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争辅政勾心斗角 咸丰帝承德驾崩
【史要】咸丰帝病死承德避暑山庄,托孤于顾命八臣…… 却说,奕訢与西方各国签订和约后,虽然再次丧权辱国,但英、法联军总算撤离了北京城,京城之危解除,宗庙也保住了;于是,逃亡热河的咸丰皇帝也打算御驾返京。 同时,咸丰皇帝又给了奕訢一道上《谕》,要其尽速修复圆明园内尚存的几处馆舍;且又告谕群臣:“来年春暖,御驾返京。” 此后,咸丰皇帝的心情开始平复,病情也稍有好转;于是,就又钟情于女色与美酒之中了。且圆明园的修复有待时日,咸丰皇帝也就只好在这承德避暑山庄中安下心来了。 承德避暑山庄是清朝皇室在热河的一座行宫。满清入关以后,清皇朝为了巩固北疆及安抚蒙古族;每年秋季,大清皇帝总要带领众多的皇亲贵族、公卿大臣、八旗子弟乃至后宫妃嫔等数万人前来距北京三百五十多公里的蒙古草原上的木兰围场举行一次大型的狩猎活动。因狩猎时需要歇息之所,康熙皇帝选择了离木兰围场不远的武烈河一带山清水秀之处修建了二十一座行宫,承德避暑山庄即是其中之一。 承德避暑山庄自康熙四十二年始建至乾隆五十五年止,先后历时八十七年才全部建成。承德避暑山庄虽然没有圆明园那么大,但占地也达五百六十多万平方米,由一百二十多组殿、堂、楼、馆、亭、榭、阁、轩、斋、寺等各式建筑组合而成;其中有康熙时建的诸如澹泊敬诚殿、万壑松风殿、云山胜地楼等三十六景,乾隆时建的诸如松鹤斋、乐寿堂、清音阁等三十六景,合称为避暑山庄七十二景,其气势与规模无愧于皇家园林。特别是在盛夏炎日之时,此地更是纳凉避暑的好处所,其名也因此而得。 所以,除了每年必办的木兰秋围以外;渐渐的,承德避暑山庄即成了历任大清皇帝经常光顾之地;康熙皇帝与乾隆皇帝每年有一半时间是在这儿度过的,大清朝的许多重大决策均出于此。乾隆皇帝曾在这里接见过西藏政教首领****额尔德尼,首次来华的英国特使马戈尔尼等一行人也是在这儿觐见乾隆皇帝的。 咸丰皇帝虽然钟爱于圆明园,但承德避暑山庄也是他乐意光顾之地;因为,除了狩猎或游乐,咸丰皇帝还时常需要用此处豢养的梅花鹿之血滋养身体,以壮阳行乐、驱病延寿。 咸丰皇帝自幼体弱多病,即位以后又终日在圆明园中好色yin乐,早已把个身子搞得面黄肌瘦弱不禁风;御医开了几味方药,说是鹿血可祛病、壮阳;于是,在这承德避暑山庄中养了一百多头梅花鹿,专供其随时来此取用;这鹿血也就成了苟延残喘须臾不能离开的救命良药,咸丰皇帝也因此经常得光顾这儿了。 只是,这次的所谓北巡而来承德避暑山庄,是在如此的窘境下仓皇出走的,心境自然不再如往了。 刚到“承德避暑山庄”不久,即传来了圆明园被毁的消息,咸丰皇帝大惊失色了;虽然,接着奕訢又有《奏》报称:“和议签《约》后,诸夷国已从圆明园撤兵。”但是,咸丰皇帝还是放心不下,立即下《诣》要内务府大臣明善“速将圆明园被焚情形察访具奏”。 明善遵《旨》,即行仔细察访;几天后,就有《奏》报,其略为:“经查察已悉,园内尚有:蓬岛瑶台、藏舟坞、慎修思永、双鹤斋、正觉寺、大宫门等十三处残存,其余尽被焚毁。园内诸物或掳或毁,无从查考。另有满档房尚存数间,汉档房等处亦尽被毁;珍藏之《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均遭毁殃。六座库房,遭劫四座,被焚二座;现存银钞二万九千三百余两,其余尽皆散失。库房造册尚存,有待整理。