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黑暗如潮
夜风凛冽，黑暗降临。m.。 顾小召站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望着前方仿佛龙卷风一般卷来的黑暗狂潮，缓缓向后退去，进入大殿之后，两个武者一左一右冲了过来，将一些半人高的石头挪了过来，然后堆上木材干草，挡住那个裂缝。 殿内，所有人沉默着，唯有呼吸声。 殿内的诸位，除了顾小召和苏巧儿之外，其余的那些梅山剑派弟子其实也不曾来过这禁区，真正来过这里的只有向导雷单，然而，梅州位于梅山外围，这禁区的传说已然是深入人心，早就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这数百年以来，他们听过各种各样有关禁区的传说，成年以来，多多少少都有认识的人在梅山失踪，也就晓得这禁区的厉害，尤其是这禁区黑夜，可以说是让人有去无回，所以，哪怕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依旧心惊胆战。 梅山剑派这十一人，皆是派中骨干，整个家族和梅山剑派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故而，不存在所谓的临战而退。 毕竟，他们若是牺牲了，家族还会得益，要是逃跑，能否逃脱不说，整个家族都会受到连累。这次进山冒险，乃是宗门长老会以及掌门亲自发布的任务，要求他们听从顾小召的命令，哪怕是顾小召让他们去死，也绝不能后退半步。 和外界不一样，禁区内的黑暗是突然降临，不存在什么缓冲。 黑暗就像是雾气一般从对面山头弥漫过来，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彻底笼罩群山，破庙四周，黑暗吞吐着将大殿包围，大殿四角点燃的青铜灯盏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将黑暗拒之门外。 灯火映照之下，同样有着影子。 只不过，这些影子并非黑色，而是仿佛镀着一层金光，也就让黑暗中隐藏的那些奇怪东西无法进入。 有风吹来，大部分从破庙外呼啸而过，却也有一些误入此间。 这些风儿大多被顾小召一行建造好的防风地带屏蔽，却也有一些顽固地挤过缝隙，进入大殿，让人身心发凉。 每一盏灯火的旁边，都肃立着两个武者，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灯盏，一旦感觉到有风侵入，便会搬运真气，虚空出掌，利用掌风将那些进入大殿的风儿推开，不许它们踏入灯盏三尺范围之内。 哪怕是有着这神火庇护，武者们依旧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每隔半个时辰，殿内休息的三人便会主动上前，依次轮流，将负责看守灯火的三人撤下，让那三人歇息半个时辰，减缓紧张情绪。 顾小召和苏巧儿不需要这样做。 除了因为顾小召是领头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梅山剑派的弟子彼此非常熟悉，相互之间有着信任。顾小召和苏巧儿则不然，他们是外人，所以，他们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愿将自家的性命交托在这两个少年人手中。 扭头望向身侧，苏巧儿侧着脸，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山之后，苏巧儿也就变得沉默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身边有着太多陌生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父亲苏志威便是在半年前消失在梅山深处。 顾小召想要知道自家父母的下落，同时，自然也有打探苏志威的消息。 梅山剑派那里有着记录，毕竟，凡是进入梅州的武者都必须向梅山剑派登录自家姓名，苏志威的大名也就登录在了上面。 之后，通过多方打探，梅山剑派也还得力，不停地找到了一些线人，也就是在那些人口中，知道了苏志威进山的消息。 那之后，也就失去了他的讯息。 顾小召也清楚，苏志威多半和自家父母一样凶多吉少了，他对自家父母能否生还已经不报什么期望，所谓执念，不过是想知晓具体信息，是生是死，最好有一个下落。苏巧儿则不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的父亲还活着。 现在，晓得了这地区的凶险，知道父亲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另一方面却仍然抱着一丝期望，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沉默也就在所难免。 若是没有异人制造的神火，像苏志威这样的武者肯定躲不过黑暗侵袭，多半会被拉入黑暗之中，成为黑暗的一份子。 这黑暗中究竟藏着什么玩意？ 定睛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所谓伸手不见五指绝非大话，这黑暗就像活着的生灵，如雾气一般弥漫着，张牙舞爪，这流动的黑暗却非常黏稠，比最浓的墨还要黏稠无数倍。 顾小召站起身，顺手拾起一块干柴，然后向着大殿外行去。 黑暗被灯火逼迫，停留在大殿外，透过一些缝隙钻了进来，然后，被神火的灯光映照，悄无声息地退散。 