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明殇（四）
陈奇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个个死在自己的眼前，反倒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姿态。 他低着头静静跪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就算卢晓航站在他的旁边也没有听清楚他嘴里念叨的什么。 眼看着崇祯一怒之下杀了陈奇瑜的全家，周廷儒只觉得腿有些软，他轻轻扶着城墙，心里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陈奇瑜猛然站起身来，看着身后的天策军:“今日皇帝杀我全家，我与他不死不休，不愿意跟着我干的弟兄们，现在去一人领五两银子就此离开天策军吧！” 天策军的将士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陈奇瑜才又开了口:“既然弟兄们愿意和我干，那我陈奇瑜对天发誓，从今天起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弟兄们！” 天策军里立刻有人喊道:“誓死效忠将军！”紧接着全军将士都跟着喊了起来。 他们每喊一声，城墙上的大臣们就心颤一下，到了后来直接有胆小的吓尿了裤子。 崇祯眉头一皱:“看起来这支天策军是全军都反了，吴孟明！” 吴孟明连忙走上前来:“臣在。” “立刻抓捕天策军在京师所有家眷，既然天策军都反了，那么就把他们的家眷都杀了吧。” 吴孟明听了心中一惊，心说:皇上，现在只是你跟陈奇瑜不死不休，若是杀了天策军的家眷，那天策军可就和京师所有人不死不休了。 “皇上，叛军家眷按大明律，当发配南疆。若是全杀了，怕是引起京师动荡。” “朕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朕做事需要你教么？” “臣不敢，臣这就去办。” 说完，吴孟明领了圣旨下去，心中却暗暗打算:至少先拖上一日，看看今日战果如何再做决定。 再说陈奇瑜整顿好天策军，看着卢晓航:“王爷，我这就要准备攻城了，你不是打算袖手旁观吧。” 卢晓航笑了笑:“陈督师多虑了，既然要打京师，怎么能少了河洛军助阵。只不过这京师城墙高大，督师打算如何攻打？” 陈奇瑜知道卢晓航这是在考验自己是否还保存着领军将军的理智，若是自己的计划只为了报仇一味胡来，那么河洛军绝对不会参战。 “京师虽然城高墙厚，但是却无兵可用，现在京师之中只有一处京营，所谓京营，王爷不会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吧。” 卢晓航点点头，示意陈奇瑜继续说。 “虽然京营装备精良，但是没见过多少血，要真的打起来甚至不如反贼。我们只需强攻一上午，京营就会崩溃。” “到时候，我报我的血海深仇，你夺你的皇位，咱们各取所需，王爷认为如何？” “陈督师果然打的好算盘，我若是想夺皇位何必随你进京师一趟，我只需在这里等上两日，等督师你杀了崇祯，我自然可以继承皇位。” “若是我和你进了京师，天下人就会以为我为了篡位夺权杀了皇上，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我这个皇位夺了还不如没夺。” 陈奇瑜皱了皱眉头，他到没想到卢晓航如此难缠:“那王爷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一时间卢晓航倒有些语塞，他只是发现了这处漏洞，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提什么条件来。 这个时候现在卢晓航身后的陈承安低声说道:“王爷，这神雷……” 卢晓航恍然大悟:“陈督师，到了这个时候了，这神雷是不是该让我见识见识了。” 陈奇瑜苦笑一声:“也罢，我就送王爷一箱神雷，至于王爷能否参透其中的玄机，那就要看王爷的造化了。” “还有我要提醒王爷，这个东西很危险，王爷可要离他远一点，不然伤着王爷的千金之躯，我可是承担不起。” “陈督师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说话之间，天策军的将士已经搬过来一个木箱。 “王爷，可以出军了吧。” 卢晓航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两支大军迅速集结，由于陈奇瑜军中攻城器械基本没有，所以只好向河洛军借来云梯和其它的攻城器械。 看着两军步步紧逼，城墙上的守军腿都软了，若不是崇祯在此督战，只怕现在京营就已经崩溃了，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这京营原本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太祖时期，能入选京营的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可是随着太平的日子越来越长，京营的战斗力就越来越弱。 