又查,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畅春园等处亦被毁,几成废墟。”等云。 咸丰皇帝见此《奏》报,十分痛心;想不到自作聪明地羁押了巴夏礼后,非但没能使英夷屈服撤兵退离京城,反而弄巧成拙地又招来了如此一场兵败受辱;不但再次割地赔款,还把祖上留给他的那么几处举世无双的皇家园林都给毁了;自己竟然要狼狈不堪地逃离京城跑到这儿来,几乎成了一个落难天子,比逃亡的宋高宗赵构好不了多少。 咸丰皇帝胸中憋着的这股窝囊气没处出,每每想起真是令他痛心疾首。许多遗憾、悔恨、痛惜、悲愤一起袭来,使咸丰皇帝原本已体弱多病了的身子,更如同雪上加霜般的病魔缠身难以复愈了。 一直侍奉在咸丰皇帝身边的懿贵妃叶赫那拉氏倒是很想得开,她见咸丰皇帝病得不成人样了;于是,用她那特有的娇柔的声音宽慰道:“陛下毋忧,何必自责如此?西夷诸国犯境,实亦事出有因;皆因百官无能,方至败辱。吾朝与西夷诸国,本无大碍,何相煎如此?吾等亦当自省。今虽新败,实因强弱悬殊,不作为耻。虽赔款割地,却终已撤军;大清宗庙未毁,社稷尚存,应是不幸中之大幸。圆明园被焚,却尚有紫禁、承德,仍可为用。而天子所虑,岂能仅在乎楼宇间耶?依臣妾愚见,吾朝之忧患在内而非在外。西夷诸国索要,莫过于银两、土地而已,此仅损及肌肤无甚大碍。而江南之发匪,欲夺天下,方为心腹大患。今西夷诸国已喏,助吾朝剿灭发匪;此乃因祸得福,天助吾朝也;陛下应额手称庆,何反而忧之耶?” 懿贵妃的一席话听来似觉在理,咸丰皇帝心中自慰了许多。不一会,内侍太监安德海捧上半碗尚有余温的鹿血;咸丰皇帝一口气喝下,然后在另一名太监的扶持下,进到名曰松鹤斋的寝宫歇息去了。 第二天,咸丰皇帝觉得精神爽了许多,病情也似乎有所减轻。于是,在避暑山庄的澹泊敬诚殿召见了群臣,这是咸丰皇帝来到避暑山庄后与群臣的第一次朝会。 群臣见咸丰皇帝临朝了,于是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但尽是些不着边际的无稽之谈。 咸丰皇帝终究是因身上有疾勉强临朝,没有精力听大臣们妄议;只是派了一名朝臣前往江南湘军大营宣《诏》,其《诏》无非是再次饬令曾国藩“竭力剿匪,以安社稷”等云。然后,就打发群臣退朝了。 咸丰皇帝是个特别会享乐的人,一时回不了京,就从京城召来宫廷的御用戏班升平署,在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殿或如意洲昼夜演戏供其消遣。 就这样,咸丰皇帝又终日在避暑山庄中寻欢作乐,把往日的烦恼与屈辱全抛到了脑后,大有乐不思蜀之感。 第二年初春,原打算开春就回京城的咸丰皇帝忽然病情加重,且时有咯血;只得仍留驻在了承德避暑山庄中,御驾返京的打算也就搁置不提遥遥无期了。 又过了数月,咸丰皇帝的病情仍不见好转,看似已难康复且不久人世;这才使咸丰皇帝本人与后宫嫔妃们及正在避暑山庄中的一班朝臣都暗中着急了。 因为,咸丰皇帝仅有两个儿女;丽贵人所生的长女荣安固伦公主,自然不在话下;而懿贵妃叶赫那拉氏所生的太子载淳,因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立储之事不成问题。 然而,咸丰皇帝仍甚忧心;因为,载淳年方六岁尚幼小而未能临朝亲政,而其生身母亲懿贵妃叶赫那拉氏却是生性泼辣敢说敢为;日后,叶赫那拉氏若是藉了太后的名分干预朝政,如何是好?凭着叶赫那拉氏的性格与能力这不无可能,咸丰皇帝也就不得不有所忧虑。 