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唐鲁立完全意料不到,一个陌生、从不相识的年轻姑娘,竟然会当着别人的面对他乱嚷乱叫!是她认错了人,还是她神经不正常? 他很想问个清楚明白。但年轻男女之间的关系有时是很微妙的,越想弄清楚,反而越要弄得更糊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自己陷进浊水里拔不出来那太不划算了。既然对方听了自己的辩护以后不再吭声了,那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不然无端端惹上麻烦事情,那可就太不划算了!本来他是想在这时装店里给曾小丽买一件白色连衣裙的,现在他也只得决定暂时放弃,改到别处去买了。 离开美芬时装店以后,唐鲁立很怕那陌生姑娘会跟上自己,想回头看,但终于又没有勇气。 他决定找去另一家离美芬时装店远些的时装店去买连衣裙。 正神情“紧张”地在街边走着,唐鲁立忽然迎面撞见了镇委主管科技工作的党委委员史谕忠。 “呵,史委员,你好!”唐鲁立猝然停步,有些不自然地跟史委员先打招呼道。 “哦,是唐鲁立。”史谕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话儿。 唐鲁立迟疑了一下,脑子里打转着。本来他想向史委员询问自己在镇政府下属单位找份事做行不行的,但想一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再说也没用,就止住没说了。但只迟疑了一下后,他见史谕忠并不反感自己,他便又禁不住开口道:“史委员,我想在镇政府哪个单位找份事做,不知有没希望和可能呢?” “我这几日同其他人讲讲这事。”史谕忠没有直接回答他话儿,而且很简短地这样道。 也难怪,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实力不足的无名小卒,史谕忠却是本镇的“高级”干部,他是没什么可能跟自己多说什么话儿的。 唐鲁立想在政府部门下属的单位工作的事情,已经想过很多年了,以前就曾经努力过,比如去找过县教育局的领导等。但以前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可能,现在他也仍然知道自己好像还没多少可能。 当然,从唐鲁立自己个人的情况去对比,他现在跟以前比,还是多少有些今非昔比的表现了,比如从前年起,他就先后三次获得了县业余小发明评奖的二等奖,由县里送到市里去参评,又于前年和今年分别再获得了市群众科技成果评选优秀奖和三等奖。他的一篇数学论文,还在国刊《中国XX院学报》笔会科研论文征集评奖中,获得了三等奖。在《羊城晚报》的行业改革建议征文中,他的建议论文也获得了三等奖。他认为,自己现在应该比较有“资格”和“条件”去向有关领导推荐自己,争取进入行政事业单位去工作了。 这样,从街上回到自己家后,唐鲁立就写了一封信,夹上自己的获奖证书复印件,通过邮局寄给了史谕忠。由于怕史谕忠会不重视自己的信,连拆看也不拆看,他还特意从自己过去所收集到的不多的邮票中,精选了两张最漂亮的邮票贴在了信封上。 唐鲁立等了两个礼拜没等到史谕忠的半点儿回音。 这一日,唐鲁立在街上遇见了镇政府和史谕忠一起同搞科技推广工作的刘振中,便也向他探问自己想进财拨事业单位的可能性。谁知刘振中一开口就说:“没可能,镇里管辖的科技站、种子公司那些单位这下刚开始改革已经是财政只发一半工资了——还不是办公费哩,以后一改革完,还不百分之一百自筹资金?这下他们都喊人太多,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还能再收你!”叫唐鲁立听了他的话儿大失所望,旋即便死去了那份要挤进科技站那样财拨事业单位的心。 然后唐鲁立又在街上再见到史谕忠,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他又向史谕忠问起了进财拨单位的事。史谕忠的回答和刘振中的回答差不多,只是再告诉唐鲁立,他要再问过别人才能告诉他。这是一种显而易见、似乎没半点儿可能的话。不过唐鲁立听了,还是抱起了一点儿希望:不管怎么讲,事情还是要等史委员去问过“别人”之后才能下结论的,不管成还是不CD有继续等待下去的需要,这也说明他还是“看”得起自己的。 在史谕忠面前又尽力找了一两句话儿说了之后,唐鲁立便准备离开了。刚要迈步,史谕忠突然又说:“唐鲁立,你寄给我的信上贴的那两张邮票很靓,特别是单峰驼那一张,是我爱人从来没有收集过的,她很喜欢。她这下在对面,我过去叫她拿一版新邮票送给你吧。” “不用,不用,史委员!”唐鲁立忙摆手。 “你一定要收!”史谕忠用力地一挥手,然后快步走过了街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史谕忠真的拿了一版邮票走过来,是平时寄信常买到的那一种。唐鲁立想拒绝,可他硬要唐鲁立收,唐鲁立无法拒绝,就只好收下了。 然后史谕忠转身要离开。 这时镇科技站站长何千修从唐鲁立面对着的方向向他们走来,手拿一些小门联似的纸片,看见唐鲁立时脸上洋溢着热络的微笑。可是快到他们跟前时,他忽然发现了史谕忠,不知为什么,登时就走进了旁边的一家电器店去,再也没出来了。
这电器店的橱窗里有一部大彩电,是面向街外播放的。唐鲁立看见那屏幕上此时正好播出一首歌的歌名: 永生难忘 …………………… 曾小丽主动要求唐鲁立给她买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他当日就得去向她交差。 但唐鲁立到了晚上也没有勇气去找她。他在街上找了半日都没能买下一件连衣裙,见到她不知该怎么说? 可是他不去也是不行的,那会叫她生疑,以为他不再爱她了,影响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因此他还是得去找她。 唐鲁立磨到了八点多钟才决定出门去。 他空着手准备往外走时,斜躺在一张安乐椅上的唐父喊了他一声:“阿立,我有点儿冷,你给我拿件衣裳来吧。” 冷?今日可是出大太阳的日子,唐鲁立只穿一件背心都整日冒汗,何况他是穿多了一件衬衣呢? 但唐鲁立很快就释然了:父亲最近心肌梗塞,给送进了医院去医治,才回来没多久。而自从心肌梗塞发作以来,他体质已经明显变得虚弱了,从医院回来以后虽然继续吃药调养,身子却还没有完全恢复健康,又少活动,门一点儿都不出,总呆在阴晦的屋子里,怎么会不容易感觉身子“冷”呢? 唐鲁立随口问了一声:“你想盖哪件衣裳呢?” “呵,秋天穿的吧,稍微厚一点儿的就得了。” “好,我拿给你。” 唐鲁立说,一边说,一边便走进了卧室去,挑了一件蓝色的工装便又走了出来。 还没把衣裳送到唐父的跟前,唐母从厨房里出来了,制止他说:“阿立,莫把工装给你爸盖,太硬了,会叫他心脏不舒服的,得给他毛衣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