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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太平军围魏救赵 曾国藩绝处逢生

    【史要】陈玉成兵败桐城,湘军围攻安庆;曾国藩被困祁门大营,绝处逢生;左宗棠练楚军,救曾

    国藩;清军反败为胜……

    却说,太平军攻克苏州,彻底铲除了清军的江南大营后,太平天国终于从内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天京之危解除,天国的情势有所好转。

    此时,陈玉成在攻占了安徽的全椒后,已南返回到天京。李世贤则率部攻克了吴江后掉头南向,又攻占了浙江的嘉兴,准备进军杭州。

    杨辅清则率部一度占领了浙江的长兴后,经江苏的宜兴西入皖南。

    而李秀成则率部东进,一连攻占了昆山、太仓、嘉定、青浦、松江;接着,又攻占了苏州。

    李秀成攻占苏州后,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觉得苏州是鱼米之乡,古吴国曾建都于此,何不辟作天国的陪都?且李秀成自封王后尚未建王府,于是决定就在这座心目中的陪都苏州城内建一座忠王府,以供享用。于是,李秀成将天国大事抛到脑后,一心扑在营造忠王府上了。

    有人向洪秀全进谗言,曰:“苏州的忠王府,豪华不减东王府;却忠王自言,苏州乃其陪都,恐有异志;天王应有所防,早作准备。”

    但此时的洪秀全,已吸取了内讧的教训,不敢再轻信谗言而妄为;遂不以为然,没予理会。

    而此时,清皇朝正因和春的江南大营遭覆灭而一筹莫展,咸丰皇帝这才又想到了曾国藩;于是,下《诏》加封曾国藩为兵部尚书,署理两江总督,并令其“统率所部兵勇,即日东进剿匪,以保东南大局”。

    而曾国藩自己,也欲洗刷三河大败之耻,誓与发匪决一死战。于是,曾国藩和胡林翼商议克敌之策。

    曾国藩一直就认为,安庆乃金陵之门户,兵家必争之地;若能取得安庆,则金陵如同囊中之物了;目前关系淮南之全局,将来即为克复金陵之张本。

    胡林翼也认为,安庆位于皖、鄂、赣三省交界处,南连九江,北接巢湖,西通鄂北的黄梅、蕲春、英山三县,东与池州、铜陵隔江相望,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即使不欲进取金陵,为兵之道也必欲夺之。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先取安庆,再图金陵”之策。

    只是,曾国藩又想,吾欲夺安庆,发匪岂会拱手相让?必定倾力往救;故不若先打援,尔后再取城,倒是一举两得。

    曾国藩将所思告予,胡林翼甚表赞许;于是,两人又据此作了一番周密部署后,统率湘军水、陆师五万余众从湖北出发向东进发了。

    一路上,湘军攻陷了安徽的太湖、潜山,锋芒直指安庆。

    湘军入皖后,曾国藩即派遣其弟曾国荃率湘军陆路主力进驻到安庆北面的集贤关;又命提督杨载福率水师攻陷安庆东侧要地枞阳镇,配合曾国荃对安庆构成合围;于是,两路湘军在安庆外围建营扎寨掘壕筑垒实施包围;但是,曾国藩却密授以“围而不攻”。

    同时,曾国藩又派遣副都统多隆阿和李续宾之弟、时任按察使的李续宜,率马步兵二万驻扎在桐城西南的挂车河、青草塥一带准备打援。

    而胡林翼则进驻到皖西南的太湖大营中,曾国藩则于皖南的祁门大营中坐镇指挥,专待太平军的援军来临。

    此时,寓寄于曾国藩幕府中的李鸿章匆匆地来到中军大帐,高声道:“祁门中间低落而四周高耸形似釜镬,吾居釜中;若敌人扼住四门关隘,则无去路也;此乃兵家之所谓绝地,伯函公岂可不知?应移驻他处,迟则危也。”

    曾国藩却自有所思,不以为然。

    李鸿章见曾国藩不为所动,则嚷嚷再三。

    曾国藩觉得有点烦了,于是阻止道:“渐甫公何嚷嚷如此?撼我军心。公若胆怯,可自觅出路。”