不过,咸丰皇帝转而又想;大清朝的祖制历来是幼帝继位,重顾命而不允后宫干政的;因为,史上由于后宫干政而使社稷丧失的先例太多了,大清皇朝也才因此立下了这条祖制。历代先帝无不遵循,现在轮到了他咸丰朝,当然也不敢越雷池半步而有背祖制。所以,虽然叶赫那拉氏为咸丰皇帝生了太子载淳,而且是唯一的一个,方使龙脉不绝,咸丰皇帝确也因此而宠爱于她;但是,为了皇儿的江山安稳及大清朝的社稷永泰,他不得不委屈了叶赫那拉氏而对她有所约束。 看来,尚未给她正名的皇后名分仍得继续搁置,免得她因正名后滋生骄气而更难约束。同时,咸丰皇帝决定依循祖制为皇儿载淳选定顾命大臣,以防太后干政。心想,叶赫那拉氏受此约束后,即使有干政企图,也断难实现了。 另外,咸丰皇帝还手书了一份《诏》书交予皇后钮钴禄氏,以防万一;并告诫曰:“若叶赫那拉氏失德彰显,可遵《诏》行事。” 因为,咸丰皇帝对懿贵妃叶赫那拉氏很是不放心,但因其是太子载淳的生身母亲,也就十分的无奈。他知道皇后钮钴禄氏宽厚慈善可以母仪天下;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将《诏》书交予她并郑重托付。 皇后钮钴禄氏受此重托,当然不敢儿戏;钮钴禄氏虽面善心慈,却大智若愚甚有城府;她接过《诏》书,已揣知皇上的心事;于是,将《诏》书妥善收藏保管秘而不宣。 咸丰皇帝如此安排后,觉得已足可对叶赫那拉氏进行约束,也就放心了。 咸丰皇帝安排好对于叶赫那拉氏的处置后,接着要考虑的就是顾命大臣的人选了。 咸丰皇帝知道,顾命大臣是权重之位,必定有许多人在觊觎;所以,选谁来担此大任?事关社稷儿戏不得,须慎之又慎。为此,虽然已是在病危中的咸丰皇帝,也得强支着病体又苦思冥想了许多;希望能选一个既有才华又信得过的贤臣作为首辅大臣,以确保大清朝的江山永固,为皇儿免除后顾之忧,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地撒手了。 咸丰皇帝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其六弟、恭亲王奕訢。因为,按理,首辅大臣应选自皇家帝胤为妥;如此,能以王爵之威震慑群臣,免生事端。而咸丰皇帝尚存的几个兄弟中,或愚拙、或尚未成年,皆难以胜任;唯有六阿哥恭亲王奕訢才智聪颖能当此大任,所以咸丰皇帝自然的就想到了他。 然而,一提起奕訢,咸丰皇帝心中不免疑虑重重难以决断;因为,咸丰皇帝奕詝与恭亲王奕訢之间曾经有过一场立储之争,至今难解心结。 此事,还得追溯到十多年前。 当年,排行老四的奕詝因生身母亲孝全成皇后钮祜禄氏早逝,被寄于静贵妃博尔济吉特氏膝下,与博尔济吉特氏亲生的排行老六的奕訢相处甚好;只是后来到了立储之时,才暗生波澜。 道光皇帝有九个儿子,欲立储时,年长的三个皇儿都已夭折。而五皇子奕誴已被过继给了嘉庆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惇亲王绵恺,不在其列。七皇子奕譞、八皇子奕詥、九皇子奕譓当时均还幼小也不在考虑之中。所以,道光皇帝只能在四皇子奕詝与六皇子奕訢之中选择一个立为储君。 若按汉室规矩,皇家立储应循“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的原则,否则会遗祸无穷。然而,满族的传统却有别于汉,虽然也有“立嫡、立长”之说,但却加入了贤、能作为选择的重要标准。所以,该立谁为储君?