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是不是屋里有人?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唐代诗人韩愈这首晚春,倒也能形容平谷县晚春时节的光景;草树犹知春晚,趁机争芳斗艳,那飘飞杨花,确如漫天雪飞。 叛乱平息后的这个春天,平谷县又现出了生机。 逃难还活着的人大都回来了,城里的商铺几乎都开了,香满楼上的声声丝竹,或幽幽怨怨,或缠缠绵绵,或嘈嘈切切,那靡靡之音,不绝如缕,在勾引人想象楼里的活色生香。 赌场“宝来快”也热闹起来,金钱的刺激,总让人把不住那投机之心,一夜暴富之意,尽管无数人因之家破人亡,却总流传着某某人赌发了的生动事例。 人生无趣,总有人想狠狠赌上一把。 开馒头铺不过是为了那个奇怪的梦,不过是为了消遣时光的苟小宝,在那个月明之夜躺在床上,一边在想着李桃红,一边在忍受着香满楼上飘来的丝竹之声的撩拨。 那香满楼就在十字街的南边,楼外曾经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然而现在,谁还记得当时的刀光剑影? 咚咚咚,后院的院门被敲响了,苟小宝懒得去理睬。 这些日子来,这样的敲门声多去了,特别是这样的月夜里。 一场叛乱制造了无数离散,不少怀春的寡妇,总期盼有个坚实的靠山。 那些寡妇,白天里便到苟小宝的馒头铺买馒头,馒头买多了,一两个胆大的,夜里便来敲苟小宝的门了。 她们都知道苟小宝和李桃红的传说,一个被土匪糟蹋过的女子,苟小宝居然情深意浓,何况她们只是寡妇。 可笑的是,隔壁那个小寡妇明明芳名柳吹绵,偏偏说自己叫李桃红,惹得苟小宝扇了她一个嘴巴子,结果苟小宝又被自己师傅扇了个嘴巴子。 听了那门响,苟小宝第一个想的便是那个柳吹绵。 柳吹绵自从挨了苟小宝一记耳光,夜里便来得勤了,反正是撕破了脸,干脆就不要脸了。 她们家还就在隔壁,开了后门就到了。 走起路来,身如弱柳迎风,胸如白兔蹦跳的柳吹绵,长相极其撩人,眉眼里风情很重,是苟小宝馒头铺隔壁绸缎铺掌柜的闺女儿,原本招了个上门婿,结果一年不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便瘦成了柴禾,种都没留下就死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成了寡妇的柳吹绵,名声在县城里大上天去了;都说她比香满楼上的女人更厉害,香满楼上的女人要的是钱,她要的是命,却总有自以为命大的男子去勾搭她。 不过几夜功夫,和她勾搭上的男人,见了她便绕路走,生怕再着她的道道。 对这样的女人,苟小宝哪敢搭理? 被她敲了几次门之后,听了这敲门声,苟小宝便是动都懒得动了,他不相信那sao娘们会翻墙。 然而,今夜的敲门声十分固执,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响了一遍又一遍,那劲头还似乎恨不得让全城的人都听见。 柳吹绵那不要脸的怎地如此风sao?苟小宝气得呼的爬了起来,那月光洒在床前,他连灯都懒得点亮。 就在这时,苟小宝听见院门外的人喊了起来: “小宝!老子借你的钱,你不要还了?老子是来还钱的。” 原来是杨快活那王八蛋,害得老子七上八下的想。心里暗道着的苟小宝忙喊: “老子都睡着了,还以为是野狗野猫饿疯了在撞门呢?” 想着这段日子的落魄,知道苟小宝是在借机讽刺他的杨快活,在外面气咻咻的道: “这么早就睡了?莫以为老子又是来借钱的吧?小子你有这么多银子也不晓得拿出来快活,那银子能捂出蛋来呀?” 就着月光,胡乱的将衣裳穿上的苟小宝出了屋,穿过后院来给杨快活开门。 苟小宝如今住的这处宅院,远远没有洪福天的宅院宽敞,前面的门脸一进来便是一个小前庭,然后就是正屋,正屋后面便是后院了。 朱头三就是嫌此处狭小逼窄,大半夜里都还闹哄哄的,便又在城东买了一座大宅院。 买此处宅院,不过是看前面的两个门脸市口好,便于卖rou罢。 见苟小宝开了门,但屋里灯都没亮,杨快活鬼鬼祟祟的朝院子里探了一下头,嘻嘻坏笑着问: “小宝!敲了半天门都没开,起了床也连灯都没点,屋里是不是有人?” 借着月光瞅见杨快活穿着一身新衣裳的苟小宝随口答道: “莫说人了,鬼都没一个,凄冷得很。” 听苟小宝说得可怜,杨快活更是觉得诡异,进了院门之后又道: “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若是有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小娃了,省得兄弟我撞破了你的好事,到头来还怪我不懂事儿。”
听杨快活说得认真了,担心这家伙嘴快到处传话,玷污了他的清白,苟小宝忙道: “听门敲得急切,又有月光,便懒得点灯,倒是被你说成了屋里有人?” 又道: “要偷人也不能把人家偷到家里来吧?老子还没那身手?” 呸! 杨快活朝苟小宝啐了一口,骂道: “小子你还没那身手?老子早就听人讲了的,隔壁的柳吹绵为了你,把姓名都改了,连祖宗都不要了。” 随之趁苟小宝不小心,身手朝他裤裆掏了一把,把猝不及防的苟小宝掏得身子激灵一抖,得了手的杨快活便闪到一边,涎着脸笑道: “原来也不过如此,老子还以为你长了个驴货,把那要男人命的女人的魂给勾了,才如此这般的呢。” 遭了黑手的苟小宝气得骂道: “杨快活你王八蛋!咋这般没脸没皮?老子清清白白一个人遭你想成了啥样?” 挨了苟小宝的骂,眼看就要进屋的杨快活又停了步,就在那月光里立着,然后往怀里一掏,掏出一锭银来,道: “小宝!你拿着,也莫想要我的利钱,我也不进你这屋了,就在这跟你说说话。” 苟小宝想着听人说这家伙曾经在县城东门讨饭,便没接那银子,而是一把将他揪住,气咻咻的道: “在这里说话哪像样?跟老子进屋去瞅瞅,省得你到处瞎叨叨说我屋里有人,有那要男人命的柳吹绵。” 原本还担心苟小宝嘴硬在说谎的杨快活,就这样被揪着进了屋。 当苟小宝将灯点了,见屋里要啥有啥,就是没一点女人气息,而且那床乱得像狗窝一样,杨快活便骂了起来: “小宝你真是神人!守着这么多银子,就一个人如此这般过?要不是听说你当时在野猴岭上把李桃红睡得差点要她的命,老子还真以为小子你有病了?要是老子像你一样这般有钱,就是不娶上十个八个老婆,也夜夜在香满楼上逍遥快活当神仙。” 只顾说着话的杨快活,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便急忙扭过头来看苟小宝。 只见苟小宝变得一脸铁青,一副要吃人凶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