    李鸿章无奈,窃言:“公不悟,悔之晚矣。”

    且说,驻留安庆的太平军守将是英王陈玉成的部下叶芸来;陈玉成奉诏东攻江南大营时,因知叶芸来勇谋兼备能独当一面,故而委以重任留守安庆。

    眼下湘军来犯,虽然安庆的城防坚固,但叶芸来毕竟是孤军拒敌恐难抵挡;于是,叶芸来一面加强城防准备坚守,一面向英王告急求援。

    陈玉成接到叶芸来的告急谍报后,大吃了一惊。

    安庆是天京上游的重要门户,不但有着其它地方无可比拟的战略地位;而且,陈玉成的英王府就在安庆城中;陈玉成岂能不顾?

    陈玉成,原名陈丕成,广西藤县大黎里西岸村人;幼时父母双亡,十五岁时随叔父陈承熔参加了金田起义;因苦练了一身好枪法,便当上了童子军的首领。天王洪秀全嘉其忠勇,赐名“玉成”。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即被提升为左四军正典圣粮官,主管前军粮草。太平西征军进取武昌时,当时还仅是个粮草官的陈玉成却率领了五百天兵矫捷登城舍命死战,夺取了久攻不下的武昌城,从此声名雀起;十八岁的陈玉成建此首功后,即被提升为殿右三十检点,统领后十三军及水营前四军,可谓是天国中罕见的少年英才。

    此后,陈玉成所向披靡出征必捷屡建功勋,遂晋封为英王。

    如此一位天国中的常胜将军,岂容得湘军嚣张,竟敢攻打其英王府的所在地?于是,陈玉成二话没说,决定亲自前往解救安庆。

    陈玉成率部自天京北渡,然后沿江而下;一路上,攻占了皖北的定远、炉桥。然后,分兵围攻寿州、六安、舒城,但均未奏效。

    陈玉成不想恋战,于是从三地撤军,继续西进至桐城西南的挂车河。

    此时,有捻军龚得树、孙葵心等部的数万人来投,陈玉成即收于帐下;于是,在挂车河一带扎营四十余座,欲与湘军在此对垒。因陈玉成曾多次击败过湘军,所以全不把湘军放在眼里。

    而湘军倒是小心翼翼,早已集结了大量兵力,专待打援;此时,湘军见太平军援军到来,正中下怀;于是,趁太平军援军立足未定之时欲予围歼。

    骁骑校多隆阿、布政使李续宜率领本部兵马对太平军实施南北夹击,两军在挂车河一带展开激烈战斗。

    多隆阿的部将都司雷正绾和副都统温德勒克西率马步军从太平军的后路抄袭而来,使太平军的阵容顿时大乱。

    太平军遭清军多路围攻伤亡惨重,捻军白旗旗主孙葵心因伤势过重不治而身亡。

    两军混战数小时后,陈玉成不得不突围败走庐江。太平军在庐江稍作休整后,陈玉成又派兵一部去攻打枞阳,却又被湘军水师总兵李成谋与太平军降将、韦昌辉之弟、时任湘军游击的韦志俊率部击退。

    至此,陈玉成企图直接解救安庆的努力失败,只好怏怏地返回天京。

    因拔除了清军的江南大营而沉浸于喜悦中的天王洪秀全,忽闻湘军围困安庆及英王陈玉成驰援失利的消息后感到十分惊愕,赶紧将诸王召回天京商议对策。岂料,会议中意见分歧很大,各说不一。

    陈玉成想不到这次会败在湘军之手,蒙受了桐城之耻;每每想起,常令他刻骨铭心羞愧难受。所以,此时的陈玉成非但忧虑着安庆的安危,更欲洗刷桐城兵败之耻;于是,起身宏声道:“皖南乃是天国之财政所系,而安庆乃关乎皖南之存亡;安庆若是被陷,皖南必失;皖南若是丢失,天国之财源则绝,存亡堪忧矣。故而,安庆绝不可丢;吾当再率军与清妖决一死战;力保安庆,重振天国之威。”