道光皇帝面临了一道难题。这是因为,六皇子奕訢虽然比四皇子奕詝小二岁;但是,奕訢的文韬武略、诗书骑射,均胜过他的皇兄奕詝一筹,深得道光皇帝宠爱。所以,道光皇帝似有立奕訢为储君之意。然而,奕詝是孝全成皇后钮祜禄氏所生,上面的三个皇兄过世后,尚存的皇子中他最年长,视同皇长子了;虽然满清与汉制有别,但仍须谨慎处置。若是废长立幼,道光皇帝担心着会引出什么麻烦;所以,犹豫不决难以抉择。 而此时,奕詝自己却自感不如,曾有放弃争储之念。然而,时任上书房总师傅杜受田却鼓励奕詝不要气馁,并教授争储之术。 一次秋围时,杜受田知道奕詝的骑射不如奕訢;遂教其藏拙于善,莫争一技之长。 果然,围猎结束,奕詝空手垂立;道光皇帝甚是好奇,问道:“众皆满载而归,汝何一无所获?” 奕詝低眉而简答道:“不忍伤生。” 道光皇帝闻言暗悦,窃与身边大臣道:“此乃君子之度。” 某日,道光皇帝因病不朝,六皇子奕訢往探,于病榻前大谈治国之策、安邦之计,道光皇帝心中不悦。 继而,四皇子奕詝亦前来探视;来前,杜受田又教授其须藏拙于孝之术;所以,奕詝才至殿门口,即伏地涕零悲声雷动,泣道:“儿臣愿代父皇受病、但愿父皇万寿无疆。” 崇尚以仁孝治天下的道光皇帝,见奕詝如此孝道果为所憾,顾左右道:“皇四子仁孝,可任大位。” 遂改写密《诏》为:“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 至此,愚拙的奕詝终于战胜了聪颖的奕訢而继承了皇位,即为咸丰皇帝。 因在“立诸之争”中杜受田功不可没,咸丰皇帝即位后加封杜受田为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咸丰二年,山东、江淮等地灾情严重,杜受田兼授山东、江宁两地的布政使,风光之极;然而,杜受田在前往赈灾途中却不幸染疫而逝。咸丰皇帝闻此噩耗伏案痛哭亲往祭奠,追封其为太师大学士,谥号文正。此是题外话,顺表。 对于这一立储之争,咸丰皇帝是至死难忘。也正因为与奕訢之间有此插曲,所以咸丰皇帝对于奕訢总是存着几分戒心。虽然,事后的奕訢似乎对他仍是忠心耿耿,看不出有甚异心。但是,咸丰皇帝揣度不准奕訢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真的能不计前隙而对他忠心不贰?所以,咸丰皇帝担心,若是把辅政大权交予奕訢,他能真心辅佐幼主载淳而不生异心伺机报复吗?一旦辅政大权让奕訢到手,加上他的皇叔身份和才智,就可以随心所欲,谁也压不住他了;对此,咸丰皇帝岂能无虑?所以,咸丰皇帝前来承德避暑山庄时,干脆让奕訢留在了京城;即使病重如此了,却未曾召见过奕訢一次。 而此时,随同咸丰皇帝来到承德避暑山庄的一班朝臣们,也都揣到了皇上的心事。特别是以肃顺为核心的宗室贵胄,眼见皇上病状日渐加重而不久人世,料定必依祖制由顾命大臣辅佐幼主。辅政大位是块肥rou,谁都觊觎。 帝胤之中尚有能力角逐的唯独恭亲王奕訢,若能将其排斥,则顾命大臣的人选只能出自宗室贵胄中了。因此,朝中一班宗室贵胄都想争得一个辅政的席位,以满足一下各自的权欲。莫看这班宗室贵胄在洋人面前都显得十分窝囊,但在朝中争权夺利时却又个个成了高手,谁也不肯服输,也就跃跃欲试而显山露水了。 诚然,这些宗室贵胄也确非等闲之辈,各人都有着不可小觑的显赫背景;虽说,从血脉上讲比起帝胤稍逊一筹;但这些人的祖上多有军功曾显赫不可一世,荫及子孙往往能经久不衰而不可小觑。