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缓缓
墨风闻言，脚步顿住，缓缓转回了头。 沈雨落刚放下墨风的电话没多久，心头的某根神经就莫名的紧崩了起来，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特别的杀气，凝神片刻，紧接着，耳边就听到了一串嘀嘀的响声，而且响声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紧凑，渐渐凝成了一条线。 车上的两名保镖也听到了响声，眼晴骤然暴睁，大喊一声。 “有炸弹！” 保镖在喊出口的同时，沈雨落已经抓住了晴天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迅速从正在行驶中的汽车上纵身跳了下去。 沈雨落身体惯性前冲了几米，然后被车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在地面上翻滚出了好远方才停住，衣服也被滑破了一道大口子。 与此同时，无人驾驶的跑车在跑出去十几米之后，轰然一声巨响，燃起了一团火球，眨眼间便被炸成了无数碎片，夹带着火苗坠落到沈雨落的身边，强烈的汽油味和金属燃烧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由于车子正行驶在公路上，他们跳下来后，后面相继驶来的车子毫无防备地就冲了过去，公路上顿时刹车声，撞车声响成一片，所幸沈雨落和晴天已经滚落到了公路边缘，否则一定会被连环相撞的汽车波及到。 同样的情景，在罗马时，沈雨落就亲眼见识过一次，而现在的震惊却并不比那时少多少，那时，杜元朝想杀的人是她和墨风，而现在，他却连车上这么多无辜的人都不放过，简直没有人性。 “墨叔！” 沈雨落忽然想起了墨叔，刚才她一时情急，只抓着身边的晴天跳了下来，却忘了坐在晴天另一侧的墨叔！ 这下要如何是好，墨叔他…… 一股强大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了她，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憋闷得几近透不过气来，不会的，墨叔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可是，他年纪那么大了，绝对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逃生出来，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沈雨落迈开沉重的双腿，向爆炸的汽车碎片处跑去，晴天擦伤得不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jiejie，小心！” 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没有及时刹住车，直接向沈雨落撞去，伴随着晴天的一声惊呼，沈雨落倏地回头，翻身跃起，闪身跳离了它前行的轨道。 晴天吓得脸都白了，见沈雨落机敏地躲了过去，忙拍着自己急速跳动的胸口，心有余悸。 沈雨落没有片刻停留，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明明两条腿软得像绵，却依旧固执地跑了过去，穿过一辆辆撞得惨不忍睹的车子，终于看到了散落一地的残骸。 “墨叔……墨叔！” 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燃烧的火光照亮了脸上的泪痕，墨叔是她来到这个空间里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对她来说，是亲人般的存在。 可是，这个温暖的亲人，却因为她而断送了宝贵的生命，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沈小姐！” 一道般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沈雨落懵地转头望去，在看到躺在地上的那道身影时，心头再次涌出了一股暖流。 “墨叔！” 她疾步跑了过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太好了，墨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墨叔的脸上全是血，腿上也有多处擦伤，看上去非常痛苦，可他还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沈小姐，你有没有事？” 沈雨落摇摇头，“保镖呢？” 墨叔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溢出了悲伤的情绪，“司机小徐在那边，可是，小李却为了救我，没来得及跳下来，被，被炸死了！” 死了？ 沈雨落的心再次沉了下去，终究还是有人因为她死了，她终究还是背负上了这份沉重的感情债。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她要如何去偿还。 杜苡苡在墨风转身之时，咬着牙说出了心底的痛恨，“墨风，你敢这样对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墨风闻言，脚步顿住，缓缓转回了头。 空气就在此时，骤然凝滞，冻结成冰，夹带着嗖嗖地凉气，全部袭向了她的身，杜苡苡望着他的眼神，懵地打了个寒噤。 被这个男人注视着，他明明没有说话，却让她心底莫名的泛起了恐慌，他的眼神好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如果可能，她早已经被他凌迟处死。 墨风再度坐了下去，用冒着寒气的声音沉墨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杜苡苡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着桌布，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这样的一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以前他就算对自己再墨淡，也从来没有这样墨过，她敢肯定，如果这个餐厅里没有别人，他一定会将她活活掐死。 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杜苡苡眼神一狠，“墨风，不要以为拿了我的股份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让我为难，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并不表示我动不了沈雨落！” 墨风一把抓过她的领口，几乎将她提了起来，冰冷地怒视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说了，你敢动她一下，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杜苡苡突然墨笑了起来，“无所谓，就算我现在死了，那也值了！” 墨风握着她领口的手一窒，“你，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晴天的电话。 按时间推断，她们应该早就到家了，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突然给他打电话，联系到刚才杜苡苡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墨风心头骤紧。 难道，出事了？ 晴天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过来，“少爷，出事了，我们出车祸了！jiejie她……墨叔他……” 听着这句语无伦次的话，墨风倏地望向杜苡苡，身上渐渐升腾起一团黑色的杀气，整个人犹如地狱魔鬼，一个眼神便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是你干的？！” 杜苡苡通过他的反应，就知道是成功了。 刚刚还被他气得几乎要发疯，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突然间阴转晴，从心底发出了一阵笑声，然后这个笑声逐渐扩大，慢慢的蔓延到了她和脸上，自嘴角溢了出来。 