    而此时,忠王李秀成的心思却全在经营苏、浙;而苏州的忠王府也正在营造之中,不想为了安庆区区的一座城池而离开苏州;只是,此话难以出口,更不宜以此作为理由而反对援救安庆。

    于是,李秀成想了一会后,才对陈玉成慰藉道:“胜负乃兵家之常,桐城之役不必挂齿,英王何必太过于搁在心上耶?而今,清妖的江南大营刚被清除,且清妖与诸夷国交恶兵戎相见,已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安敢进图天国?但凡围困安庆者,无非区区湘军而已。湘军乃吾天国手下败将,不足为虑。吾料想清妖唯恐天国乘胜东进拓展疆土,故而特作此状;试问,清妖若果真欲克取安庆,为何久围而不攻?可见其乃虚张声势耳,权可不予理睬。若是分兵往救,正中其下怀,切不可为之。吾以为,不若乘胜东取浙、沪,拓展天国之根基。而清妖见吾不落其圈套,必当自撤安庆之围而去。”

    李秀成欲取上海的话,倒是引起了干王洪仁玕的共鸣。洪仁玕因在香港居留多时,对于商贸在治国中的作用甚是看重;而上海乃商贸重地,早在洪仁玕的关注之中;因此,李秀成所言,洪仁玕听了觉得很是在理;所以,李秀成言毕,洪仁玕即予附和道:“忠王所言极是。申城乃长江入海之咽喉,商贸之重地;吾若能取之,则可开埠而与诸国贸易,天国当受益匪浅,其中可获利益非一二城池之得失所能比;故而,当速谋而取之,日久恐会有变。”

    而侍王李世贤却又另有所思,他打断洪仁玕的话道:“安庆地处江北,吾天国常有鞭长莫及之虑,今湘军围困该地,恐别有所图,故须三思而行。吾知安庆城固,湘军急切难下;而若欲与湘军决战,应待其强弩之末方可图之,而非今日。英王欲重振旗鼓,雪耻洗辱,亦有待时日,不可cao之过急。而今,天国已拥有半壁江山;设若安庆有失,吾亦可凭大江之险,与清军隔江相峙。何况,吾有江南富庶之地,何虑财源不继?若能更取闽、粤,拓疆扩域以为天国之根本,则更无虞矣。故而,依吾所见,不若挥师南下,尽早克复闽、粤。扫清江南后,天国则可万安无虞,何虑区区安庆之得失耶?”

    陈玉成闻言,斥道:“汝等欲弃安庆而偏安江南否?此乃妇人之见,断不可为。汝等鼠目寸光不足为谋,吾当独自再往而救之。”言毕,愤然欲辞。

    洪秀全见陈玉成愤然欲辞,倒是有点急了。同时,想起了有人提醒的“忠王欲将苏州辟为陪都,恐有异志”之言;心想,不若趁此机会调虎离山,让李秀成离开苏州后以防万一;于是,说:“英王息怒。安庆乃天国之门户,岂可轻弃?诸王所言,虽皆为天国长远之计;然事有轻重缓急之别,当务之急唯有解安庆之围。诸王毋再争执,为天国计,当力解安庆之围为要,别事容后再议。朕以为,若是直接解救安庆,恐又落入清妖之圈套而徒受损失。故不若再施围魏救赵之计。彼能围朕之安庆,朕何不攻彼武汉或祁门耶?如此,彼必弃安庆而自救。待解得安庆之围,再别图浙、沪、闽、粤,亦不迟。此谓左右兼顾、从长计议,诸王以为如何?至于苏州的忠王府,忠王毋虑;朕当派赞王蒙得恩督办,务使其气势恢弘,不亚于东王府。而征伐湘军之事,非殿中诸王莫属,忠王亦莫辞耶?”

    洪秀全软硬兼施不痛不痒的一番话,倒是使李秀成缄口难言了;赶紧应诺,并示忠心道:“天王之命,秀成岂敢有违?吾定当效死天国。”

    李秀成话音则落,洪仁玕立即附和道:“天王乃天国之主,天王《谕旨》,臣等岂容异议?诸王亦必遵照天王之《谕》誓死效命,安敢懈怠耶?”

