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王心咒
聂人敌，猎户家出身，收拾只鹅自不在话下，只等雨欣烧锅滚水，烫了褪去皮毛，又剥开肥肚，洗净肝肠，将鹅头、掌蹼涮了，整只撕成两半，一半交雨欣白水煮，一半自放火边烧。 找烛火点了，又等白水煮烂鹅，雨欣出门讨得，香葱、生姜、蒜泥，从杏花戒取盐、辣、麻、草果，佐料，都放将进去，一股香涌上来，望着热滚滚一锅，再捣入两颗鸡蛋，都用大瓷碗盛了，端上方桌。 待雨欣摆了碗箸，又擦净方凳，他叼个烟头，从院子转入堂屋，见手里提那鹅金黄，二人坐好，雨欣舀鹅腿予他，他又撕下鹅腿予雨欣。 等雨欣烫了酒，满上两小半碗，二人自吃了一回，雨欣夹丝鹅腿入口，皮酥rou滑，甚是入味，道：“好香！” 他手抓白鹅腿，放口大嚼，道：“真鲜！” 二人相视一笑，雨欣满上酒，将两热鸡蛋舀出，一人一个，两人吃着。 时近人定，外头清风朗星，至此十里林间一处，有一老一青，青年竟是司徒，老者矮小干瘪，发枯，满脸褶皱，老眼像也昏花，直睁不开，杵着根鹤头杖。 “糟了，糟了！”那老者开着神识，正照聂人敌、雨欣两个。 “怎的？”司徒淡淡道。 “你不见少虎主被迷上？” “男欢女爱，有何不可？” “若是rou欢尚可，要动心、动情，那可是自误。” “哦，说说？”司徒不屑道。 “虎之脉，王者之心一道，需视喜、忧、爱、悲、恐、惊，如过眼烟尘，修心如止水，只怒取王道。 少虎主，王者之心初成，若动爱念，既会受反制，心乃意志，乃身之主宰，到时王者之心一碎，王者意志不存，天怒决自毁。”那老者忧道。 “哼，那容易，少虎主出身乡野，尚未见识真绝色，待多些尤物亲近，再看爱还能长存？ 况，男女之道，一时心动容易，一世厮守却难，时候久了，自会厌倦。 且，二人也只一同赶路、吃饭，哪瞧出心动？ 再说，哼哼……”司徒话未完，收口不言。 “是了，老儿多虑。”老者点头。 可等想想，他又斟酌：“司徒真人，并非老儿疑虑，存真王之相者，王风尽显，举手投足间，王威慑人。可这少虎主，虽有些大气，却行为举止不端、不羁，似乎难合王道。” 司徒听了，抿紧嘴，直摇头：“屠真人，你高寿几何？” 屠苏长叹声，道：“老儿岁近八百，已是真人境寿元极限，时下，若再未能突破，便要油尽灯枯。” “想你年寿高，但同为白虎辅臣，勿怪多嘴两句，你执着处，只在于貌，而止于相，入不得心。 你所虑，尽是王貌、略触王相，却不见王心。”司徒淡淡道。 屠苏听得，呆住不动。 司徒又道：“世间人王境，皆为伪王，不修王心，但若，于真王略有丝感触，那对突破伪王，也必有好处。” 屠苏至此，忙折腰下礼，道：“朝问道、夕可死矣！司徒真人，不怪乎年轻有为，吃老儿一拜。” 这下，聂人敌、雨欣二人，刚吃完鹅、酒。 等井口放了烛火，掇条方凳，解下锥，坐院中吐烟，见雨欣端锅碗出来，他帮打水，雨欣于一旁刷洗，两个不时说笑。 夜风习习。 聂人敌正甜，觉心头一暖，雨欣容颜映入眼帘，但就这刻，他忽地“啪”一声，晕了过去。 雨欣慌放了碗箸，一脸心焦，擦净手，扶起他，摸下鼻头，气息未混，忙抱入屋，杏花戒内抽张毯子，甩旧木床上，将他安好。 十里外，屠苏，道：“不好……” “没事。”司徒。 “可……少虎主晕了！” “无妨。”司徒。 “这个……？”屠苏。 “这便是王心咒。” “甚么，甚么咒？老儿怎的没听过？” 司徒，想了三息，才开口：“我已取吕老衣钵，是吕支下代传人，自要知道多些。” “还望司徒真人赐教？”屠苏诚心实意道。 “也罢。 王心咒，于过百虎杀伐后、种于心，以束修王者。 可禁喜、忧、爱、悲、恐、惊六情，稍有触犯，便会心疼欲裂，甚者昏厥，再重者心爆。 并有补王心只能，每触犯一次，心坚硬一豪，绝六情一分。”司徒徐徐说道。 “无怪司徒真人、全不担心。”屠苏。 “唉，成王心者，你见他笑时，心并不喜；见他烦时，心不会忧；见他爱时，心非真爱；见他哭时，心头不悲，生为王者，更不能容恐、惊二味。实与行尸走rou无异。”司徒。 “这，那便是王者的代价。”屠苏。 “但成王者，虽禁六情，却纵六欲——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也算活的滋味。”司徒。 “少虎主可知王心咒？”屠苏。 “这王心咒，乃对王者之诅咒，中者浑然不自知，便是你说予他，他也听不得，写与他，他也看不见。”司徒摇摇头道。 “哦！” “且，能受此咒的，只有俱王者之资者，否则，种下必死。因此，你大可不必担心，少虎主受六情所困。”司徒。 “那老儿放心了，白虎天宫、又将重见天日！”屠苏。 待旭日初升，白雾散尽，聂人敌睁眼，见雨欣坐一旁，粉黛未施，秀发未理，满脸关切。 “这觉，喔……，好舒服！咦，姑娘，你怎会在这？”聂人敌个伸懒腰，道。 “还说，昨晚，你昏过去了。”雨欣轻喊。 “别做耍，余记得清楚，分明是吃酒睡的。” “我怎会骗你，那银椎，我拧不动，自在外边。” “余记得，是酒后所解。”聂人敌道。 雨欣到此，不再言，只面带疑色，小眼睛一眨一眨，瞧着他。 “耽搁那久，修行早落下，需快些回点苍。”聂人敌忽道。 “也好。”雨欣只言。 等上了老乌，一路急赶，六天便到点苍，聂人敌于望海楼降下老乌，要慌着修炼，只草草别过雨欣。 “聂人敌，那宁中……”临走，雨欣道。 “余自会处理，姑娘放心……，保管娶不了你。”聂人敌未回头，只撂下一句。 见他，往斜阳峰疾驰，雨欣望那身影许久，直至不见那人。又许久，她轻叹声，未回情义盟，而朝鹤云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