特别是怡亲王载垣,乃是康熙皇帝第十三子胤祥的五世孙;而郑亲王端华,则是九门提督、郑亲王乌尔恭额的儿子,其祖上则是大清王朝开国皇帝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所以,两人皆为受封于太宗皇太极的八个铁帽子王的后裔,其王爵乃是世袭罔替;有着这一祖上的荫庇,说话的底气十足;因此,都觉得这辅政之位是当任不让了。 而端华的六弟肃顺是个权欲极强的人,更想趁机大显身手。 肃顺是端华的同父异母兄弟,因长幼之故而未能袭爵,只授了个三等辅国将军的闲职。但肃顺自幼聪颖机敏多有心计,所以不甘寂寞,总是希图有朝一日能一展才华。而愚顽不悟的端华虽然是兄长且贵为亲王,一旦遇事却总是要请教于他的这位六弟,日久则养成了百事皆依赖于肃顺的习惯,甚至近乎于惟命是从。 而肃顺则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好与人交往,京城中的纨绔子弟都愿意与他为朋;又因为肃顺处事甚有主见而常令人悦服,可谓是宗室贵胄中的出类拔萃者;渐渐的即成了宗室贵胄中的主心骨,那批纨绔子弟都围着他转并听命于他,连怡亲王载垣也甘愿受其使唤。 咸丰皇帝即位后,肃顺又投其所好,常以吃喝玩乐等与咸丰皇帝甚是意气相投,故又深受咸丰皇帝宠信;于是,肃顺平步青云地历任了御前大臣、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等职;从而,握有了实权。 肃顺在任内处事,虽审慎持重却果断不惑并颇有远见。肃顺曾《奏》请咸丰皇帝将在鸦片战争中欺上瞒下而丧权辱国的耆英斩首以谢国人,此举颇得人心,朝野为之诧愕并肃然。 肃顺还敢于打破满清皇朝二百年来不重用汉将的陈规,力劝咸丰皇帝放手任用汉将;并竭力保荐了诸如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等人,致使这批汉将奋力为朝庭效命,从而扼制了太平天国的扩张之势,使大清皇朝免遭灭顶之灾。 肃顺在户部尚书任内,曾用铁腕整治户部颇有成效,肃清了一批贪官;虽然,其动机微妙,但对于整顿吏治却是影响不小,使百官慑服。凡此种种建树,咸丰皇帝甚是赏识,遂又授予其协办大学士之衔;从此,更为咸丰皇帝所倚重。 而肃顺的“不分满汉,毋论流派,唯才是举”之道,又为自己网络到了一批有用的人才;地方上的一批实力派,诸如湘军首领曾国藩、湖广总督官文等人均由其举荐提拔;而其幕府中又有诸如高心夔、王闿运、龙汝霖、李榕、黄锡焘、尹耕云等饱学之士,世人谓之为肃门六子,可见一斑;日久,肃顺的势力也就渐盛了。
而留守在北京的恭亲王奕訢,对于立诸之争倒是早已抛到了脑后;而对皇兄去往承德避暑山庄时没让他同行,倒是深感纳闷。看来,皇兄仍是在有意识的疏远他?奕訢不由得如是想了。 好在,随同皇上去往承德避暑山庄的朝臣中,有与奕訢交好的军机章京曹毓瑛。曹毓瑛不断的有密函报来,倒是使他对于承德避暑山庄中发生的事情还能有所了解;而常陪伴于咸丰皇帝左右的七弟醇郡王奕譞,因出于兄弟情谊也常有函至,告以皇上身边发生的事;如此,承德避暑山庄上发生的一切,奕訢仍能了如指掌,心里也就宽慰了一些。 然而,奕訢知道皇兄的身体虚弱且仍无所节制,近来更是病情日渐加重,不知哪一天会撒手人寰;但而今,皇兄远在承德避暑山庄,若是真的出了大事,自己岂不远水近火鞭长莫及?何况,现在围在皇兄身边的多是一些爱进谗言利欲熏心之辈;若不赶紧恭请皇兄御驾返京,后果难以设想。 