    洪仁玕的这一番话拍马溜须得十分圆滑,众王听了虽觉不爽,但只好默认。

    而陈玉成倒是觉到了一些宽慰,天王的话虽然没能如陈玉成所求的直接去解救安庆,但却已堵了众王之口。虽然,以“攻千里之外的武汉”而“解安庆之围”,如此的迂回解救之术,听起来有点玄乎而不切实际;但多少合了陈玉成的“务必解救安庆”之意,总比坐视不顾来得好;所以,陈玉成的怒气也就消了许多。

    其它诸王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也不再坚持己见了。

    于是,又一番计议后,诸王勉强统一了意见;决定分兵五路进袭武汉和祁门,以迫使湘军回救而解安庆之围。

    五路兵马分别为:陈玉成率军从长江北岸西进,经皖北入鄂东;李秀成率军从长江南岸西进,经皖南、赣西,进入鄂东南;然后,陈、李两军会师于武汉。而侍王李世贤则率部经徽州入赣东,辅王杨辅清与定南主将黄文金率部沿长江南岸入赣北,已在皖南的右军士将刘官芳则直接自黟县出发;后三路太平军的目标则是祁门的湘军大营。

    太平军欲以此五路大军奔袭武汉和祁门后,迫使湘军退兵以解安庆之围。

    谋划已定,各路太平军即按计行事。

    陈玉成先是派遣了一支捻军渡江北上,前往河南的固始、汝阳等地与清军周旋,以牵制清军;然后,陈玉成亲率大军西进。一路上,太平军连克了霍山、英山、蕲水,不久就抵达湖北的黄州,锋芒直指湖北的武汉。

    坐镇在皖西南湘军太湖大营中的湖北巡抚胡林翼闻知太平军西进欲取武汉,犹如惊雷轰顶诧愕悚然了。

    武汉素有“九省通衢”之称,历为兵家之必争;湘军好不容易从太平军手上夺了过来,岂可轻易复失?然而,此时湘军的主力曾国荃所部和绿营多隆阿所部却都正在围困安庆,留守武昌城的既无得力战将且仅有数千兵勇;兵员之多寡战力之强弱显见,身为湖北巡抚的胡林翼岂能不急?而此时,胡林翼正身患重病;为此,急愤忧心病情加重得咯血了。

    胡林翼的好友欧阳兆熊见状,知是必为太平军进军武昌忧心所致;于是,劝慰道:“贶生公何苦如此?吾闻《天津条约》签订以来,英夷诸国皆欲溯江而上开辟内陆之商埠;据说,英国驻华使馆参赞巴夏礼而今正在汉口踏勘,公何不派员联络,假手夷人以拒发匪?”

    胡林翼闻言,却不以为然地叹道:“英夷诸国皆虎狼之族,何况与吾朝大沽koujiao恶不久,岂愿为吾消愁耶?”

    欧阳兆熊却说:“公言差也。夷人虽蛮横如虎狼,然其各商埠中均有利益所在;若待发匪至,则玉石俱焚,夷人岂能不顾?况且,夷人皆唯利是图之辈,公可暗中资以重礼,岂有不成之理?此较之劳师动众干戈相见,其利弊得失自明;公何弃之不用而舍近求远耶?”

    欧阳兆熊如此这般的解说后,胡林翼觉得在理,似若茅塞顿开。

    其实,胡林翼也知道太平军前来攻击武汉,施的是围魏救赵之计,无非是为解安庆之围;所以,胡林翼绝不打算为此而调回围困安庆之兵;因为,那样正好中了敌人之计,而使已经实施了数月之久的对安庆的围困前功尽弃。然而,胡林翼又担心若是不回调兵力,武汉真的丢失了哪又该如何是好?因此,左右为难而举棋不定。而今,欧阳兆熊出了这个主意,倒使他觉到了一点希望。

    胡林翼想:“若是此计能成,倒确是万全之策;即使不能成功,再调兵遣将或是另作他谋。”

