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嘶声裂天际 只作耳边风
正午的阳光渐渐减弱,下午悄然而至。『≤『≤, 此时,葛努庭努拉克斯城上的一切迎战准备都已就绪。都维斯河中的毒气足以腐蚀所有箭矢,加之距离太远,箭士们的巨矢派不上用场。城上只停留二十箭士,苍仑帕斯计划用神诞门将少数魔兵诱到城下射杀。 这一刻,恩斯顿大荒原上的浩浩三万魔军从魔城卡尔加纳的北门一拥而入,大轮回山的九扇石门次第大开,守卫在内的大魔戮与翼魔们在古魔魔罗刹的带领下大呼相迎,卡尔加纳内魔流涌动,长街之上,喧喧嚷嚷,群魔漫布。 “魔罗刹大人,”手执魔兽黑祭大旗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两个高大罗森魔对相迎而来的魔罗刹高声道,“我还是崇敬你,一如从前,阿魔离大人早为你的囚禁深感不公,现在他已从大轮回山的翼魔口中知道了你的事情,他让我传话给你,只要你能够带领大军杀光葛努庭的下贱人类,他一定让你重回十万魔军总统领的位置。” “阿魔离大人真是体知我心。”魔罗刹大笑,而后瞬然停止笑声,他肃声喝道,“那么,众位同胞们!你们现在想要如何?是小憩片刻?还是,现在就前往都维斯,现在的我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可以向伟大的父亲保证,没有任何事情比屠杀人类更富激情。”一个矮于魔罗刹古魔粗声说。“魔罗刹大人,你一声令喝,我们全凭你意!” “那就出发吧。”只听魔罗刹愤然一声,这群只知寻找杀戮快感的兽人便跟随魔罗刹冲出卡尔加纳,执厚重大刀向都维斯冲奔而去。 夕阳沉落,西方天际彩云如火。这时,方刚驾羽陵马从西多拉山脉的裂缝行出魔域的长老猛然回头,但见眼前层叠大山泛青泛紫,葛努庭方向,天色沉沉欲坠。 他知道那浩浩三万魔军已经来临,但走过的路决不能回头,他沉重地扬起马鞭,加快步伐,心中低念道:“等着吧,存在于这世间的万灵会来帮助勇敢的葛努庭人,如果不成功,我艾斯比那法绝不会再隐忍下去!” 晚霞如火起舞,都维斯岸边,滚滚魔军已经降至,他们来势凶猛,排成森森黑云长队压向都维斯,给对岸努拉克斯城中的葛努庭勇士带来惊心动魄的挑战。 翼魔们盘卷而起掠过高空,有些愚蠢之辈骄傲得试图以自己的天赋飞掠都维斯,但只能被那难以看到的蓝色光点粉成碎屑,十几个翼魔这样惨死之后,后面的翼魔们恐惧得向后退去。 “蠢才们!”魔罗刹在三万魔兵之前以魔族语大喊,“不要接近都维斯,那是人类惯用的把戏,他们不敢正对我们,只会用这种他们引以为豪的鼠辈手段来等待我们上当!” 翼魔们在魔罗刹的呼唤下纷纷退去,罗茜树树林之后,众魔嗬嗬怒吼推进,他们将大树砍断或连根拔起推入都维斯,不长时间,一大片树林顿然消失,成为干净的空地,魔兵进军不可阻止,哭泣的大树在都维斯的腐蚀之力之下燃起百尺火焰,染红大河两岸。 努拉克斯城的大门被众勇士一拉而开,身披坚甲、手执阔斧长戈,背背浮着地灵坚盾的一万余众从大门内涌出,他们在城前迅速站成排排列列,面向前方的罗茜树树林与燃起的通天火光和其后黑漆漆的三万魔众,众人面如坚铁、挺拔而立。 “啊哈哈!他们已经来了!”破力手执五米实心铁棍,站在队伍最前方激动地大喊,他和百位驾黒骠骑执长枪的骑士是队伍的前锋,他们需要为身后大军破开一条大道,后面一排皆是长戈士兵,再往后,是灵活更适于近战的大刀阔斧队伍,他们伫在城前,如山海般雄壮威武。 高墙上站满箭士,箭士的箭矢离开身体无法穿过神诞门,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魔兵到来。苍仑帕斯与亚灭兹立于城墙之上,他们直视城下队伍与都维斯对岸向他们狂吼的魔兵,神情严峻如铁。 “奥维尔斯呢?”亚灭兹问,他想起长老临走时说给他说的话。 “他已经跟肯迪尼克穿出密林小道,在魔军的后方了。”苍仑帕斯边注视着城下战士边说:“怎么?你找他有事?” “哦……”亚灭兹笑道,“没事,我要去为他们助阵了,你一定要在这里控制好神诞门,这里需要你。” 说罢,他绕下城,快步走出城门,来到破力一边,拍了拍他强壮的肩膀高声道:“大个子,一会儿你把我抛向魔兵队伍的正中心,我要在那里杀他们个痛快!” “当然没有问题。”破力笑道。 都维斯河对岸魔军吼叫不止,翼魔们与其他魔类从远方或附近搬来巨石砸向河中,他们刚刚到来,没有做好如何破解都维斯的计划,只是在对岸一味狂吼叫骂,或向河中抛向巨石,但这样小的规模于都维斯只如隔靴搔痒,巨石刚刚投来就被强大的腐蚀之力彻底粉碎。 这时,在莱恩卡尔山脉密道中走出的三千勇士早已穿出密道巨石大门,山脚下幽暗密林将他们掩盖在魔军后方一里处,他们屏住呼吸,透过密林的树隙窥视着降临于此的狂怒兽人,那愤怒使得他们乱了心智,根本没有发现隐藏在密林中的敌人。 “一只,两只,三只.....”背负大刀的奥维尔斯伏在巨石边上细数着魔军中的罗森魔,他与身边的肯迪尼克说,“那最为高大的巨魔共有二十只,他们就全部交给我了。” “那怪物虽然身形庞大,但动作迟缓。”肯迪尼克说,“对比于那些善于跳跃的小魔戮和力大无穷的古魔而言,他们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说罢,他将背后长枪拿过,脱去上面的一层布沙,露出黑漆漆尖利利的钢刃,站起身向后面伏着的众人肃声喝道:“众位勇士们,该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也许我们这次真的再也回不去,但历史会永远铭记我们!” 众勇士金刚怒目,架起长枪。奥维尔斯挥动大刀,众西尔飒斯箭士各个搭弓引箭,一切准备就绪。 待队伍后方的兹塔贝忒化细小游灵从林间飞上高空,众勇士以风驰电掣之势冲出密林,向浩浩魔兵迅猛奔去,嘶吼声顿时乱成一片。 队伍后方的箭士跑到一定距离,全部停步而下,搭箭向天空愤然射去,众步兵勇士执大刀和坚盾继续向前冲刺,后方魔兵方刚知晓人类从后袭击而来,便被忽然降至的箭雨射杀,他们嘶吼着,但冲奔而来的人类已经在他们身后。 同时,努拉克斯城上的苍仑帕斯看到兹塔贝忒的精灵身影后,以蓝色大魔珠唤出神诞门。 高达百米、宽大数十米的神诞门若星河翠雾降至城前,门内光点流转,勇士们大吼着冲入其中。 就在魔罗刹刚刚发觉后方有人类偷袭命令众魔转头之时,神诞门突然降至在都维斯彼岸,数百铁骑与破力从中怒吼着杀出,亚灭兹被破力一手甩向远处,破力挥动铁棍,与骑兵们一同冲奔,他们如同暴风将前方众魔一扫而光,为身后队伍杀出一条大路,大军从神诞门杀出,嘶声震天,沙场如滚滚流河,魔军纷然大乱,场面一片混杂。 在这人类与魔军正杀得不可开交之际,葛努庭之内地灵塔的小丘上正是一片平静。 恶魔的嘶吼与人类的打杀声在他耳中如清风明月。他跪在夏洛茜墓前,远方夕阳如流火,近处微风轻拂面,夏洛茜死了,他似已忘记所有。 他的眼神哀婉迷离,远眺而去,夏洛茜似乎就存在于夕阳的彩霞与四面的远方冲他微笑,想要伸手去拥抱,但却可望不可即,伤悲之下,他一声长叹: “向晚伊人影,城外刀枪鸣。 嘶声裂天际,只作耳边风。 奔波有余年,褴褛身十载。 与尔共约誓,苦也乐中行。 但惜寒箭利,一夕殒性命。 丈夫失所爱,谈何为英雄!” 这时,一个曾和夏洛茜要好的名为小虞的侍女手拎土色饭篮缓步来到他身后,小虞身着如洛茜一样的衣服,长相也和洛茜百般神似。 “奇维罗将军。”她顿了顿低声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一直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你是何人?”奇维罗一动不动,只肃声道,“你的口音低缓轻柔,你是西尔飒斯人,你是西尔飒斯的国都东驰四木人。”
