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府中家宴(一)

    正宅到偏宅途径一个花园，里面种满槐花树，纷纷扬扬飘落的花瓣铺了一地，穿过其中，发上、身上皆是此花。

    萧芷素永远不会忘记，上一世她就是在此处初见司马玘，槐花纯洁美丽，将他也映衬地莹润韶华，好似仙人。那是自己瞎了眼，才会以为他是良人。

    萧芷素正沉思着，却突然被紫妨一拉顿住脚步，“女郎，前面那位可是妍姑娘？”

    诧然抬头，前方踩着姗姗莲步的娇俏女子正是萧芷妍，六年未见，此时的她已出落地亭亭玉立，一身浅粉衣裳与槐花林相得益彰，容色秀美姣好宛若一朵清新槐花，一颦一笑间皆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模样与前世相差无几。想起乳母今日所言，萧府妍女郎颇负盛名，是这建康城中出了名的才女。

    出了名的才女？萧芷素冷笑，上一世，她可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才女呢。

    “九jiejie？”萧芷妍这才看到迎面而来的萧芷素，似是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相见，颇为讶异。

    萧芷素迅速敛去原来的神色，换上淡淡的笑，“妍妹，许久未见了。听姨娘说你被靖王殿下请了去，我还以为今日见不着了呢？”

    “jiejie说笑了，今日是jiejie回府的大日子，殿下体谅meimei思姐心切，于是便差人送meimei早些回府。”听到萧芷素提到靖王，萧芷妍脸上的开心得意之色又添几分。

    “原来如此。靖王殿下待meimei真是体贴。”

    “是啊，改日有机会，meimei替jiejie引见引见。”萧芷妍此时的表情仿佛就是在向人炫耀她最珍贵的宝贝，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别人的羡慕嫉妒，尤其是萧芷素这个身份地位高于自己的jiejie。

    萧芷素挽着笑的脸有过一瞬的僵硬，心中腹诽万千，拜托你千万别引见，我半点也不想看到他！

    “九jiejie，怎么了？”萧芷妍自然是注意到萧芷素的表情，以为她是有些妒意的，毕竟，这个建康城中鲜少有女子能对此不屑一顾，心中得意，唇弧上弯。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靖王在大前年就已行了弱冠之礼，殿下如此喜爱meimei，看来靖王妃之位非meimei莫属了。jiejie在此先祝贺meimei一句。”萧芷素浅笑轻颦，柔和地仿若未曾有丝毫尖锐之处，话语坦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嫉恨。

    或许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听完萧芷素的话后萧芷妍含笑的表情顿时凝固。她这句话是在**裸的提醒自己，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成为靖王正妃的。

    “妍妹，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大好看。”萧芷素不动声色地将萧芷妍的表情看在眼中，也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

    “女郎，定是这里风大，所以妍姑娘有些不舒服了。”紫妨及时上前将手中挂着的披风为萧芷素披上，悉心道，“女郎，您身子弱，也要仔细着。”

    “是啊，女郎矜贵，可受不得风。”青璃也笑眯眯地横插一句。

    听到紫妨与青璃一唱一和，萧芷妍的脸色愈发难看，已经习惯听了六年的十姑娘，这一声突来的妍姑娘仿若芒刺在背。强自扯着唇笑道，“那九jiejie先去吧，meimei先回去换身衣裳。”

    “好。”萧芷素冲着萧芷妍含笑点头，在与她错开时又冷不丁出声，“对了，我听下人都唤meimei为十姑娘，我想这个称呼暂且还是别叫了，否则让人知晓还以为我们萧府没规矩。妍妹今后还要成为靖王妃，可不能落下话柄了。这事儿迟些时候我会与祖母提的，待姨娘扶正后再喊也不迟，meimei你说呢？”

    萧芷妍的脚步一踉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以此来压制自己不断上涌的怒意。眼风扫到萧芷素平和真诚的表情，并瞧不出丝毫针锋相对，真的就像她所言，是为了自己考虑。

    “meimei知道了，多谢九jiejie提点。”

    “咱们姐妹之间客气什么，好了，meimei快回去吧，别耽搁时间了。”话落，萧芷素头也不回地离去。

    长长的云锦披风曳地，将鹅卵小道上厚厚的槐花花瓣拖开。

    萧家的晚宴是在北苑湖边的校场开宴，因为即将入夏，天色没有太早擦黑。火烧云将整片天空染得绚烂，映在脸上都带着绽放的活力。

    这次晚宴萧老太太虽然说只按照普通家宴置办，但仆人们却丝毫不敢怠慢。没有极尽奢华，却做到事无巨细！

    跟随了萧老太太几十年的张嬷嬷看管着各路仆人，站在最上座的位置旁指挥一切事宜。见到款款而来的萧芷素和身后的两个大丫鬟紫妨青璃，张嬷嬷赶忙迎上前，笑着道，“九姑娘，来得真早啊。您瞧这还未开席呢，您要不要先四处逛逛？”

    萧芷素朝她笑了笑，声音温和细柔，“嬷嬷有心了，我们可以帮嬷嬷做些什么？”

    张嬷嬷笑着摆手，看她衣着单薄，面色还稍有病弱的苍白，颇为羸弱，不免心疼道，“这些年难为姑娘了！虽然是在陈安侯自个儿外祖父家，但没有母亲照拂，想必一定不怎么好吧？”

    “劳嬷嬷挂心了，除了身子不大爽利外，其他一切都好。”

    萧芷妍来的时候，刚巧就看到张嬷嬷亲昵地拉着萧芷素说话，想到方才两人在鹅卵小道相遇时她的样子，就忍不住攥紧袖摆。站在她身后的娆珠见了，忙低声安抚，“女郎，别气坏了身子。”

    勾唇一笑，萧芷妍偏首眼尾余光落在娆珠身上。娆珠吓得一个瑟缩，后退一步。

    “娆珠，你怕我？”

    “不敢……”娆珠低首轻声回答。

    萧芷妍抬首，凤眸潋滟却带着狠辣，娇美容颜在火烧云下如同绽放的玫瑰，却奈何身在荆棘，让人触碰不得。

    “九jiejie！”喊话之间，她已敛去所有神色，只余不谙世事的娇俏纯真以及见到久未相见的jiejie的喜悦。

    正在与张嬷嬷说话的萧芷素敛眉一笑，微微偏身，循着声音望向萧芷妍。

    娆珠忌讳地看了眼萧芷素，六年前主子落水那一次，她幽黑冷寂的眼神让自己印象太过深刻。

    而身前主子却宛如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上前亲昵地挽着萧芷素的胳膊，甜甜道，“九jiejie怎么不等等妍儿？妍儿方才还去恬素阁找你呢。”

    萧芷素眸色微冷，虽不知萧芷妍为何隐瞒两人此前在鹅卵小道见过的事，却也不拆穿，笑容得体大方，“我听闻meimei今日陪靖王爷踏青，不会这么早回来，所以也就未曾等meimei一同前来。”

    张嬷嬷见二人姿态亲昵，笑着摇摇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说道，“若是云阳郡主还在，见你们姐妹二人如此定会开心的很。”

    萧芷妍在听到云阳郡主时面色一白，虽然极快地掩饰过去，但萧芷素还是注意到了。她作势反握住萧芷妍的手，却被她下意识拂掉，校场内的气氛仿佛瞬间降为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