她笑得有些歇斯底里，“是我又怎样，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你就算现在把我杀了，我也赚了，哈哈哈！” 墨风的额头暴出一条青筋，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正有一个镜头对着他，咔咔地拍下了这组照片。 他怒视着眼前的疯女人，自喉底发出了最终的末日审判，“杜苡苡，让杜元朝明天为你收尸吧！” 墨风狠狠地把她甩回到座位上，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抬起脚步，冲出了餐厅，杜苡苡扭曲的的笑声在他身后回荡，直到他的车子嗖地冲出了餐厅门前的广场，也一直没有散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出事地点的，途中闯了五次红灯，接连三四次差点与别的车相撞，两条腿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髓，软得拾不起来，心口也似有把刀子在狠狠地绞着，绞成一团血rou模糊，脑子里只想着那个女人惨白的脸，就连派去保护沈雨落的手下打来的电话他都没有听到。 现场早就被交通警察保护了起来，警灯闪烁，出事车主叫嚣怒骂着，各个保险公司的人在忙着授理事故理赔事项，墨风颤抖着双手，拨开围观的人群，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地上除了碎片，什么都没有。 心脏骤然间跳出了胸腔，他用力地摁压住，才不至于摔落到地上，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在罗马时，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车子爆炸时，那种极度恐惧与慌乱的感觉，仿佛从地狱中伸出了一双噬血的黑手，扯住他的四肢，极力的往下拖拽。 墨风双手无力的垂下，茫然的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世界开始在他脚下旋转，再旋转。找遍了所有出事车辆，都没有找到她的影子。 蓦地，他顿住，刚才晴天没把话说完，她jiejie怎么样了？是真的出事了，还是受伤了？他为什么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呢？！ 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拨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一声，两声，直到出现语音提示，也迟迟没有人接。 正待他万念俱灰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晴天。 晴天一直拿着沈雨落的手机，刚才周围太吵，她一时没听到手机响，看到后立即拨了过来，“少爷，你在哪儿？” 墨风不答反问，“你们在哪儿？！” “在医院呢，墨叔伤得很重，急救车刚把我们拉来市一院……” “她怎么样？！” 晴天踌躇了一下，可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只好实话实说，“jiejie，jiejie进了急救室，医生说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 她说着说着没忍住，直接就哭了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那端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晴天一边接受着护士的包扎，一边大哭起来。 jiejie要是真流产了，少爷得有多难过啊，她的小少爷小小姐没有了，她就不能神气的带着他们玩了。 急救室内，沈雨落脸色煞白，肚子一阵阵绞痛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一点点的流失掉，她奋力地想去伸手抓住，可是任凭她怎样努力，都抬不动一根手指。 刚才翻车的时候就感觉到肚子有些疼，本以为没什么大碍，可是，在把墨叔扶起来的时候，疼痛骤然加剧，就再也没有支撑住。 医生正在为她做紧急处理，沈雨落躺在那里，眼睛酸涩，却奋力睁着双眼，迫使自己不要睡过去。 经过了一番努力，医生终于呼出一口气，“母子平安！” 沈雨落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眼角的泪珠潸然滑落，太好了，宝宝没事。 医生刚要转身出去向家属汇报急救结果，沈雨落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等等！” 墨风赶到医院的时候，沈雨落正好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她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素描纸，紧闭着双眼，不知是昏迷着还是睡着了，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呼唤。 他急忙抓住从身边走过去的医生，“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很抱歉地说：“大人很好，但是孩子……我们已经尽力了！” 墨风颓然地垂下了手，望着推床上女人的脸，慢慢失去了焦距。 他的孩子，没有了，没有了…… 他们还那么小，只在母亲体内呆了这么几天，他还没来得及想像他们的样子，就匆匆地走了…… 晴天包扎完伤口，从另一侧的急救室走了出来，恰巧听到了医生的这句话，刚刚止住的哭声再次响起，哭得肝肠寸断，催人泪下。 墨风没有去看她，迈开双腿跟着护士进了沈雨落的VIP病房，待护士们把她抬到了病床上，将点滴瓶挂好之后，就全部出去了。 这是她第几次躺在病床上了，他已经都记不清了，他前脚才发过誓，说再也不让她受伤了，可是她后脚就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真是该死。 还好，孩子没有了可以再要，只要她没事就好。 晴天本想过去看看jiejie的，可是却看到墨风背对着门口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宽阔而又挺拔的脊梁微微地颤抖着，她默默地收回了脚，悄悄关上了房门。 她从来没见过少爷哭，这是第一次。 即便是内心再强大的男人，在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时，都是难以承受的吧，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这种锥心的痛，她却完全能够体会到。 墨叔很快也从急救室被推了出来，他身上有多处擦伤，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包扎处理一下就没有什么事了，可他的大伤在脚裸上，医生说是轻微骨折，因为年龄的原因，愈合的要慢一些，恢复期相对年轻人也要更长一些。 这是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市里极度重视，其中又涉及到一名演员，所以不管是网上还是电视报纸，纷纷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则重大新闻。 同样，警局的江城队长看到新闻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直接找到了沈雨落所在的病房，想要她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因为这两起事件相距的时间太短，也太巧合，不难让人想象是同一个人所为。 江队到时，沈雨落刚刚醒来，本想当时就询问爆炸情况的，可是看到墨风也在，并且脸色差到极点，只好决定先暂时缓一缓，等她好一些时再说，最后也只是慰问了一下，说一定会拼尽全力帮她抓到凶手后，就走了。 沈雨落刚醒过来，脸色仍旧很差，墨风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两眼深深地望着她，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