于是,奕訢即派人送《奏》本至承德,言:“夷兵既退,京城宁息,恭请圣驾回銮。” 咸丰皇帝阅《奏》后,草草的朱批了几个字就推诿了,却仍滞留在承德避暑山庄而不返京。 奕訢见此计未成,十分无奈。不久,就传来了咸丰皇帝病危的消息,奕訢更是心急如焚了;于是,再次《奏》本,恳请允许他“至承德给皇兄请安”。 咸丰皇帝见《奏》后,倒也心动似有允意。 但肃顺等人却觉不妥,遂进谗言道:“吾闻恭亲王与夷人或有勾结,其急欲前来承德,恐为挟制朝廷或圣上以媚夷人,皇上须有所防备。” 此时,已过继给惇亲王绵恺的五阿哥奕誴,却傻乎乎地也说了句:“老六怕是要造反了?” 于是,咸丰皇帝不由得又暗生疑虑,决定不让奕訢来承德避暑山庄,遂又回复道:“朕与汝手足情重,恐晤面后忆及往事,有感于怀,而于朕之病体不宜,故皇弟不必前来。且京城重地,非皇弟不可守;切莫擅离,以负朕之托。” 就这样,恭亲王奕訢的两次《奏》请,均被轻易地挡了回来;奕訢无奈,只得尊《诣》继续待在京城中,不敢擅自前往承德。 咸丰皇帝拒绝了其弟奕訢的《奏》请后,接着又考虑顾命大臣的人选了;因为,咸丰皇帝已自知来日不长了;而这关系到大清皇朝的百年大计,已是拖延不得。于是,咸丰皇帝又费神思忖了许久,最后决定从现在身边、位居一品的朝臣中遴选。 因为,肃顺在咸丰皇帝的眼中颇有好感而恩宠有加;所以,咸丰皇帝首先想到的即是他。咸丰皇帝知道,肃顺的才智不亚于奕訢;授权于肃顺,正好让其两人相互掣肘,以利于年幼的皇儿。 然而,咸丰皇帝却遇到了一个难题;因为,肃顺既非帝胄又无王爵,若是由他辅政,恐群臣难服,这却如何是好?然而,若不选他,朝中别无可选之人,奈何? 咸丰皇帝又苦思冥想了一阵,终于有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干脆来个顾名八臣,放进几个王爷,岂不迎刃而解了?何况,祖上本来就有过顾名八臣的先例,当是顺理成章无可非议。 咸丰皇帝如是想后,即有了定见。于是,又选定了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御前大臣景寿、兵部尚书穆荫、吏部左侍郎匡源、礼部右侍郎杜翰、太仆寺少卿焦佑瀛等七人;于是,加上户部尚书肃顺,即凑足了顾名八臣。这八人中,论资排辈,当数怡亲王载垣为最,故为首辅,郑亲王端华次之,户部尚书肃顺随其后。至此,顾名八臣终于选定了。 咸丰皇帝选定了肃顺等八人后,虽然消除了对其弟奕訢的担心;但不知怎的,心中仍有疑虑。 其实,此时的咸丰皇帝已是对谁都不放心了;他同样忧虑肃顺等人或许也会居心叵测而不臣,甚至矫《诏》害君;所以,咸丰皇帝觉得,对于顾名八臣也该有些防患措施。 于是,他又命人刻了一枚书有同道堂三字的玉玺,交由皇儿载淳掌管。并规定,任何《诏》书均须盖有御赏章作起印、同道堂章作讫印后方为有效,否则即为矫《诏》,任何企图都将落空。而此两枚玉玺分别由皇后钮钴禄氏与幼主载淳掌管,断难同时取得;所以,若想矫《诏》害君,也就如痴人梦语掩耳盗铃了。如此,即使顾名八臣中有人胆敢萌生异心也难成事。 咸丰皇帝安排好这一切后,自以为已是天衣无缝,可以放心地撤手了。于是,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咸丰皇帝在松鹤斋寝宫中召见了选定的八人,当面托付赞襄之事。 这几天,肃顺也正为此事忧心。虽然,皇上已两次拒绝了恭亲王奕訢的《奏》请,这似乎意味着皇上已将恭亲王排除在顾命大臣的人选之外了。 