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彷徨之年

    第二十章外传·沃德传

    第九回彷徨之年

    在没有了艾娜陪伴的寂寞中，在失去了榜样杰顿的惆怅里，我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从高等中学毕业以后，我面临着自己的人生选择。

    岸南拳场与凤灵拳场照例举行了友谊赛，五局三胜，今年岸南又是赢家。我的后辈中有位新来的少年——“怪手”卡洪，表现格外抢眼夺目，是续杰顿后冉冉升起的闪耀之星。夹在杰顿与卡洪这两代天才中间的我，就没那么风光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入职业拳手的行列。如果不打拳，我还能干什么呢？犹豫彷徨之际，我决定去找杰顿前辈，问明他不再打拳的原因，更想与昔日的天才拳手再比一场。

    在一条建于缓坡间的小街上，我找到了路口拐弯处坐落着的那家小餐厅。店的营业面积不大，顾客却很多，络绎不绝。杰顿前辈邀请我去他家后院的小花园，在围绕有葱郁盆栽的藤架下，招待我吃了顿美味可口的午餐。将我当做是亲密的朋友，而非普通的食客。

    杰顿的父亲年轻时是个美食家和探险者，曾去过许多危险的秘境，寻觅稀有罕见、无比贵重的珍馐食材。他很热情好客，和我一同品尝葡萄美酒，一起聊天。我很快就知道这家小店之所以客似云来的原因了，他们烹饪的rou丸干拌面和rou酱千层面真的非常好吃——好吃极了！

    午市结束后，杰顿前辈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我将我的迷惑和疑问如实相告，他答应先与我切磋拳术。杰顿有个羡煞旁人的未婚妻，两人很快就要完婚了，以后打算共同经营餐厅。

    那是位贤良淑静的美丽女子，蜂蜜色的长发梳成马尾辫，眼镜后面有一双温柔多情的瞳眸，高挑匀称的身材，粉色围裙突显出迷人娇俏的曲线。她不喜欢杰顿总是动拳头打架，因此我与前辈决定点到为止，一招定胜负。

    风——清、云——淡、天——很蓝。碧绿的藤架前，我与杰顿前辈各自拉开了架势。一招！似风起！一拳！如云涌！天依旧那么清澈的蔚蓝。前辈的未婚妻柔声惊呼。

    杰顿的拳锋离我的喉底仅差一寸。我的拳头也差点就直接捣中了对方的面门。我的拳风掠过杰顿的面庞，拂乱他额前和鬓边略微卷曲的发梢。我的咽喉则凉飕飕的，明显感觉到那天才拳手的霸道拳劲留力未发，渗出的冷汗滑落我的脸颊。

    前辈的未婚妻为我们每人递上一杯温热的麦茶。清新的茶就像泡茶的那位女子一样，似乎茶香里也飘扬着她的香。我看着那柔艳端庄的、即将嫁为人妻的年轻佳丽。又环顾起面前这个小小的、雅致的庭院，其实已明白杰顿前辈为什么不去当职业拳手了。有了这样的家，又何必去拳台打拼？

    喝着茶，杰顿前辈对我说：这小店是他外婆创办的，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因为美食而结缘，继承了这家店。把祖传餐厅的传统风味传承下去，是他的梦想，是他毕生的追求。

    至于打拳，只是杰顿的兴趣爱好，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在不得已时保护身边重要的人和物，守卫他的家，这足够了。更何况，他和职业拳坛的冠军拳王交过手，只是在计分上略逊一筹。若他想赢，其实不难。这是对他多年练拳的最佳肯定，他很满足了，不必再去拳台上重复证明一次。他后来问我，是为什么而修练拳术的？

    打拳的理由？我……我一时语塞。我刚开始练拳，只是为了要变强、变厉害，不再被人欺负。但我从没想过生存的问题，也就是我要用什么方法活下去。人活着，首先是要活着。如果连活着都有困难，又谈何梦想？难怪别人都把我叫做“爱做梦的沃德。”

