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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梅三的供词(3)

      萧赖歹叹了口气,道:“肯定不够啊,这他妈都饿了好几年了,一斤rou干,不够塞牙缝的!再说了,三个人一坛酒,这太少了。”

      “这别急,我有啊!”梅三儿眼珠骨碌碌一转,低声道:“你忘啦,我刚才跟你说的,长生天扔个石头,掉咱寨子了,那石头十斤rou干,五坛美酒,想不想吃?”

      萧赖歹一拍手,难掩兴奋,凑到梅三儿耳前,低声道:“对啊,你这……诶呀,长生天还说了,得咱们几个分享。那啥,那石头掉哪了?”

      梅三儿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这事儿吧,有点麻烦。地方我能告诉你,但是吧,那啥,有点危险,我说咱仨里面,有没有手脚利索的,没声的?”

      “我呀!”地出溜子听说有rou,抢着回答。他凑到梅三儿身边,低声:“我叫地出溜子,就是耗子的意思,手老麻溜了!”

      “是,他挺利索的。”萧赖歹怕梅三儿不同意,也在一旁附和。

      其实梅三儿是故意这么说的,地出溜子在这仨人里面,力气最小,肯定是被欺负的主,到分rou的时候,难免拿得少,一拿得少,弄不好就闹,这样自己这屋,就吸引了注意,再也跑不了了。让地出溜子取rou,就是告诉萧赖歹和老海,没地出溜子,谁都拿不来rou,再不济,你也不能抢人家的份。

      他把两人拢到身前,低声说道:“是这样,这个石头落哪了呢,我就说一遍,听好了!就在西面粮库,从寨门往东数,第五个屋,中间那个窗户,往北走三步,往下面挖,就看见了。”他顿了一顿,道:“但是,那里是粮库,你们那个大于越,肯定怕你们哄抢粮食,层层保护,能不能潜入,就看你了。”

      “没,没问题!”地出溜子一拍胸脯,站起身来,道:“等我好消息。”

      “你等会!”梅三儿把他叫住,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下来,正色道:“你回来的路上,不能偷吃,牛rou干是有数的,偷吃了,长生天会罚你!”

      “是,这没问题,我不也不敢吃。”地出溜子偷眼瞄了萧赖歹一下,快速出门了。

      其实梅三哪见过啥长生天,那牛rou干和酒,是他趁看守不注意,从粮仓里偷得,本来打算自己没事喝点,哪成想出了这档子事,不过也好,凡事留一手,总有好处,这十斤rou干和五坛美酒,真就能帮自己逃出去。

      地出溜子一走,梅三就开始和萧赖歹扯,他是算命的,有句话说,算命的肚,是杂货铺,就是啥都略懂一点,尤其对于野史,那可谓烂熟于心,什么杨玉环和安禄山有俩孩子啦,什么唐太宗弄父亲女人啦,反正就是带点黄的,带点荤的,俩人聊得是大畅小怀,哈哈大笑。

      地出溜子往返两趟,才把五坛酒,十斤rou干都提回来,老海也在伙夫那里领完了饭,三人把吃的放在桌上,倒也堆得挺满。老海一看见五坛子酒,一下就乐了,把凳子搬进来看,非说不醉不归。

      地出溜子走到梅三儿身边,就要解他脚上的绳子。老海看见了,当时就把他拽过来,吼道:“干啥呢?解开腿上绳子,跑了咋整?”

      “你干啥?”地出溜子挣开老海儿胳膊,大声道:“人家给咱们吃的,还给咱们酒喝,按咱契丹人规矩,就是朋友!有把朋友绑着的?”其实地出溜子心里,明白得很,他刚才去挖了不到一尺,就发现一块木板,掀开木板,里面就是rou干和酒。这明显就是挖好的,哪是什么长生天扔石头砸的?换句话说,这是梅三儿埋得,却分给了自己吃,该说不说,这人真挺仗义的,真不能虐待他。

      梅三儿也没想到,这地出溜子人小,还真够意思,为自己分说,心里还挺感动。他怕事情闹大,就摆了摆手,道:“不用解了,我毕竟是犯人。再说了,这天气,外面尿个尿,能把rou冻掉,跑,能跑哪去?”

      “说的也是。”老海一拍梅三儿肩膀,把他按坐在炕上,到了一碗酒,道:“喝了!”

      梅三儿连连摆手,道:“海哥,这有点难为人。我跟你说哈,我这人不能喝酒,一喝酒,就中风了。也怪我,我当时没跟长生天说,我不能喝酒,老人家就赐我就喝了。”

      老海眉头一皱,牛眼一瞪,道:“咋地,你啥意思啊?跟我装呢,是么?”

