“林夕悦”，毕竟，“月影”这个身份实在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万一哪天暴露，到时候就算银月冒险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林夕悦本人却很难平安无事，所以，就算是为了林夕悦的未来着想，也该让她放弃“月影”这个身份才对。

    这是秦伊刚才征得风西扬同意后，几秒钟内就定下的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但话说出口却完全变了样，就连秦伊自己都稀奇自己怎么会不按计划得说出这样的话。

    该死，果然……不喜欢跟朋友玩手段啊！

    表面上笑靥如花的秦伊在心中叹气道。

    “好好安慰安慰夕悦吧，另外，她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不要忙着为她选择。”

    一只手搭在了思绪混乱的秦伊肩上，秦伊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微笑着的尹离。

    笑容温和，笑意也发自真心地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但是，怎么看着总觉得很风西扬那看透一切的眼神那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