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舌战群儒（四）
人的立身之本是什么？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看法，说是德义，说是诚信，说是勇敢，说是坚毅等等，都有道理，没有人敢说这些看法不正确，当然也没有人敢说完全正确。【】每件事物都不是单一性的，没有绝对性。 现在众人争辩的话题是：立身之本是诚信，还是德义。这是在多义性的话题中挑选两个来辩论，看谁举出的说服力能压倒对方，便获得辩论的胜利。所以这场辩论看似公平，其实从话题本身，便有问题。 德是什么，用儒家学说来解释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看的出来，德义所囊括的概念太大，简单一个德字，却涵盖了八种做人不可缺少的行为，更可笑的是诚信也在八德之中。 诚信是德，但德不能算是诚信，这种白马非马般的关系，对辩论本身来说就是不公平。 如果说公平，那题目应该是这样的：立身之本是诚信，还是孝道。诚信和孝道同属一个层次，这样辩论才是公平的行为。 但听到刘老夫子的话，张浩然并没有反驳。他来参加辩论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孔老夫子的注意，从而见到他，这便需要张浩然表现出非一般的才能。而身处劣势反败为胜，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张浩然扫视其余辩论者，点了点头，笑道：“好，那在下便坚持立身之本在于诚信这条观点。” 刘老夫子点了点头，道：“老夫刘宏，那我便坚持立身之本在于德！”说着，他扫视其余人，问道：“诸位呢？” 当即，剩下的五位辩论者中。先前训斥张浩然不懂礼节的中年人笑道：“在下刚刚就是和刘老一队，当然坚持立身之本在于德义喽！” 他叫施世英，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学之士。听四周人议论，说他已经拜在孔门下学习。算是孔家弟子。 “是也是也，我也赞同施兄!”浓眉方脸的衮州律学博士也点头应道。 剩下的三个辩论者，本来是坚持立身之本在于诚信的，但现在却突然调转枪头，不愿意跟随张浩然一队了。只听三人纷纷叫道：“现在想想，我也觉得立身之本在于德，诚信之说过于浅薄，所以我站在刘夫子一队。”“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刚刚在辩论中，就发现了问题。” “我也坚持立身之说在于德，而非诚信。” …… 六个人迅速靠拢，归为一对，认为立身之本在于德，反观张浩然却是孤家寡人，以一对六，还真是可怜。 六人的行为也让周围观看的读书人大怒，纷纷指责那三个变卦的中年人，说他们有失读书人身份。合伙欺负晚辈。 张浩然不以为意，压了压手，止住了周围的议论纷纷。说道：“诸位，诸位，请静静，既然六位先生已经选定了辩论的一方，再说其他也没有用，没有人支持我，那我便以一对六，在我看来，胜利不在于人多。而在于真理。真理在谁一方，谁就能取胜。” “好！”刘宏叫道：“既然状元郎没有异议。那我们就开始吧。状元郎，既然你坚持立身之本在于诚信。你可有证据说明这一点？光口口声声说是没用的，你需要拿出说服众人的依据！” 张浩然笑道：“哈哈，要依据？我有，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尊老爱幼，六位老先生联手对付我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我感到一些惶恐之余，又更加好奇在想，六位先生的依据又该是如何的强烈，是否如暴风骤雨般将一切歪理倾灭！所以还是六位老先生先来吧。”… 张浩然又不傻，才不是先说呢，辩论在于一个辩字，拿住对方话题中的缺陷展开攻击，是说明自己观点最有利的证据。 听到张浩然的又讽又捧，六人相互对视，暗暗点了点头。 便听施世英先道：“那我先来！在我看来，人的立身之本在于德，天无德，则四时无序，地无德，则五谷不生，人无德，何以立身？古语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便是来自于立身之本在于德！” 衮州律法博士也应道：“是也，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百行以德为首，做官以德为根。人，无德不可以立。官，无德不可以从政。可见‘德‘是人的立身之本，是人才素质的灵魂，立身之本就在德！” 刘老夫子也点头说道：“人可以一生不仕，但不可一日无德，没有德行，怎么能算是一个人呢？