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十七郎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嘉敏余光一扫,已经看到元十七郎背后,跟了个小寺人。【】 “十七哥是去见陛下的么?”嘉敏不回答元十七郎的话,反是问道。 元十七郎笑吟吟道:“是啊,陛下说想听琴箫合奏,偏有不长眼的,说我的箫吹得比宋王殿下好,所以特召了我过去,三meimei要不要一同去,回头陛下品赏的时候,多给哥哥我说几句好话?” 这话说得,嘉敏有些啼笑皆非,她元嘉敏追着萧南跑的事儿,还有人不知道吗?任谁都拿出来打趣她。 等等……不对!元十七郎要她去画舫? 嘉敏心念急转,袖子里使劲掐了虎口一下,眼眶登时就红了:“我、我才不去呢!”说着咬住下唇,急急就要走。 “等等!”元十七郎一个旋身,就到了嘉敏身前:“怎么回事?难不成、难不成有人欺负三meimei?”不等嘉敏回答,自语道:“也对,明明听说都在画舫上嘛,meimei偏自个儿走这里……这是往哪里去呢?” 嘉敏也知道必然是绕不开这个问题的,好在方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捏住帕子,垂头道:“不敢劳十七哥哥烦心……陛下还等着哥哥去吹箫呢,十七哥哥快去吧,让陛下等久了就不好了。” 说完也不等元十七郎有所反应,喝一声:“绿梅我们走!” 嘉敏走得急,后头没有脚步跟上来。 转过宜和宫,然后是清芷苑,瑰延宫,想来已经是跟不上了,嘉敏稍稍松了口气,有些得意,绿梅提着灯,有意无意看了嘉敏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忽地眼下一暗,面前又多了一双金丝绣万字纹薄底靴。 嘉敏:…… 就听得十七郎的声音,这会儿倒是没笑了,正儿八经地说道:“事儿既然让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他抄了近路——他竟然抄近路来拦她!嘉敏死死盯住眼前的靴子,靴子上金丝泛着隐隐的光。 他是不想让她去乾安殿呢,还是真关心她,要为她打抱不平?嘉敏是不大信这宫里会有人行侠仗义的,何况以十七郎的身份,不是足够的圆滑,根本不可能在宫里生存下来。那么……莫非是……真不想让她去乾安殿? 难道那个挑拨太后与皇帝不和的人,就是他?或者甚至是……萧南?萧南与元十七郎有多好,嘉敏是知道的。虽然她没有费心打探过十七郎后来的去想,但是猜也猜得到,多半是去了南方。 会、会是萧南吗?如果说他的布局从这时候就开始了……不不不,不会的。这时候燕国分裂,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这时候他还在努力站稳脚跟吧。嘉敏心里千折百转,口中却道:“可是陛下……” “陛下也不会任人欺负三meimei的。”十七郎巧言令色:“到底出了什么事,把三meimei委屈成这个样子?” 现下也不知道乾安宫里,小潘儿怎么样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实在绕不开他,不如、不如连他一起拖下水?能在这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总不会是个连见风使舵都不会的人物。 嘉敏装模作样看看绿梅,又看元十七郎,跺脚说道:“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污了十七哥哥的耳朵!” 说完又要急走。十七郎果然拦在了她的面前:“三meimei要是觉得不便对我说,或者觉得十七哥哥人微言轻,帮不到meimei,主持不了公道……” “十七哥哥这哪里话!”嘉敏道。 元十七郎微笑道:“那也没什么,咱们去游船找陛下就是了。” “不可!”嘉敏道:“万万不可!” “这又为什么?”元十七郎眉尖一挑,有些讶异的颜色,思忖片刻,却是转向绿梅:“三meimei要是觉得难以出口,就让绿梅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认得绿梅。嘉敏心里微惊:这后宫里的宫人,不知道几百几千,绿梅的分位不是太高,又是在玉琼苑这样的地方服侍,他竟然能一口叫出名字,可见平日里多有留心。 绿梅提着灯,微微转脸向嘉敏,像是请示,又像是为难。嘉敏道:“十七哥哥不要为难她了,我说就是……咱们边走边说。” 她这样说,元十七郎倒也找不到借口继续阻拦,又想着嘉敏说的,不能让皇帝知道,想来……也许并没有关系?只是这路,却是往乾安殿的路没有错了……元十七郎左右为难着,不得不跟上嘉敏的脚步。 绿梅照着灯,三人一面走,嘉敏一面说:“我今儿带竹苓跟着陛下去画舫游湖,竹苓滑脚不能行,我也失了兴致,就让陛下遣人送我回玉琼苑,谁知道、谁知道……”嘉敏眉间薄怒,月下,灯下,倒带出几分狠狠的清丽来。 这几句话是事实,元十七郎自然也是知道的,嘉敏把话断在这里,他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问:“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才不是!”嘉敏有意用上任性的口气,反正任性的元三娘,才是人们心目中的三娘,不是吗:“那两个寺人,一个叫小顺子,另一个叫什么小潘儿,送我到了玉琼苑门口,我叫他们回去,那个叫小潘儿的过来又哭又跪的,说什么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早知道就不该救这种人!”嘉敏恶狠狠地说:“胡家表姐为难她,我也是看不得胡家表姐的气焰,帮着说了句话,我还当这个小潘儿知恩图报呢,我我我、我还亲手扶她起来呢,谁知道她走之后,我和竹苓准备安寝,竹苓就叫了,说我戴手上的素银绞丝镯子哪里去了……我这才知道,这宫里还闹贼了!”
失窃,倒真真是个好借口。十七郎一面听,一面想,凭他是谁,凭他在哪里,丢了东西总不好让人不追究。特别嘉敏在这当口还添了一句:“要是别的也就罢了,那素银绞丝镯子本就不值几个钱,但那是我姨娘……” 到这里,看了十七郎一眼,眼圈又是一红,那话,却是再说不下去。 镯子是女子腕上之物,十七郎却也不好说你捋起袖子让我看看——别说出五服的堂哥了,亲哥都不行。该含糊的含糊,不该含糊的不含糊,这个三娘子,确实长进了。况且,就算戳穿她,能有什么用? 十七郎问:“玉琼苑都找过了吗?” “当然找过了!我进宫时候可没带几件东西,能藏哪儿呢。就连这一路上,都找了个细细的,绿梅你说是不是?”嘉敏信口胡扯,绿梅做奴婢的,哪里能说不是,被嘉敏一句话捎带上,只得低低应一声。 到这时候,元十七郎也看出她的用意了,踌躇道:“果然是腌臜事儿。这等事,如何好让三meimei自己去问罪——不如……先搁着,一会儿我找个机会和陛下说,让陛下自个儿清理乾安殿门户?” 嘉敏像是气得极了,越走越快,口中懊恼地道:“我就说了,不要说出来,这等眼皮子浅的东西,污了十七哥哥的耳朵,也让十七哥哥难做——虽然就是个寺人吧,到底是皇帝哥哥的人——我是不怕的。” 之前十七郎拿“人微言轻”逼她开口,如今她就原意奉还,十七郎虽然并不受激,却也不好改口,只得说道:“三meimei都不怕,我怕什么……总是三meimei初次进宫,下面人不长眼,还是我陪着三meimei走这一趟的好。” 这说话时候,三人已经到了乾安殿外。 乾安殿平静得一如寻常,看来是还没出事,嘉敏心里略松了口气,又烦恼起来:却不知对方会用什么招数对付小潘儿? 且不管他,嘉敏摸摸袖中银针,想道:有这东西,不愁她不跟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