      “没,没,海哥,我这真……真喝不了……喝了就死了,你们大于越要问起来,这不也不好说么……”

      他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老海一开门,略微一怔,叫道:“老蛤蟆?你咋来了?”说完,他就把门掩上了。

      没两句话,老海就回来了,揽过一个酒坛,大声道:“他不喝,咱们喝!”说着,他一拍梅三儿肩膀,笑道:“谢谢你,谢谢你啊,兄弟,老还以后发达了,绝不忘了你这兄弟!”

      契丹人生性好饮,又饿了好几年,今儿这仨人看到这么多酒rou,真是高兴到姥姥家了,大口喝酒,大块吃rou干,吹牛扯蛋,划拳唱歌,不胜热闹。

      梅三儿不喝酒,就在旁边陪着,他会说话,每次说话都到点上,弄得这仨契丹人哈哈大笑,一笑完就喝酒,不多时,五坛子酒都见了底儿,这仨人说话,舌头明显大了。他等着就是这时候,再加力劝,等最后一坛酒见底的时候,这仨人都躺炕上不动了。

      梅三儿差点笑出声来,他拿过地出溜子的刀,本想一刀一个,把他们宰了,可回头一想,这仨人真没虐待自己,都是爽直汉子,聊得挺开心,真心下不得手。想到这,他把刀放回刀鞘,裹了俩羊皮袄,又把桌上剩下的rou干带着,走到门前,向里面仨人看了眼,道:“几位兄弟,恕梅某思乡心切,不能在这陪你们了,要是以后我再跑这条路,定给您三位带上好的茶叶,咱把酒言欢,不醉不归!”说完,他朝三人躬身行了个礼,推开门,向周围一看,没别人的人注意,估计都高兴大发了,夜都不守了。他拿个根松明火把,猫着腰,往西面粮库跑去。

      夜晚的大漠,朔风卷着雪花,刀一样的划着他的脸。他给手哈着气,跑到了西面粮库第四间屋子,院墙下面摸了摸,往后一拉,露出一个一尺来高的狗洞。这狗洞是他之前偷着弄得,本打算契丹人打来了,自己见势不妙,有地方逃命,可哪成想直接被俘虏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留一手,总有机会派上用场。

      他这一钻出去,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饶你个娘们准备万全,可没想到小爷我更是神机妙算,一个连环计,就骗过了你这些看守。想到这,他忽然感觉,外面的寒风也不冷了,没有月亮的天空也不黑了,他笑,他跳,他跑,他要把这份经历,这份得意,带到家里去,说给自己家人,说给自己的朋友,说给自己的子子孙孙。

      高兴过了,总得弄正事,必须定好时辰,搞对方向。可他往天上一看,灰蒙蒙一片,心里打了个突,照这架势,是要起暴风雪啊!可既然逃出来了,也不能回去,索性一条道走到黑!

      一般来说,在夜晚,大都根据月亮方位,判断时辰。但现在云遮月,却也难不住他。他双手交握寸口,反复感觉,发现自己左手寸口脉阴劲十足,和正常的洪脉完全不同,便知此时为心包经当令,子午流注,脉应时辰,算出现在应该是戌时左右。

      至于方位,他从西面粮库北墙出来,如果顺着往前走,那是西北,他平举双臂,右手指前,左手和右手垂直,指的方向应该就是自己要去的西南方。他生怕刚才自己一顿乱跑弄错,特意举手转了一圈,现在这季节,北方只刮西北风,最顶风的那面,一定是西北,这样再定位,就没得错了。

      北方风大,可风大也有点好处,拿出燃香,掏出来马上就着,都不用纸媒,就点着了松明火把。夜晚漠北,满耳朵都是风声,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这松油质量不好,呼呼冒着绿光,看着就他妈瘆人。

      可这火把的微光,跟着漫漫黑夜相比,真可谓萤烛,只能照亮周围三尺方圆的地方。人走夜路,因为两腿迈的距离不大一样,就容易兜圈,也就是“鬼打墙”。梅三儿当然不信这个,他左手拖着钢刀,这样就能在地上画了个线,回头一看,只要这线没弯,走的就是直得。

      他往嘴里塞了块牛rou干,用力嚼着,蹒跚的往前走。按照这样的速度,如果自己不被冻死,明晚就能到最近的宁远砦。可对于他来讲,也很纠结,毕竟自己是配军,服役年头不到,绝对不能返乡。一旦被人认出来,估计又得当马前卒。他掂了掂兜里的rou干和大饼,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寒风几乎要夺走他身上最后的热量,他甚至感觉眼珠都不灵活了,连连眨眼,都被冻伤。他又掏出块rou干,塞到嘴里,补充能量。

      可他这么一停,忽然听到风声有点异样,像是夹了别的什么东西。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仔细那么一听,好像是在喊自己。

      “梅……三儿,梅……三儿!”他没听错,风里传来的,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尖细哀怨,周围风声呼啸,竟然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