人之所以有别于禽兽，便在于有了德行，区别于茹毛饮血的野兽，成为万物之灵长。所以立身之本在于德。状元郎，你坚持认为立身之本在于诚信，如那井底之蛙一般，局限于一个小天地，忽视了整个乾坤。没错，老夫承认诚信是人类必不可少的美德，但它却做不了立身之本，什么是本？本就是根本，做人的根本！一个诚信就是做人的根本么？远远不是！只有德，才能作为立身之根本！在场诸位觉得呢？” 四周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纷纷鼓掌赞同。 张浩然笑了笑，却道：“刘老先生，人之所以区别于野兽，在我看来，不是因为有了德行，而是因为智慧。如果猪马牛羊也像人类一样能开口说话，拥有了思考的能力，建立了有序的社会，那它们还会成为我们口中的野兽吗？当它们拥有智慧时，他们也不是野兽，而是和我们一样。另外你们口口声声说人生之本在于德，我却想问问你们，那德是什么？” “德乃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六人中，其中一人说道：“有德之人，需要善待和关爱他人，需要尽忠守信，孝敬兄长父母，知廉洁懂羞耻！一个人只有做到这些，才算尽到了立身之根本。” “哦？是吗？”张浩然突然一笑，反问道：“刚刚方博士谈及人无德不立，做官以德为根，一个官员如果受贿，便违反了廉和义，便没有做人的德行，那他的为人就是失败的，立身之本也是错误的喽？” 六人闻之，突然皱了皱，但还是点了点头。 张浩然哈哈一笑，又道：“那如果这个贪官孝顺父母，关爱百姓，深得百姓爱戴，那他是有德，还是无德？他的立身之本又是如何？” 六人听后，面露凝色。 施世英沉吟一下，道：“此人虽然孝顺父母，关爱百姓，但他贪赃受贿，便不能算有德，没有做到立身之本！” 张浩然点了点头，笑道：“那这么说来，天下芸芸众生，都是无德之人！从三皇到五帝，从圣贤到贫民，都是无德之辈！所有人都做不到立身之本！” “胡说！岂能乱说！”众人顿怒，纷纷指责张浩然。 张浩然冷笑道：“我胡说？三皇治世,五帝定伦，虽有莫大功绩，为世人所敬仰，但他们又完全做到了十全十美的德行？比如大禹，他当年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丢下少妻幼儿，年迈父母，是的，他是为了天下而牺牲小我，但按照你们的意思，他不尽孝道，就是不德！再说现在大周，斗胆问一句杀头的话，当今陛下是有德君主，还是无德君主？”… 众人一听，吓得咽了咽唾沫。六个辩论者更是缩了缩脖子。 当今陛下如何？贤君啊！但他是如何上位的？杀兄夺位，手足相残，这可是大忌讳，但你能因为这事就说他没有德行，做人做错了么？ 没人敢！阴险地张浩然抓住了六个人的小辫子。 刘宏皱着眉，连忙说道：“有无德行，不是你我辩论，也不是只看几件事就能评价的，须看后人对其评价。如果那名贪官只是贪些小财，却能乐善好施，被后人所赞美，那他就是有德之人，做到了做人之本，至于那些小瑕疵，人无完人，可以原谅。” 老jian巨猾地刘宏连忙补充，并且又问道：“状元郎，你一直反驳我方观点，却还没有把你的观点“立身之本在于诚信”说出来，难道你是没话可说？” 刘宏转移策略，准备让张浩然阐述，他们好从中找出猫腻，来反对他。 张浩然自是知道他们的心中猫腻，他暗自冷笑，嘴上道：“首先，我想说明一下什么是诚信。诚信是真诚、守信，它是自古以来的美德之一，常被人称为立身之本、处世之道、齐家之要、治国之宝。刚刚刘老夫子说过，立身之本就是立身之根本，人作为自然生灵，所以立身之根本也应该遵循天地自然的规矩，而圣人说过‘诚即天道,天道酬诚’，由此便能证明人之根本须循天道，说真话，做实事，反对虚伪，也就是诚信了！” “另，孔圣人曾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孟子也曾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在加上千百年来人们所颂扬和推崇的‘一诺千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童叟无欺’等等，都说明了人之根本在于守信！” “美德所代表的立身之本，是神话的完人，毫无缺点的玩人！但要知道，人无完人，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以美德为立身之本的境界！所以我反对美德是立身之本！而诚信则不一样，人无信则不立，有了诚信，他便做到了立身之本！” 一时间，张浩然款款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