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0章
小丽妈原来是因为心脏再次出现衰竭,而引起虚脱,病情没有上次那么严重,在医生的及时抢救下,很快又恢复了“稳定”的状态。 由于无意当中看见不想看到的情景,唐鲁立心中便蒙上了一层阴影,在抢救岳母的过程中,虽然他总想着,罗顺初和曾小丽竟然先后从舞厅出来便隐隐作痛,由怀疑而生忌恨。但他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它流露出来,勉为其难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曾小丽却不像唐鲁立那么愿意隐瞒感情,有两次他向她秀媚的脸儿望去,都见她阴郁的眼里带着怨怼,叫他不能不反躬自省:“我是不是太敏感过头了呢?只因为她同罗顺初先后从舞厅里出来,就认为他们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一味去怀疑她,一味地伤害她,自寻烦恼呢?” 到后来,唐鲁立对自己忌恨的根源便胸中无数了。 十点钟时,因为小丽妈的病情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守夜的曾学军就叫唐鲁立两口子快回去睡觉。但他们两个刚走出卫生院,曾小丽便不让唐鲁立跟着她,自己独自走了。 这时唐鲁立的心还很混乱,便没有急着跟回家去,而是走向沿河路。 在一家竖向沿河路的短街廊门前,唐鲁立意外地遇见了两年没有看见到的陈仕宏,对方正和几个有儒雅气质的中青年人站在停在廊门前的轿车门边,等着里边的两三个官较大的人出来。唐鲁立想到自己寄给他的论文至今没有音讯,想喊他又顾忌别人会看稀奇,终于没有勇气——而陈仕宏却看也没有看他,等两三个“大官”从车里出来了之后,便和其他人一起簇拥着他们走进了廊去。 他们这样无所顾忌地集体进偏僻街道的廊,不知是去美容,还是胡闹。他没有弄清楚因由不好妄自猜测,又没有机会再和陈仕宏攀上话儿,便走了过去。 这时由陈仕宏想到自己的论文,由论文又想到自己坎坷的业余科研经历,唐鲁立忽然闪出一个明晰的认识:盛世会出现科学和文艺巨人,在中国的盛唐便出现过李白和杜甫、白居易等。他也生在盛世,即使自己不能成为巨人,别人却有很多机会会成,作为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就不能袖手旁观,而要脚踏实地地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为盛世出现辉煌的景象添砖加瓦。别人可以风流浪漫,他是不可以的,他要很好地约束自己,更踏实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这样一想,唐鲁立便想快快回家去,尽量多花一点儿时间继续搞自己的科学研究了。 可是想到自己刚和妻子闹了脾气,现在就回去看她的脸色不是滋味儿,他又犹豫了起来。 唐鲁立形单影只地慢慢走着。 不过没有过多久他就拿定了主意:要回去,一定要快回去,先得消除曾小丽心中的芥蒂,叫她原谅自己的误会。自己是一个男子汉,该有雅量,不能因为一点儿睚眦之怨就对她不理不睬。 曾小丽不是跟他无情无义的人,从她过去与罗顺初的纠葛里就可以看得出,他们即使不是薰莸不同器,也至少是格格不入的人,压根儿就不可能背着他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是施雪红来找她去跳舞吗?舞厅谁都可以进,罗顺初当然也可以。也许罗顺初也是去跳舞的,叫他们碰巧遇在了一起。他不能随便臆断曾小丽会再与罗顺初生关系(即使罗顺初是作为舞厅的老板,他们在一块跳一下舞亦无不可,因误会而严重伤害夫妻的感情,以至到头来演变成貌合神离甚至离婚的悲剧结局,留下深重的遗恨,叫罗顺初去幸灾乐祸,那可太划不来了。 快,得抓紧时间回去见到曾小丽,央求她原谅。唐鲁立心中生出焦虑来。想到自己过去一贫如洗,现在也两手空空,他并没有一点儿强求曾小丽的本钱,他便觉得不能再延搁了,不然叫自己的妒嫉贻害他们的感情,贻害女儿将来的幸福生活,那实在太不明智啊。 他快快往家走去。 一到夏末,夜市便热闹非常,叫吃夜宵的人们把摆在河堤上的桌椅几乎全部坐满。 唐鲁立回到了家,先见卧室的门关着,一推,是虚掩着的,此时曾小丽正伏在灯光下的桌上饮泣吞声,压抑悲伤。见到这种情景,他真是自责和不忍,于是赶快走过去,开始还找不到什么话儿去劝慰她,后来终于用自我谴责的低声对她说:“老婆,真是对不住,我太不会做人了,竟然用那么过分的话儿伤害你的感情,我可恨!我没用!”
曾小丽没有理他,仍然压制声音地哭着。 他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的耳朵眼儿,看着她有些散乱的头,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抚摸着:“我该死,我可恨,我是世上最可鄙的人,你骂我吧,你恨我吧,我真不是个人……” 他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儿,直说到嘴巴都干了,喉咙都哑了,曾小丽才从桌上抬起了头,妍丽的脸上满带泪痕,用委屈而痛心的声音责问他道:“老公,你为什么要那样怀疑我?我是那样的妹子吗?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也不了解我么?” …………………… 晚饭张母叫曾晓惠去煮。平常张母去煮时,上一餐的剩饭都拿个盘子盛起来,但不热来吃,由它老是盛着,直到馊了、坏了就倒进垃圾桶里去,很浪费。 这次曾晓惠做饭却不忍心这样做了,而是先把前一餐的剩饭用盘子盛着,新饭少舀一点儿米煮,炒好菜后就将它倒进铁锅里去炒。吃饭时连锅一起端到客厅里去。 大姑子刚舀第一碗饭便皱眉头问:“怎么这一餐的饭煮这么少米啊?” 曾晓惠陪笑回答:“我炒了冷饭,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