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审判！
虚弱……疼痛……晕眩。 罗承醒过来的时候，所能感觉到的只有这些。 阳光很刺眼，直直地照进他的眼睛之中，迫使他很难受地眯起眼睛。手掌还有脚腕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罗承能够感觉到，现在的他被悬挂在半空当中，而且浑身无力。 他呻吟一声，略微挣动些许，从四肢处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他吃力地扭头去看，终于发现自己是被钉在十字架上，下方聚集了规模庞大的人群。 他头晕目眩，也不知道麦基镇高层又使用了什么手段，如今的他，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简直要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无法开启先驱者状态，或者说，即使勉强开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可能还打不过一个普通成年男性。 不只是身体素质差到极点，他的思维都有些迟钝。他茫然地看着下方的人群，半晌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挑落麦基镇高层的过程之中，反过来被他们算计，吸入麻痹毒雾，这么倒下。 罗承已经相当警惕了，但是奈何麻痹毒雾太过霸道，换作其他高阶猎人，在完全生效之前不会有任何感觉，罗承能够轻微地察觉到身体的不适，已经是得益于他强悍的身体控制能力。但即使如此，依然远远不够，按照当时的情况，就算他立刻撤退，也来不及走出麦基镇，下场是一样的。 谁能想到，这些高层的杀手锏，竟然会藏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罗承再怎么警惕，也不可能拒绝一位小女孩充满善意的拥抱。 少年被钉在十字架上，这种感觉非常难受，所有的重量，都被压在四肢的创口上。鲜血不断地滴落下来，这让罗承更加无力，觉得身体当中的生机都在被一点点抽离出去。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或许我就会死去了吧。罗承这么想。 他这才去打量下方的人群，这些群众的脸上，都带着几乎狂热的表情。他们消瘦的脸上满是红晕，一看便是激动万分，与此同时，投向罗承的目光之中，还有赤裸裸的轻蔑与刻骨的仇恨！ 从人群中，一名谢顶中年人缓缓踱出，手里还拿着麦克风。罗承认得他，当时出现在会议室当中的高层们，他就是其中一个。这名中年人来到十字架下，说道：“欢迎参与到麦基镇起义军的第一次大众审判，凡是参与进来的人，稍后都可以领取补给一份！我是目前起义负责人莱比恩！”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这可是切实的好处，是“起义应得的福利”！ 莱比恩接着说道：“今天上午，发生了一件很恶劣的事情，奇迹少年罗承，公然撕毁与我们的协定，不承认昨天晚上关于的事实，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麦基镇。他来到麦基镇中央广场处，将代理镇长希克斯击毙，我在此谨代表麦基镇高层所有成员，对代理镇长希克斯的牺牲表示最大程度的遗憾与怀念，有关于他的追悼会，我们将会在之后展开。” “现在，我们聚集在这里，就是要对罪人罗承进行审判！奇迹少年又怎样，三级猎人又如何，在麦基镇人民运动的浪潮之中，负隅顽抗的最终下场，只能是自取灭亡！” “他现在就被我们钉在十字架上！我们，麦基镇的全体人民，将对他进行审判！” 莱比恩将拳头高高举过头顶，做出一个有力的动作。 “审判！审判！审判！” “为了麦基，为了未来，为了自由！” 群众怒吼着，他们挥舞着手臂，广场上宛若有波涛在涌动。他们大声喊着麦基起义的口号，一个个面红耳赤，非常狂热，他们的情绪被煽动到了顶点。 罗承看着这一切，脸色却平淡了下来。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梦境，在梦境之中，他同样被钉在十字架上，但他的身下不是群众簇拥成的海洋，而是小教堂的穹顶。这片天空，也不存在这轮光芒万丈的太阳，取而代之的是那颗死寂冷谈的巨大灰色眼眸。 我想要救他们，可他们却想杀我。罗承对自己说道。 莱比恩接着说道：“罪人罗承，其罪一，背信弃义，单方面地撕毁协议；其罪二……” 他一条一条细数罗承的各大罪状，最后，他语气一扬，咬牙切齿道：“其罪七……蛊惑人心，欺骗群众感情，妄图阻止这场伟大的运动！” “七宗罪行，我们高层给出的参照判决为……处以火刑，将他作为异端，烧死在十字架之上！” 莱比恩指出罗承的七宗罪，群众的情绪更加高涨，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恨不得立刻将罗承亲手杀死，对于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们痛恨到极致。 “现在，请赞成火刑的人民，举手表决！” 罗承看到，莱比恩的话音未落，下方簇拥着的人群，刷地全部举起了手。他们大声咆哮着：“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这个罪人，万死难辞其咎！” “留下他做什么？！妨碍到这次运动的，就应当全部铲除！” 