顾小召也就站在了光明和黑暗之间的边际，只需向前踏出两步，便会进入黑暗之中。 苏巧儿站起身，望向顾小召，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对自家少爷有着强烈的信心，可以说，顾小召给了她一种无所不能的印象，就算现在顾小召冲进黑暗之中，她也相信黑暗将对自家少爷无可奈何。 梅山剑派的那些弟子则不然，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望向顾小召。 若不是害怕声音引来黑暗瞩目，有几个紧张过度的家伙甚至差点喊出声来，还好，嘴巴虽然张大了，声音却在最后关头咔在喉咙处不曾脱口而出。 轮到休息的那三个人相互望了一眼，雷单睁着独眼站起身，向着顾小召缓步走去，表情非常的凝重，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小心。 和那些家伙不同，五年前，雷单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情节。 在这片区域，哪怕是有着神火的庇佑，却也谈不上万无一失，如果，你真以为靠着这神火的映照便能百无禁忌，你无疑是想多了！ 雷单也不知道黑暗中存在什么玩意，他只是清楚，那里面的玩意神通广大，即便无法穿透神火的防护圈，它们也有着其他的办法引你上钩。是的，如果你心志不够坚定，意志薄弱，恐慌的情绪总是挥之不去，那么，你便会沦为黑暗的食物。 五年前，雷单曾经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一个伙伴鬼上身一般怪叫着冲入了黑暗之中，哪怕那个时候的他正处在神火的庇佑范围内。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因为黑暗中的那些怪物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们能够制造幻觉，让你心神迷醉，放大你心中的欲望，当你恐惧时就越发恐惧，贪婪时就越发贪婪，只要你发出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便会引来那些家伙的瞩目。 这便是雷单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的原因！ 这也是那些家伙虽然害怕却不敢大声叫住顾小召的原因！ 是的，在这些家伙心目中，顾小召多半是被黑暗中的存在迷惑了！ 进山之前，他们其实经过培训，这些经验也有分享，所以，选择的多是意志坚定之辈，顾小召的模样太过具有欺骗性，毕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们自然很轻易地便把他看轻了。 顾小召望着前方翻滚着的黑暗，右手的手指在干柴上轻轻一擦。 下一刻，干柴也就燃烧起来，变成了一个火把。 顾小召将火把扔进了黑暗之中。 无知者无畏啊！ 雷单停住了脚步，额头上有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 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未有过人敢这样向黑暗发起挑衅，来到此间的众生，大部分皆是战战兢兢，虽然，有一部分人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也是故作轻松，强作镇定，一旦有突发事件发生便会现了原型。 这少年却不是这样，先前的那些泰然还真是泰然，并非假装的。 他这样做，是试探吧？ 火把投入黑暗之中，几乎没有冒一点烟气就熄灭了，火光刚刚进入黑暗，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彻底消失。 哪怕顾小召的眼力过人，此时也是一无所获。 黑暗像是有着神智，对顾小召的挑衅似乎有所感应，就像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滚着，向着顾小召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却又被神火挡住，不得寸进。然而，这一幕却极其惊心动魄，大殿内，那些武者纷纷像木偶一般僵硬着，屏住了呼吸，胆战心惊地望着这边。 顾小召伸手在自己眉心轻轻一抹。 随后，一丝神念逸出，投入黑暗之中。 和那些打通神藏的武者不同，顾小召的神念既可以凝聚在一起，又可以断然切开，成为独立的个体，那些武者则不同，他们的神念是连在一起的，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想要壁虎断尾求生决计不能。 神念投入黑暗之中，就像在火堆内淋上汽油。 “哗啦……” 识海内，传来了潮声。 黑暗中，神念和某种意志接触，那意志是某种欲望的化身，里面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气息，顾小召的神念对那意志来说，就像是山珍海味一般，对方瞬间便发狂起来，将其包裹起来，一口吞下。 那一刻，顾小召感应到了极深的恶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切断了那丝神念。 随后，他转过身，远离黑暗。 这片黑暗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