“是的。”小虞礼貌地点头,“我与您的妻子洛茜是要好的朋友,我进入魔窟数载,都与她睡在同一张大床上,且紧挨在一起,我们早已无话不谈,正因为有她,我才能度过那段幽暗的岁月而存活下来,现在她不幸了,我感到很悲伤……” “我们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乡,她说过回到那里时,她会与我一起看望我慈祥的父母与我可爱的弟弟,可是……”小虞低头道,声音渐变微弱,“来到这里我才知道,那里早已经遭受到了魔族的攻占,我的家人说不定早就被魔族人杀死了。” 说到这里,她咬着嘴唇掩面而泣,手不知觉一松,提篮也掉落在地。 他立即躬下身,拿起提篮,抽噎着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向将军说这些的,我本来是想来安慰您,也许我现在太激动了。” “对不起,”奇维罗是视自己子民如生命的人,小虞的话带给他巨大的冲击,他的双目坚毅如铁,“是我这个做将军的没有用,害你们至于如此境地,乃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承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不!您是西尔飒斯最受人敬仰的将军,您的事迹我早已听别人说过,一切都是西林斯的错,我与洛茜进入魔窟都是他的原因,是他将我们打入地境神狱,送入魔窟。”,“那西林斯是个无耻的色魔,他为了得到我的身体,将我抓入冥洛大殿内,我死也不从,他一怒之下就将我打入地境神狱,在几个月后,他竟派人把我带到魔窟做侍女!这样的君王天理不容!那天洛茜离国寻你时,我还在东驰四木的街道上看见过她,可洛茜刚刚走出国界,就被他派人暗中捉回,西林斯不希望你回到国家。” “你说什么?!”奇维罗听到这里,顿时愤怒起身,冲那侍女大喝道,“是西林斯将洛茜与你送入魔窟!而不是魔族人抓你们来那幽暗之地?” “句句实言!这是我们亲身经历。”小虞不容置辩地证实。 “西林斯该死!我早晚都会斩下他的头颅!”奇维罗声音粗鲁,神态恐怖,小虞因之退后数步。 “你不要惧怕,也不要彷徨。”良久,奇维罗恢复平静,“即便不想在葛努庭生活下去,你也定要充满生活的乐趣,相信我,你总有一天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乡,那里漫山遍野开满鲜花,满城流淌着迷人的芬芳,纵使失去曾经拥有,但也至少证明曾经拥有!” 话罢,他回过头,对着洛茜的坟墓三鞠躬,用手紧攥起胸前的水晶项链,闭上眼,轻念起一首古老的挽歌: “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光, 那比太阳更耀眼, 那比星光更闪亮。 离别总是在所难免, 夕阳红透了半边天。 挥手向往事告别, 远逝的影子风中呢喃。 战火焚遍兰花山岗, 美丽的人儿远上天堂, 灵魂驻地仙乐鸣响。 涉足的远城百花绽放。 群鸟啾啾轻歌曼曼, 月下华步故城溟江。 黄泉清水一饮忘世, 愿汝安息青冥之上。” “洛茜,谢谢你的存在与不离不弃地陪伴,”歌罢,奇维罗缓缓睁开眼,露出那双目坚强如铁,“今后你定会化作一道光,伴随在我的左右,成为我呼吸的一部分。我要离开你了,去做我必须扛在肩上的众人。对西林斯的恨,对魔族人的恨,更重要的是,对家乡不可分割的爱,会让我在这个充满苦痛的人世间继续漂泊下去。” 话罢,他在附近采集一把低矮黄花放在坟墓的墓碑前,微微一笑,转过身,向山坡下大步跑去。 山丘上的野花随风颤颤,夕阳微微,一切平静而淡然,奇维罗毅然跑下山坡——就像夏洛茜从没有离开过。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