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绿蔓归来
回到驰云殿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山中草木犹如静静沉睡一般，微风温柔的掠过树梢，周围煞是幽静。 漫天霞光映红了碧绿的泉水，远处裸露的山尖也蒙上了一层红色光辉，山中不时传来神鸟的悠悠鸣叫声，四下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 晋疏影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确认尹皓叶不曾到驰云殿来闹过，心下窃喜傅千宇说的果然不错，才放心的走进殿中。 驰云殿内一如往常，道癫不在殿中掌管事务，邱杨等几个懒人也自然不愿现身，整日不知躲到何处偷闲。 晋疏影伸长了脖子往殿堂深处望去，却不见陆初寒的影子，正有些失落的往回走时，一张鬼脸陡然贴近了晋疏影。 “啊！”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和龇牙咧嘴的丑陋面貌，吓得晋疏影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哈哈哈！”对方两手抚平装扮出来的鬼脸，对着晋疏影眉飞色舞笑得洋洋得意。 一听这个幼稚十足的笑声，晋疏影立刻定下神来，冲上前把苑灵修的耳朵揪成一圈：“臭小子，吓死我了！” 苑灵修适才还笑若桃花的脸瞬间拧巴在一起，他年龄比晋疏影小，但个子却是比晋疏影高了许多。 被晋疏影拉着耳朵，他不得不低下头，眉毛不住的颤抖：“疯丫头，快放开我！疼死啦！” 晋疏影揪着他的耳朵就是不放，耳旁响起青雀焦虑不安的叫声，也真是难为小青了，这苑灵修平日里总说要把它炖了吃，关键时刻它却仍然愿意为苑灵修出头。 晋疏影用力推开苑灵修，嗔道：“臭小子，今天本小姐暂且饶了你，下次你再扮鬼吓我，我一定揍扁你！” 苑灵修咂舌摇头，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红肿的耳朵，语调委屈：“我看你整日无聊想逗你玩玩，没想到你这么泼辣，果然是个疯丫头！” 青雀也在一旁拍打着翅膀，叽叽喳喳似乎在为苑灵修打抱不平。 “小青，你如果和臭小子一个鼻孔出气的话，下次他要把你炖了我就不管了啊！”晋疏影单手叉腰，伸出食指轻轻指着小青的嘴巴。 青雀立刻闭嘴，扇着翅膀在苑灵修头顶盘旋。 晋疏影笑着打量青雀小小的身躯，见它身上的羽毛更加亮丽有光泽，它的叫声也似乎比从前更加中气十足，飞行速度亦是快了些许。 苑灵修迅速捕捉到晋疏影好奇的目光，连忙得意的挑了挑眉，炫耀道：“是不是发现小青比以前更厉害了？” 晋疏影白了苑灵修一眼：“有话快说，别买关子！” 苑灵修不满的撇了撇嘴，他在无仙山上任性了这么些年，就连道癫和他老爹空明真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想不到一个晋疏影却把他压得死死的，真是造化弄人啊！ “你别看小青体态小，它除了带路以外还有许多本领呢！”苑灵修收回郁闷，解释道，“青雀也像我们修仙的弟子一样有等级之分。” 晋疏影听得更加好奇，她平日里只觉得青雀十分有灵性，不仅会为人带路，更是对苑灵修的命令丝毫不敢违抗。 岂料青雀竟与弟子一样有等级之分，这真是得洗耳恭听了。 “无仙山弟子有外门弟子，门内弟子，佩剑弟子，青玉弟子和亲传弟子，那青雀呢？”晋疏影问道。 苑灵修轻咳了两声，立刻摆出一副博学的模样。 “青雀的等级变化不如我们的明显，但日后它的修为提升后，体态会变大，可当坐骑，它自身也会有法术和功力，可以降妖伏魔。” 晋疏影吃惊的挑了挑眉毛，看来以后不能再和苑灵修一同欺负小青了，说不定小青以后的法术比她还强呢！ “你的小青是男是女啊？”晋疏影眨了眨眼睛，促狭而笑。 小青立刻叫了几声，宛如一个害羞的青涩少女，在驰云殿内盘旋几圈后飞了出去。 再看苑灵修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晋疏影顿悟道：“我知道了，小青是个女孩儿嘛，难怪你叫她小青！” 苑灵修扬了扬下巴：“以后小青的法术到达一定程度后，它还可以变成人形呢，说不定比你漂亮多了！” 听苑灵修这么一说，晋疏影倒有几分期待小青早日变为人形，她迫不及待要看一看小青的容貌。 “对了，成为亲传弟子之后还有什么等级？”晋疏影忽然好奇。 苑灵修漫不经心道：“之后就等着当掌教当师尊咯，有些人一辈子也成不了亲传弟子，日后只能做道长，仙翁。” 晋疏影精神一振，原来若是学的好，日后还能当别人的师傅呢！思及此，晋疏影内心顿时燃起认真学法术的念头。 “你今天一天不见人影，回来以后又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又闯祸了？”苑灵修诚然心细如发。 