京营待遇好，升官快，还基本没有危险，京师的这些权贵便纷纷将自家的子弟塞入京营之中。随着年数的增加，京营的富家子弟越来越多。 到了现在，京营里面的贫民子弟几乎已经绝迹了，指望这帮人能守住京师，不如指望神仙帮忙。 就在军队刚要靠近京师，两军的探马来报:身后出现了一支骑兵，看旗号应该是吴三桂的关宁骑兵。 再说吴三桂，昨日在外围观战，看着本来优势的反贼突然溃败下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边军前去追杀反贼，吴三桂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想不到自己这一次要把全家性命都给赌没了。 只要陈奇瑜向皇上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到时候抄家灭族是跑不了了。 想不到的是，突然间峰回路转，陈奇瑜竟然率领大军兵临京师城下，吴三桂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调兵遣将前来勤王护驾。 听到吴三桂来了，大军立刻停止了攻势，卢晓航和陈奇瑜对视一眼。 “我正要找吴三桂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算账，王爷，不如暂且停下，让我和他先算算这笔账，然后再攻打京师如何。” “身后跟着一队骑兵，怎么也无法攻城，陈督师还是速战速决吧。” 这个时候，吴三桂已经组织人喊道:“关宁骑兵前来救驾！皇上大可放心。” 城头上的守兵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下终于来援兵了。 崇祯高兴地说道:“我大明果然还是有忠贞之士的，快去打听一下，这关宁骑兵的主帅是谁，朕要好好赏他！” “回禀皇上，这关宁骑兵的主帅乃是祖大寿的外甥，吴襄的儿子吴三桂。” 听到这里，崇祯的心已经冷了一半，心中默默念道:原来是袁蛮子的人。 吴三桂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陈奇瑜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立刻准备应战。 要说在这平原之上，关宁骑兵除了打不过鞑子的骑兵，还没有怕过别人。可是见识过了陈奇瑜的火器，吴三桂可不敢托大，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奇瑜刚刚经历了全家被杀的惨剧，满腔怒火正要倾泻到京师的守军身上，谁知道吴三桂突然冒出来，要承受这怒火。 陈奇瑜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命令全军拿出了火枪，对准关宁骑兵。 “全军散开，向前冲锋，只要到了近前，陈奇瑜的火器营就废了！” 吴三桂忘了一点，当日大战，反贼也抱着这个想法向前冲锋，结果伤亡惨重。 卢晓航带领河洛军现在一旁观战，这个时候于波派人传回消息，已经发现了宋军师的踪迹，正准备营救。 关宁骑兵马上就撞到了第一波火枪的弹药，立刻就有几十名骑兵倒地不起，被身后的骑兵大队踩成rou泥。 由于是关宁骑兵是两翼包抄而来，所以离得越近，密度越大。 天策军七波射击完毕，关宁骑兵已经倒下了八九百人。 吴三桂强忍着心疼，仿佛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毕竟陈奇瑜的火枪只能七连发。 就在这时，天策军做出了一个让关宁骑兵绝望的举动，他们从身后又抽出了一把火枪。也就是说，陈奇瑜的天策军每人最少准备了两支火枪，甚至更多。 吴三桂恨恨地骂道:“这个老狐狸，竟然对我们留了一手！” 这个时候关宁骑兵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吴三桂只好咬紧牙齿努力向前冲。 陈奇瑜此时已经怒火满腔，早就将几个月的同袍之谊抛在了脑后，更何况在他看来若不是吴三桂暗中告密，自己现在还领军追杀反贼，哪里会全家被杀！ 面对罪魁祸首吴三桂，陈奇瑜没有丝毫心软，拿出了全部实力。 一旁的卢晓航叹了一口气:“陈奇瑜如今就像一只咬急眼的疯狗一般，吴三桂自己凑上前来，还真是不知死活。” “王爷觉得关宁骑兵不能冲破陈奇瑜的防线？” “只怕吴三桂连陈奇瑜的衣服都碰不到，关宁骑兵就要溃败了。” 仿佛为了验证卢晓航所言，关宁骑兵又冲击了一百步，速度刚刚加到最大，天策军又从身后拿出了第三把火枪。 这个时候关宁骑兵已经伤亡两千人了，却还没有碰到天策军一根毫毛。不断倒下的同袍一直减缓着关宁骑兵的速度，加不上去速度就不能快速到达近前。 这个伤亡已经到了吴三桂心里的底线，他不敢拿关宁骑兵赌天策军会不会掏出第四把火枪甚至更厉害的火器，他必须要给关宁骑兵留下火种。 “全军撤退！” 听到这句话，城墙上的崇祯颓然倚在城墙之上，心中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