    眼看下午即将过去，黄昏就要来临。小店也开始忙碌着准备晚市的工作，有些顾客已提早前来点餐。我于是向杰顿前辈告辞，看到他和未婚妻幸福相倚的身影。我觉得，那景象好耀眼、好闪亮，又离我真的好遥远。杰顿和我走在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上。我的路虽不明朗，但必须自己去走、自己去闯。

    有些意外的是，杰顿的父亲追了出来，送我一瓶极为珍稀的蓝色葡萄酒，希望我在找到正确的方向时，这瓶酒能代表他带去祝福。他陪我走在那缓坡的小街上，红艳的夕阳下。

    杰顿的父亲说，看我出拳的气势和我当时的眼神，无疑是充满了野性以及魄力。而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被限制在笼子里，应该听从旷野的呼唤。我捧着酒——蓝色的葡萄酒，看向落日。有那么一瞬间，晚风似乎确实从荒原里捎来了狼的嚎啸。

    带着迟疑与顾虑，我加入了职业拳手的行列，正式踏入拳坛发展。为了争取冠军排名榜上更加靠前的名次，我拼命和对手在擂台上搏斗，还要努力和经纪人、拳赛掮客在赛场下周旋。

    我输的情况比较多，而在这部分输掉的比赛中则有大约六成是犯规判输的。输了的我站在拳台上，赢了的选手反而因伤被抬了下去。这种情况在我身上常有发生，没把人打残，没出人命，真是万幸。

    拳赛的主办者很讨厌我，因为我总是破坏规矩，害得他们付出高昂的赔偿金给受伤的拳手。但有些观众似乎很喜欢我，至少喜欢看我出场打拳。许多女拳迷看到我将对手打趴在血泊中时，甚至会像发了情的猫儿般朝我兴奋地尖叫。

    我的比赛总会见血，不是我把对方殴得鲜血横流，就是我被对方揍得血洒拳台。我的冰蓝拳套也时常因血渍而变成深蓝，所以他们称我为“血腥的蓝拳套”。和我比赛的，一般都是最凶、最狠或最狂的拳手。

    只不过，我的职业拳手生涯只持续了两年，我就主动离开了拳坛……

    “原来，你只做了两年的职业拳手。为什么退出了？”旅店老板也不等我回答，自顾猜道，“要争抢排名榜上的好名次，就必须频繁出赛，而且绝不能输得太多。难道争名逐利的赛事给了你太大的压力？你终究不堪重负？”

    我并不知道店老板曾经犯了什么罪，这才不得不来到无名村庄躲避，兴许他的故事也很精彩。看他那么热心好客，我也难免高兴地多说了一些，“压力当然是有的。这年头，做什么事没压力？职业拳赛的排名争斗非常激烈，新手若想赶快上位，有时候必须天天打比赛，还不能输。这样才可能获得和成名拳手一决高下的机会，更快速地窜上排名靠前的位置。”

    “有些新拳手甚至一天打三场拳赛。还有一些拳手不是被打死在擂台上的，而是活活累死的。然而，如果一旦名列前茅。出场比赛的酬劳、贩售票款的利润分成、合法赌局的赌率分成都会相应提高，”我回忆那段辛苦的日子，“所以，拳手的排名越高，愿意来看拳赛的人也会越多，拳手不论输赢，挣得也就越多。高压力的确能换来高收入，我也认了。这不是我退出的主要原因。”

    “哦？如此看来，是你出手总是太凶、太狠，终于还是混不下去了？”旅店老板笑道。

    这时，旅店的小伙计从厨房里端来了绿豆派，放在餐桌上。我最后仍然没有经受得住美食的诱惑，听从了店老板的建议，答应品尝一下花姥姥制作的甜点。

    烘焙得热气腾腾、酥脆可口的绿豆派果然就和老板介绍的一样，不吃会后悔。据说，妖精大厨还有许多拿手的点心甜品，但吃过了浓汤以后，搭配清淡香甜的绿豆派最为适宜，可以化解口中的油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