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北部原野

    第十章一路偏北

    第一回北部原野

    越往北行，视野中的绿色日渐稀疏，大片大片的草场绿地已不复见。放眼瞧去，尽是斑驳的荒芜。小块的草地如同不规则的斑纹，镶嵌于贫瘠的黄褐色大地上，点缀着一望无际却又景色单调的风貌。

    地势也不再是起伏连绵的丘陵，而是变作了如同汪洋般辽阔的荒野。偶有一些不甚茂密的灌木丛和孤零零的乔木植物星星点点地散落各处，全然连不成片，就好像棋盘上凌乱弃置的棋子。

    这里是卡修王国的北部原野，相比起南部广袤的草原牧区，此处荒凉干旱，早晚气温变化很大。受北方内陆性气候的影响，这片土地冬季酷寒，夏季燥热，除了雨季短暂的灌溉期以外，终年少雨。

    再继续向北，则会进入与亚述王朝接壤的边境地带。只有少量迁移不定的游牧民和靠打猎为生的猎户生活在地广人稀的荒原中。各种野生动物围绕着那些灌木组成的绿色区域栖息活动，顽强不屈地生存繁衍，虽然类型不如大草原般丰富繁多，却也不乏生机与活力。

    悠扬悦耳的琴声在苍茫原野上回响，一直传递到远方，消失于空旷天际线的彼端。有只健壮的兀鹫停在一棵大树最高处的枝头，用目光锐利的眼眸朝发出琴声的方向俯瞰过去。一辆结实耐用的小篷马车正行驶而来，两位骑手各骑一匹战马当先奔驰，为马车开路。

    儒雅俊美的精灵贤者伊夫·麦考莱端坐在马车尾部，抱琴拨弄出动听的旋律。车夫座位上，服装朴实的素衣法师瑞奇·布斯藤驱赶马车平稳快速地前行，他头戴宽檐法师帽，一根长法杖倚在身侧。那法杖的杖端有着奇特的形状，好似一个雷电弯曲成的问号，其质地古意盎然，却不知是何材料制成。

    马车的车篷中，旅人斯派克·艾勒里仔细观看着摊开在面前的那几张地图，盘算起日后的行程安排。冒险团的食物和饮水储备虽然还够，但他总想提前获取补充，以免到时慌乱，于是寻找起北部荒原上可以换到补给的场所。刺客卡尔·弗格森最是耐不住寂寞，在瑞奇法师边上坐着，探出身子不停叫嚷，指导两个少年人如何熟练骑马。

    白发少年安亚乘着卡尔的良驹，牧师女孩丽露·霍克骑着旅人的快马，少男少女并驾齐驱，嬉笑愉快地疾行在前，两人言语间更是欢乐无比。

    自从进入北部原野之后，左右无事，卡尔想起安亚、丽露连骑马也不会，紧要关头逃跑都难，因此督促他俩学习骑术。两个少年人倒也愿意，拍手答应后，连忙兴高采烈地学了起来。

    少年安亚对骑术似乎本来就有些基础认识，只可惜少于实践，所以才不会骑马，经过几天的熟悉和卡尔的指点，不久就掌握了诀窍。

    少女丽露的舅舅早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就送给过她一匹栗色的小马驹当礼物，父母也时常要求她学骑马。但她当时兴趣缺乏，宁可懒在家中看小书，也不去骑马场练习，结果推三阻四之下就把这事儿耽搁了，正如同她的父亲叮嘱她赶快补习牧师的灵力攻击术一样。

    丽露的母亲见到女儿凡事拖拉，只肯在自己喜欢的事上花工夫，遇到讨厌的或不顺利的事则轻言放弃，毫不刻苦，有时真想用藤鞭抽她。然而，眼看丽露单纯乖巧，她母亲又总是不忍心，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这次和众人来到荒野，每日颇有空闲，又有安亚陪她，还有卡尔时刻在身侧传授技巧。丽露并非笨女孩，而且活泼开朗、勇于尝试，只要真心想学，骑术自然也是难不倒这位俏小姐的。

    安亚好学、丽露好动，两人不多时日便学会了骑马。较为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卡尔那匹良驹“费奥娜”竟愿意服从白发少年的指挥。此马性子刚烈，卡尔平时一打呼哨，它就会立即奔到他跟前，但别的骑手往往被其甩下马背。

    丽露骑乘“费奥娜”时，无论牧师小姐怎么呼喊驱使，那马儿就是不动，没有立刻把女孩摔下去，似乎已是很照顾她了。想来，安亚经常帮马儿刷洗，喂它们草料，更会像朋友般和“费奥娜”谈话聊天，得到良驹的认可，兴许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说起来，安亚和丽露都是小孩脾气，一旦学会了新鲜玩意儿，就要乐衷好一阵子。连续许多天，两人尽皆要骑马儿上路，除非旅人斯派克或刺客卡尔去前方侦查探路，不然马背上的多半就是这一对快乐的少男少女。他俩边骑马同行，边谈笑风生，评论沿途所见的原野风景，心情十分轻松惬意。

    这么一来，卡尔就无聊了，只怨自己什么事情不好想，偏要教那两人骑马。只不过，安亚、丽露刚会骑术，要想和斯派克、卡尔那般驾驭得娴熟则还需要更长时间的不懈努力。所以，他俩通常只是骑马在马车附近蹓跶，并不跑远，以免出什么意外。