    所以,不管能否成功,胡林翼决定试一试了。于是,胡林翼派遣湖广总督官文带上重礼,去往汉口会晤正在踏勘的英国驻华使馆参赞巴夏礼。

    果然,巴夏礼收了官文贿赂的重礼后,答应去黄州游说陈玉成,劝其取消进攻武汉。官文见巴夏礼已满口答应,这才放心地回复去了。于是,巴夏礼赶到黄州去见陈玉成。

    巴夏礼在黄州见到陈玉成后,谎称:“英国已在武汉开埠,在那儿有着英国的许多利益。”所以,奉劝陈玉成不要进攻武汉,以免伤了感情,危及双方的关系。

    巴夏礼这一说倒使陈玉成有点懵懂了,信以为真犹豫不决。

    虽然,陈玉成对于英夷诸国屡屡侵犯华夏利益的行为心里也十分反感;但是,陈玉成明白天国当前的首要任务是驱除鞑虏,而不是与诸夷国直接对抗;且至今,天国还没有与诸夷国发生过直接的利害冲突;陈玉成当然也不想由自己来挑起事端,以免树敌过多影响了天国的大业。再说,陈玉成对于攻打武汉以解安庆之围的所谓围魏救赵之计,确也心存疑虑;只是因为这是天王拍板定的方案,不宜违拗反对;且若不如此,诸王恐难求得一致。然而,到了真的执行时,陈玉成也就没有多大的热忱了。

    其实,陈玉成的本意仍然是希望能直接赴安庆,再与湘军决一死战,以雪桐城之耻。而此时,忠王李秀成迟迟未见到来,也令陈玉成不由得心中犯疑:“莫非忠王变卦?”过了几日,又从安庆传来了“日渐吃紧”的消息,陈玉成更是忧心如焚了。

    此时,陈玉成的爱将、遵王赖文光进言道:“现在安庆屡屡告急,城中粮草将尽;再过数月,将士没了吃的,还怎能打仗拒敌?英王应早作决断,绝不可再犹豫不决裹足不前。要知道,安庆城内数万将士都是天国的兄弟,怎能视若无睹不去相救?英王如若将大军驻于此地无所作为而让后人耻笑,不若去安庆与清妖决一雌雄,也不枉了大丈夫处世一生。英王若是难下决心,那就请分兵给我,由我前去解救。”

    陈玉成并非窝囊之辈,且年少气盛,岂容得被人小觑。所以,赖文光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词,倒是把陈玉成给激起了。于是,陈玉成忍不住挥一下手,毅然决断道:“遵王不必再言,吾当亲率大军往救。”

    于是,没再待李秀成到来;陈玉成决定放弃攻打武汉了,命令大军调头折回东向直接去救援安庆。

    只是,陈玉成没让赖文光同往,分兵两万让他留守黄州;并关照:“黄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可有失;遵王留驻于此,责重于山;此非汝莫属,遵王切莫辞耶?”

    赖文光见陈玉成下了救援安庆的决心,已感欣慰;于是,不再异议,欣然接受指派,留守黄州了。

    且说,此时的李秀成正姗姗地还在路上。他将部队分成了左、中、右三路,同时向湖北进发;左路经通城而西进,右路由武宁北攻,自率中路由义宁过通山而往。李秀成刚由浙入赣,前哨探马报知“英王陈玉成留下赖文光驻守黄州,已自亲率大军直奔安庆去了。”李秀成不知原委十分诧异,赶紧命令三路兵马原地驻防不必再前进。

    李秀成原来就对攻打武汉也不怎么赞成,更不愿去直接解救安庆;他只想着能挥师东进,一举拿下浙、沪,为天国拓疆耀威;而商定中的与陈玉成“会师于武汉城下”,无非是勉强而为绝非本意。眼下,陈玉成却连招呼也没打一声顾自走了;李秀成心中虽然感到懊恼,但倒也觉得是一个顺水推舟的极好借口;因此,李秀成对于攻打武汉的兴趣也就更没了。就地驻防几天后,李秀成同样放弃了攻打武汉的计划;命令部队调头折回,依照自己的意愿去东取浙、沪了。