然而,他仍担心着皇上或许会改变主意而从新召见奕訢,那就意味着辅政大权将落于恭亲王之手。若果真如此,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后果不堪设想。可谁知,几天后,咸丰皇帝忽然召见他了;此时,肃顺已觉到,皇上的召见必定是有关辅政之事;于是,赶紧兴冲冲地赶往应召。 肃顺急步走进皇上的寝宫,只见几名御医正忙碌着在给皇上把脉用药;而皇上已显得十分虚弱无力,连连的咳嗽咯血。肃顺侍立于傍,不敢声张。 不一会,怡亲王载垣等七人也相继赶到。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后,已都心知肚明,皆无声息地侍立于咸丰皇帝的病榻前。 此时,肃顺的心事算是已放下了一半;因为,他知道,皇上今日召见,必定是要托孤于他们了,这正是他梦寐以求了多日的事。而大清皇上托孤常爱用顾命八臣;眼前应召而至的正好是八人,似已足数;且可见皇上真的已是决定将恭亲王奕訢排除于外了,甚至于连军机处五名大臣中唯一敢于违拗他的户部左侍郎文祥也不在其例。 此两人的被排除,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看来,自己的担心已属多余了。因为,眼前的这八人;怡亲王载垣与郑亲王端华,本来就是肃顺一伙的哥们;虽然两人的爵位比他高,但一旦遇事都得倚重他。而其他四位军机大臣,对于他肃顺全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任由他摆布,也就更不在话下。唯有御前大臣景寿,倒是贵为道光皇帝的驸马爷;但此人敦厚老实毫无主见很容易对付,不必太放在心上;而且,估计皇上将景寿列入,或许正是为了排斥恭亲王奕訢而作的刻意安排,以此堵住皇家帝胤们的嘴,宁息不平与怨怼之情;同时,也凑足了八人之数。看来,除此别无他意。肃顺思及至此,也就无所顾忌了。 果然,御医们在给咸丰皇帝服下了一碗汤药,咳嗽稍微缓了些后;咸丰皇帝即把众人召到龙床前,有气无力地道出托孤之言,嘱托八大臣要尽心辅佐幼主,八人赶紧俯伏于地连声喏喏。 领受皇上当面托孤,八大臣心中自然甚感荣幸了;然而,庆幸之余,肃顺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请求皇上亲笔《诏》书以示郑重。 然而,此时的咸丰皇帝已是病重得不能提笔;于是,咸丰皇帝口授,由太仆寺少卿焦佑瀛辑录成《诏》。 《诏》曰:“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奉朱谕:皇长子御名载淳,着立为皇太子。特谕。” 肃顺觉得这份《诏》书达意不全,于是又叫礼部右侍郎杜翰另拟了一份,添加了诸如“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等文字。 肃顺方才觉得可以了,遂将新拟的《诏》书呈于皇上审阅。 但此时的咸丰皇帝已是奄奄一息,只顾咳嗽,根本再没有精力审阅《诏》书;任由肃顺等人怎么修改杜撰,他都已无力指正了。 就这样,后一份《诏》书依照肃顺的意图撰就颁布,并且堂堂正正的盖上了御赏章。肃顺接过《诏》书又细阅了几遍,见一切已如自己所愿,也就放心地欣然受命了。只是,肃顺并不知道咸丰皇帝另有一枚同道堂章交予太子载淳掌管着,从而犯下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