    此时此刻，白发紫眸的少年陪同清纯俏丽的牧师少女骑马逛了一阵，体验了在原野策马飞驰的畅快感觉，两人都已尽兴。只见前方出现一道干涸的河床，两侧岸边长有些许枯萎的杂草，河道底部却连半点湿润淤泥的痕迹都没有。

    忽听得隆隆轰鸣连绵不息，竟似有千军万马在荒野上展开急行。安亚和丽露纷纷警觉，不禁驱马后退。小篷马车赶了过来，车上的人也不免心惊，唯恐是有什么超出预计的意外发生，众人都向声音的源头处张望。

    不绝于耳的阵阵巨响来自那干枯河渠的对岸，滚滚的沙尘裹挟着气势磅礴的音效漫天飞扬。观之，犹如沙暴肆虐而致的灾难景象，令人心中无比震撼。不多时，恢弘雄壮的声响由远及近。听之，仿佛海啸汹涌来袭的末日交响，使人灵魂颇感畏惧。

    众人只觉得地面也在颤动，为安全着想，旅人斯派克又让大家后退数米。如今，瞧得真切，朝这边奔驰过来的，是一大群旋角牛羚，数量之多难以算清，总有上千头不止。

    这些体格强壮、四肢健硕的食草动物成群结队，尽皆跑得飞快。每踏一步，蹄子就在大地上踩出一个嘹亮的音节。无数的蹄声终究汇聚成惊天动地的浩大乐章，响彻了整个荒野，彰显出生命的壮丽辉煌。

    旋角牛羚的群体由一头处于首领地位的雄性个体统治，内部等级森严、十分团结，如同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以数量优势对抗迁徙途中各种掠食动物的捕杀。通常，被捕食的都是最弱小或年幼的牛羚。每次迁徙的过程，都会导致许多牛羚丧生在前往肥沃草原的路途中，死于恶劣的环境、凶猛的野兽或者可怕的疾病。

    但这些损失对牛羚群体而言无足轻重，留下的壮年个体才是整个族群得以延续的保障。每年的新生小牛羚会弥补群体的数量，使之生生不息。长途迁徙的艰辛完全体现出了大自然弱rou强食、优胜劣汰的残酷。但也正因为此，物种才得以繁衍和强盛。

    霍克冒险团一路上偏北而行，沿途全是荒野，总共也没遇到过什么人。常见的，只是一些体型中等的食草兽和身躯硕大的草食龙。它们在灌木丛边啃食鲜绿的新草或嫩叶，对旅行者们保持着警觉和戒备。如今突然有一大群旋角牛羚出现在眼前，确实也属新奇。

    安亚发现一头模样与众不同的牛羚，立即指给丽露看。少女牧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那旋角牛羚和其身边的同类相比，确是更显高大雄健，应当正是首领牛羚。

    带领整个群体迁徙的首领牛羚昂首阔步，被簇拥在中间靠前的核心位置。它的毛色比较深浓，个头壮实。头顶上一对又长又粗的犄角旋扭成美观的弧度，表面布满一圈圈的螺旋纹理，极具威武之态。最醒目的，则是首领牛羚的鬃毛和尾巴，这两处部位的色彩皆为金黄，在其疾驰飞奔之际随风飘扬，又被原野上空的阳光照耀得金光闪烁，格外华美。

    那首领牛羚眨眼间就从少男少女的面前快速掠过，其余牛羚尽数跟上，扬蹄奔向远方。几头旋角牛羚由于互相推搡的关系，失足跌下了河岸，但它们丝毫不愿脱离大部队，都撒腿从那片干涸的河床跃回到岸边，追随群体而去。众人眼前飞沙走石，这群旋角牛羚竟好似无穷无尽，许久都不见走完。

    旋角牛羚和斑纹角马、草原野牛一样，都会追逐雨季的节奏，在茂密的草场之间迁徙奔走。大草原上的许多兽人部落和狼人氏族依旧保持游猎的习俗，他们都将上述三种动物作为狩猎目标，会紧随大群食草动物展开行动，获取鲜rou和毛皮等物资。此类游猎活动常导致不同部族间的血腥争斗，彼此为了占有更多猎物而大打出手。

    当食草动物成群迁回卡修王国境内时，追在后面的氏族部落因为不被允许入境，又会和边境守备军发生武力冲突。因此，路经大草原的那几条最重要的迁徙路线已经被卡修王国探明，时刻派遣精英游骑兵巡逻监视，以便提早防备。

    经过了较长时间之后，眼瞧着旋角牛羚即将全部远离众人的视线。卡尔追看着大群食草动物奔跑时激昂起的尘土，心里有些纳闷。当下的卡修王国仍处于春季，北部原野尚未迎来湿润的雨季，这些旋角牛羚本不该出现于此。

    凭借卡尔野外捕猎的经验加以推测，造成这种特殊情况的理由大致有三个。第一，这群旋角牛羚到得早了，提前抵达这里等候雨季降临。第二，首领牛羚带偏了路，使它们走错了方向，误入荒野。第三，则是有什么可怕的大型生物正追逐着它们，比如上级地龙、嗜血暴龙之类的龙形生物。卡尔祈祷千万别是第三种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