    于是,太平军原定的“攻打武汉,以解安庆之围”的所谓围魏救赵方案不再执行,结果是白忙碌了一阵后不了了之,且耽误了许多时日。

    而此时,辅王杨辅清和定南主将黄文金已率部经江苏的宜兴进入皖南,并攻占了广德;然后,进攻宁国府。

    与此同时,侍王李世贤亦率部自浙江进入皖南,协同杨辅清攻克了宁国府;随即又南下攻占绩溪,然后合力攻打徽州。

    驻守徽州的是新任皖南道李元度,曾国藩曾告诫道:“徽州乃皖南要冲之地,且为湘军粮道之咽喉;应谨慎防守,不可等闲视之。”

    李元度却笑答道:“伯函公莫忧,发匪安庆危急,自顾不暇,安敢犯我?”于是,疏于防患。及至太平军来犯,才感到了情势危急,赶紧向曾国藩求援。

    曾国藩顿足道:“次青不听吾言,故有今日。”然而,考虑到“徽州若失,粮道被断,湘军则不战自溃。”曾国藩虽然不悦,仍不敢等闲视之,不得不派兵驰援。

    然而,此时湘军的主力正在围困安庆,祁门大营中仅有三万湘军,岂可尽拔?而远在安庆的湘军主力却是远水近火难以为济;何况,曾国藩知道太平军是在施围魏救赵之计,故而不想回调围困安庆之兵,以免落其圈套而前功尽弃。于是,曾国藩感到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了;最后,只得从祁门大营中抽调三千兵马,交由布政使张运兰统领,火速驰援徽州。

    然而,攻打徽州的太平军多达四万;李元度手下仅有三千兵,张运兰的援兵赶到,加在一起也仍只有区区的六千兵勇,实在是众寡太过悬殊。结果,一场激战后,太平军仍然攻克了徽州。

    徽州丢失,曾国藩十分恼火,要李鸿章写《奏》章弹劾李元度。

    但李鸿章觉得胜败乃兵家之常,徽州之败,实因敌我力量太过悬殊,曾国藩所拨援兵也少得可怜,岂可尽怪罪于李元度;如此责罚,有失公道。再说,李元度曾在湖口一役中救过曾国藩的命,而今曾国藩却是如此的薄情,不由得令人寒心;于是,李鸿章愤而不愿书,甩袖离营,顾自回合肥老家去了。

    李鸿章的离去使曾国藩十分难堪,曾国藩这才也似乎觉到了自己亏对李元度;适逢众幕僚又来替李元度求情,曾国藩也就顺势下台阶的收回成命不作计较了。

    几天后,太平军又攻占了休宁。

    得知右军士将刘官芳也正率部向祁门进发后,李世贤率部由徽州突然折回浙江,欲前往牵制驻守浙江的清军,从而掩护刘官芳免受来自驻浙清军的侧击。

    十月下旬,李世贤率部攻占了浙江的严州;不久,又攻占了临安、富阳,并一度进逼杭州。因杭州城固,李世贤不想恋战;于是,绕道杭州,改攻湖州。

    然而,攻打湖州经月不克,李世贤这才放弃了湖州,又西进皖南。

    进入皖南,李世贤与刘官芳会师,但不久就又分兵两路锋芒直指祁门。一路由李世贤率领,自休宁向湘军的祁门大营进军;另一路由刘官芳率领,自禾戍岭、羊栈岭经黟县的卢村向祁门挺进。

    此时,太平军的辅王杨辅清与定南主将黄文金,正在湘军的祁门大营西南面的浮梁、景德镇一带活动;太平军的右军士将刘官芳,已经抵达了湘军的祁门大营东北面黟县的山岭间;太平军的侍王李世贤的部队,则进驻在了湘军的祁门大营东南面的休宁一线;而折回东进的太平军的忠王李秀成,正好率部抵达位于湘军的祁门大营正南面的婺源;所以,此时湘军的祁门大营实际上已处在了太平军的包围之中,大有四面楚歌之忧。

    何况,祁门大营中只有三万湘军,其中半数又是新招募之兵。而位于祁门大营四面的太平军的总兵力却是数倍于湘军,兵力对比十分悬殊;若是此时的各路太平军能齐心协力发起总攻,其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连当时正在祁门大营坐镇指挥的曾国藩也终日忧虑束手无策了,自感势孤力单岌岌可危,如处惊涛骇浪之中,再次感到有被瓮中捉鳖了般的危险。

    太平军攻打徽州时,曾国藩派兵驰援;一则是为了保护湘军粮道,二则也正是为了在万不得已之时可由徽州而通浙江,以作退却之途。然而,徽州丢失,此途即绝,曾国藩岂能无忧?