晋疏影一愣，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午后她在溪边捉弄尹皓叶那一幕，不由心中一惊，于是将白天之事对苑灵修复述了一遍。 却见苑灵修听后脸色铁青，怔怔道：“你得罪谁不好，怎么偏偏和尹皓叶杠上了？” 晋疏影冷哼一声，仍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尹皓叶仗着自己是元一师伯的大弟子，整日在山门中横行霸道，他欺负我也就算了，还想欺负宋唐！” 苑灵修一声轻叹，无奈的看着晋疏影摇了摇头：“你说你得罪尹皓叶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要和宋唐搅和在一起？” 晋疏影横眉竖眼的瞪着苑灵修，心中甚是诧异，这臭小子平日连长辈都敢顶撞，今日为何这般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却见苑灵修长出了一口气：“无仙山上的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得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十分微妙，宋唐的身世历来都被门中人所鄙夷，所以他从来都没什么朋友的。” 晋疏影脸一沉，问道：“宋唐究竟是什么出生？为什么所有人连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善待？” “宋唐的父亲是佛音寺的高僧，因被红尘之情所困，爱上了魔教中的女子，两人不顾一切结成夫妇犯了大忌，生下宋唐不久后她们就遭天谴而死。” 苑灵修眼神暗淡，说起此事他也不由唏嘘。 晋疏影心中一紧，如此说来宋唐的身世更加悲苦，那个小小的仙童愈加让人疼惜怜悯。 “那他是怎么来到无仙山的呢？”晋疏影叹了一口气。 苑灵修恢复平静：“他是被秋池姑姑捡上山来的，这些年来秋池姑姑是真心实意待他好！” 晋疏影这时才感觉到几丝温暖之气在心头荡漾开来，从前以为仙家的生活不同于凡人那般愚昧。 却不想仙人之中等级更加严明，出生和资质更是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好在无数冷漠的人中总有几个善良真挚之人。 细细一想，或许苑灵修对待山门中其他人冷若冰霜的原因，就是看透了吧！ 虽然他出生高贵，但年纪轻轻也尝遍冷暖，不愿自己受伤害，亦不愿卷入别人的口舌之中，所以他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而本该拥有天真岁月的宋唐，却因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决定自己的归处，不得不在这寂寞的仙境中忍耐煎熬。 “罢了罢了，你今日把尹皓叶害得这么惨，他就算近段时间不来找你麻烦，也一定会怀恨在心，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看苑灵修无奈的表情便知尹皓叶那人不是单纯的角色，苑灵修虽然表面上埋怨晋疏影闯祸，心中却是为晋疏影想好了后路。 晋疏影在无仙山上身份尴尬，元一道长更是对晋疏影怀有偏见，若是尹皓叶真的寻上门来成心害晋疏影受罚，那苑灵修只有拉着脸去求求他爹了。 两人正纷纷郁闷时，却见道癫忽然回来了，这日他穿了一件墨色道袍，腰间挂的还是酒葫芦和玉笛。 文雅衣衫配上他那一双深情得几乎能滴出水的眼睛，原本应是仙风道骨，俊朗出尘。 但他的发髻颇为凌乱，眼神亦是和每次外出回归时一样疲惫不堪。 他那双动人的眼睛依旧会说话，只是从前说的是满腔情话，如今诉的是满心愁绪。 晋疏影和苑灵修一喜，立刻迎了上去，忽的望见道癫身后还有一个绿衣女子。 这女子的纱裙是绿色的，发髻上的丝带也是绿色的，她的笑容温柔甜美，眉眼之间满是善良的柔光，晋疏影对这个笑容并不陌生。 她从小便看着这个笑脸长大，苍茫一片冷漠的人海中，仿佛整个世界的善意都来自于这一张出淤泥而不染的笑颜。 “绿蔓，你怎么会在这儿？”晋疏影着实吃了一惊，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紧随其后的是重逢的巨大喜悦。 晋疏影的脑海中忽然回旋着许许多多的场景，静和城里的父亲，刻薄的下人和后娘，陆初寒的双亲，说书的白发老翁…… 苑灵修摸不着头脑的蹙颦，目光向道癫望去，只见道癫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吁出一口气。 刚想说什么，立刻被晋疏影和绿蔓深切的问候给堵了回去。 “小姐，两年不见了，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绿蔓每天都惦记着你！”绿蔓笑中带泪，眨眼的功夫，两行热泪便顺着两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