罗承被钉在十字架上，尽管身体很虚弱，但他的五感依旧敏锐，能够将这些人叫喊的话尽数收入耳中。他眼帘低垂，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他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他以为的拯救，在这些人看来，却是欺骗与罪恶。他以为他在做什么伟大的事情，觉得可以将无辜的人救下来，但是到头来，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真相，他们将真相当成假象，将谎言奉成真理。 他们觉得罗承是罪人。 罗承拼尽全力，想要去救他们，但在他最无力的时候，他们所想的，却是怎么杀了他。 在这一刻，罗承觉得委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不奢望成为英雄，但最起码，他希望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是钉在十字架上，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 值得吗？罗承对自己说。他想起凯娜，那么完美的一个女孩，还在拉多镇当中等待着他，他想起昨晚上越野车当中的情景。车内的明亮，车外的黑暗，他最终选择的是黑暗。他放开了凯娜的手，想要拯救麦基镇，但最后，他根本谁也救不了，甚至都回不到凯娜的身边。 此刻的罗承，觉得后悔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就让猎人势力到达这里，然后杀掉所有反抗者好了。 罗承的想法很危险，从走出家门开始，他的心中就一直有着一条底线。他很善良，愿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同时仁慈，绝不会滥杀无辜，从他成为猎人开始，死在他手下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而现在，这条底线在崩溃，他的心境有了变化，此刻的他，隐隐地理解，为什么猎人们都那样自私自利，因为……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他的想法越来越偏激。到最后，他的眼睛一片冷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就让他们全去死好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莱比恩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众人将手放下，随后，他将麦克风凑到嘴边，接着说道：“不赞成火刑的人，请举手！” 稀稀拉拉的，竟然有人举手。罗承本已熄灭的眼睛，又出现了星星光芒。 “现在，我们来听听他们的想法。”莱比恩也不着急，让那些举手的人来到十字架之下。 一名工人说道：“我觉得，火刑实在是太便宜他了！照我说，应该是凌迟才对！” “我也是这么觉得，火刑太过仁慈了，像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就应该活活钉死在十字架上！”一名妇女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朝着罗承脚下啐着唾沫。 罗承咬着牙，一句话都没有说。在这一刻，他竟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心里面全都是对以前自己的厌恶，他在全盘否定自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自讨苦吃！ 这种改变，是由内而外的，如果真的完成，想要改变回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就像杰西一样，被击垮之后，他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在莫洛耶娃即将死去的刺激下，重新找回了自己。 而罗承，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在麦基镇群众将他杀死之前，他会先将自己杀死！ 这种杀死，是精神层面上的，就算他侥幸活下来，也将会性情大变，与现在判若两人。 以前的罗承，就这么要逝去了吗？善良仁慈又会耍宝，可以为同伴为他们豁出命去，身上甚至带了点书生气，就是这样一个宛如从旧时代之中走出来的人，现在……要倒下去了？ “很好，很好。这个答案我很满意。”莱比恩这样说道，“你们应该庆幸自己的答复是这样，对敌人有仁慈之心，就是帮助敌人，就是在与这次伟大的运动为敌，这样的后果，你们可以想象！” 罗承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浓，同时眼神越来越晦暗。 突地，从人群之中，钻出来一个小脑袋，这是一个小女孩，尽管瘦弱，但是眼睛很大很有神。此时的她表情非常焦急，想要往十字架那边跑，猎人们忙将她按住，但她使劲挣扎着，大声叫道：“不许你们杀大哥哥，大哥哥是好人，你们不许杀他！” 罗承闻声看去，他嘴角的弧度终于改变，不再是嘲讽，取而代之的是会心的笑容。那黯淡到极致的眼睛，又重新闪耀着光芒，他……没有杀掉自己。 还是有人……认可我的啊。他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