    绝望中,曾国藩甚至写下了《遗书》而准备捐躯殉国。此时,曾国藩才想起了李鸿章曾经对他的谏言,悔曰:“吾不该不听渐甫之言,至有今日之危。”

    而众幕僚们皆无良策,全都惶惶不可终日了;整座湘军的祁门大营恰如一个遭受火燎了的蜂窝乱嗡嗡的一片。

    然而,祁门大营四周虽然都有太平军扎寨堵截,形似合围了。但由于各路太平军各自为政行动极不协调,且并没有将祁门大营中的湘军围歼的打算和计划;所以,实质上太平军并没有对湘军构成真正的威吓。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各路太平军都知道,此次围困祁门大营,并非要吃掉祁门大营中的湘军,而仅是为了通过围困祁门大营后以达到解救安庆之危的目的;另一原因则是由于,当时的各路“太平军”都不知道湘军统帅曾国藩就在祁门大营中,故而也就不急于攻破祁门大营而让曾国藩又逃过了一劫。

    再说,围困祁门大营本来就非李秀成之意。李秀成的入皖,无非是过境而已;因为在途经黟县时受阻,才改道经徽州、过屯溪、而来到婺源,合巧堵在了祁门大营的南面。然而,李秀成一心只想着东进,并不想在此过多的逗留,更不想参与攻打祁门大营的行动;所以,不久就起营拔寨而顾自走了,继续一路东向准备去夺取浙、沪,然后到常山过年。

    李秀成撤军离去后,祁门大营中的湘军松了一口气。

    曾国藩见祁门大营南面之围不战自解,仰天感叹道:“苍天不绝吾也!”

    经此一劫,曾国藩非但没有记恨李鸿章的拂袖而去,倒是反而觉得李鸿章深谙用兵之道,是个有用之才;故而常对左右言道:“渐甫有匡世之才,可作栋梁。”惋惜其离去。于是,曾国藩托郭嵩焘去找李鸿章,欲说其回来。

    且说,杨辅清和黄文金合力攻取徽州后,又率部攻占了建德。

    建德位于湘军南北主力之间往来联系的通道上,所以对于此时的湘军来说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建德丢失后,湘军的祁门大营与江北湘军主力之间的联系就被阻断了,曾国藩心中十分焦虑。所以,一见李秀成撤围而去,曾国藩赶紧派遣副将唐义训乘机突出去奔袭建德,务必将建德夺回。

    太平军对于唐义训的奔袭毫无防备,杨辅清与黄文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败而走;于是,建德被唐义训夺回。

    杨辅清自建德败走,退回了宁国府;黄文金则退守饶州,不敢轻出。于是,原已被太平军攻占了的彭泽、浮梁、都昌等地又都被湘军相继夺回了。

    此时,正在湖南编练楚军的兵部郎中左宗棠闻知湘军的祁门大营危急,赶紧亲率楚军前往救援。

    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曾为湖南巡抚张亮基、骆秉章等人的幕僚。咸丰六年,曾国藩攻取武昌时,左宗棠受骆秉章派遣为湘军接济军饷十分得力,深受曾国藩赏识;于是,授以兵部郎中衔,留于曾国藩的两江总督府内襄办军务。清军的江南大营被清除后,左宗棠受命在湖湘招募兵勇;因不想受制于曾国藩,左宗棠则别树一帜地将新募之兵称曰楚军。曾国藩见其胸怀大志,确是块有用之才,倒也没有计较;且常与其研探经国治军之韬略,引为知交。

    不久,左宗棠即募得五千楚军,小成气候;于是,日夜cao练以备后用。而今,曾国藩的祁门大营危急,正好相助以解燃眉之急。

    左宗棠率部进到景德镇,刚巧遇上太平军的黄文金与李远继前来攻打;左宗棠率楚军力拒,致使黄文金与李远继攻打景德镇未能得手。

    曾国藩闻知左宗棠率楚军前来驰援,且正与太平军战于景德镇;于是,派遣部将鲍超率部自祁门大营出发,前往接应。

    湘、楚两军会师后,与太平军在景德镇西北的洋塘谢家滩一带展开血战;双方鏖战数小时,太平军因受左宗棠和鲍超的两面夹击不敌而败走。然而,黄文金并不认输,转而又去攻打浮梁了;结果,又遭到湘、楚军的三路抗击,太平军损失惨重,黄文金不得不溃入赣北。

    再说,进抵黟县山间的太平军右军士将刘官芳和古隆贤、赖文鸿等部,终于通过夜袭羊栈岭成功,一度攻占了黟县。然而,很快遭到了湘军张运兰、唐义训、娄云庆等部的反扑;太平军的卢村据点遭到湘军的偷袭后被焚毁;刘官芳只好放弃黟县,并退出羊栈岭。

    刘官芳部退出羊栈岭后,屯于石埭一带。当探知湘军的祁门大营中的鲍超率部驰援景德镇后,以为祁门大营已兵力空虚;于是,决定攻击祁门大营了。

    刘官芳分兵二路,一度攻占了祁门大营北面的大洪岭和西北的大赤岭;接着,继续向祁门大营迫进,欲给祁门大营中的湘军以沉重打击。

    然而,当刘官芳率部进逼到距祁门大营仅十八里的石门桥时,却遭到了湘军副将唐义训设下的伏击。刘官芳不曾提防,稀里糊涂地进了唐义训设下的伏击圈,结果大败而回;刘官芳不得不再次退出羊栈岭,从此不敢再犯。

    且说,攻占徽州后去浙江逛了一圈,重新返回皖南的侍王李世贤,此时正从休宁迫近祁门;在黟县东南的渔亭,与布政使张运兰相遇。

    李世贤见张运兰乃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十分轻敌全不放在眼里;而张运兰因徽州战败,正窝着一肚子气,为报痛失徽州的一箭之仇也就奋力拼搏;结果,李世贤反而被张运兰所败,灰溜溜地退守黟县东面的兰田。

    李世贤进攻祁门未果,心中也甚觉窝囊;休整月余后,李世贤准备绕道江西先切断皖南湘军的粮道,然后再伺机回攻祁门大营。

    于是,李世贤率部拼力攻打位于皖、浙、赣三省交界处的婺源;在婺源的甲路与左宗棠的部将王开琳展开了一场血战;王开琳败北,总兵陈大富等多人阵亡。

    李世贤夺取婺源后,派兵留守,自己则亲率大军重新东攻祁门。行至途中,忽有留守江西的部队告急,说是左宗棠的楚军乘虚反攻,所获城池有复失之危。李世贤闻报大惊,即调头回军驰援。

    此时,左宗棠已在李世贤回援的必经之地乐平县城东南修筑了十余里深壕。

    李世贤行至乐平,,见楚军据壕坚守堵截,使太平军急切难过。李世贤恼羞成怒,屡次派兵强攻;但均被击退,终难越壕。如此反复攻击一整天,李世贤部已是兵疲将怠如强弩之末,而左宗棠部却是以逸待劳士气更昂。

    相峙至子夜,壕内楚军忽然突起越壕出击;楚军冲入太平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狂杀滥砍;李世贤部顿时溃不成军,自相践踏伤亡无数。李世贤在众将护卫下逃得性命,连夜溃入浙江境内;经此大挫,李世贤一蹶不振了。

    至此,李世贤、杨辅清、黄文金、刘官芳等欲以多路攻击湘军的祁门大营而解安庆之围的计划彻底告破。祁门大营的湘军击退太平军的多路攻击后,士气大振;为了便于指挥,曾国藩随即将湘军的大本营从祁门前移到了东流;自此,渐渐的收紧了对安庆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