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诈和(二)
见到眼前的如此情形,这些早已胆战心惊的兵士们如何还说得出话来。 “我听说你们中有很多人对于昨天的战况很好奇,现在我可以为你们解开这个谜题了!” 陆渊笑着道。 此时,一旁的林觉发声了。 “大家跟我们来吧!” 一行人先是来到久庆门城下,此时,靠近城门的建筑都被陆渊的军队有偿征用,而透过这些建筑敞开的大门,琉球的士兵们都能看到里面的一些伤者和军医。 他们仔细的数了数,这里收治的伤者不会超过三十人。 “好了,这里就是昨日激战的战场了,你们可以自己随处参观!” 临近上城的时候,林觉走在最前面,面无表情的道。 琉球士兵们起先有些惶恐,但是在陆渊的微笑鼓励下,它们还是鼓足勇气向城头走去。 城楼上有不少干涸的血迹和烧焦的痕迹,但是总体来看损伤不大。 此时,一个琉球士兵细心的发现了一支残存在箭垛之上的带羽箭,它的三分之二已经没入到石砖里面,只剩下凌乱的箭羽在风中微微震颤。 而这个时候,这名士兵也终于看到了城外的数百具尸体。 它们中有些人是在战斗中直接死去,而更多的则是在一夜的寒风中活活冻死。 这名士兵惊叫起来,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死亡的真相。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传说中的修罗地狱。 其他的七十几名士兵也涌了上来。 解不开的震惊写满了他们的脸庞。 当天晚上,陆渊特意留这些人在城门楼里用晚饭。 他们一开始还是能偶尔的说几句话轻松一下,但是当那些守卫久庆门的士兵回到这里用餐时。所有人顿时沉默下来。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觉得时机不对。 一顿晚饭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陆渊从下午开始,一直站在身后观察着这些人。 直到他觉得今天的这堂训练课却是起到了效果。 至少,陆渊确定这些人中再也不会出现逃兵了。 这一夜,整个首里城过得还算安稳。 然而,还是有些人怎么也睡不着。 粱府的某间厢房中,一盏灯火一直亮到半夜。 陆渊疲惫地坐在自己的床前,似乎在等候着某些东西。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林觉和蔡一铭一齐走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那几个使者还没有回来?” 陆渊站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期待的光芒。 但是这两人无法满足他的希冀,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陆渊叹了一口气,颓丧的坐在床沿上。 此时林觉开口道:“二哥,我早就说过这些琉球人不可靠,那个古具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肯定是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叛逃了!” 陆渊听到这话,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们这帮将官畏首畏尾,我犯得着派一个外人去充当使者吗?” 林觉听他这么说,一时无法反驳,只得低下了头。 “二哥,我倒是认为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蔡一铭接过话来,一脸严肃道。 “哦?讲讲看!” 陆渊的目光看向蔡一铭,比起林觉来,他还是比较愿意听蔡一铭的分析。 “我今天下午派出了三批探子,它们并没有找到古具等人叛变的迹象,相反,古具等人已进入军营就神秘的消失了。我们找遍了整个敌营也没有发现他们。而且在寻找使者的时候,我们的探子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讲到这里,蔡一铭顿了顿,然后接着道:“石溪根本没有撤军的打算,反而是在积极救治伤员,打造兵器,似乎是要和我们决一死战!” “你是说我们上了石溪的当了?” 陆渊眯着眼睛,心里抽搐一下。 他此时才发觉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琉球统帅的决心。 “没错!”蔡一铭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们认为他是在诈和!” “那么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争取时间修养恢复?” 陆渊问道。 蔡一铭摇了摇头,道:“他应该明白同等状态下,依托坚城的我们战力恢复更快。自古以来诈和的目的无非两种,一种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但是现在琉球能打的兵都被石溪集中起来了,除非他是不想要蒲添和今归仁等要塞,将那些守军调来孤注一掷。我认为,能够做到他这个地位的将官,绝不会干这种自绝退路的事情,毕竟他是石溪,而不是项羽。” 此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明修栈道,暗渡成仓!” 此话一出,陆渊和林觉的心里都是一惊。 大明天启元年,正月十八日。 凌晨,天外寒星点点。 整座城池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 但是在首里城东门继世门的城门楼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这几天根据陆渊定下的规矩,晚上值哨的换班人员全部都住在城门楼中,以便就地休息。 但是,现在这里却充斥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氛。 十几个身着赤色皮甲的陆渊军士卒正围拢在一起,他们的中间是一张木制的桌子,而桌子上则是成堆的散碎银子。 一个臂章上纹着两条杠的什长此时正拿着一个赌盅上下左右的摇晃着。 而其他人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一个个张开了大口,似乎一不小心那个小木罐里的结果就会发生变化。 “啪!” 什长的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众人,然后慢慢的将结果揭晓。 “三点!小!我赢了!我赢了!” 其中一个士兵在其他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眼神中大声的喊了出来。 他满脸笑容的将桌上的碎银子全都揽入自己的怀抱。 “唉!今天可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压了十局,一局都没赢,莫不是老天看我不顺眼?” 坐在赢家对面的那一个士兵不由的叹了口气。 “我就说你今天手气不好就不要在玩儿了吧!现在刚发的饷钱赌光了,看你明天上哪儿要饭去!” 另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胡子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会吧,几天前刚发的饷钱你就给花没了?” 另一个士兵惊讶的问道。 在军队整编之前,陆渊可是给它们每个人都发了饷钱,而他们之中最终留下来的人员后来又补发了正月的饷钱,前后加起来每人也有至少二十两。 那个抱怨的士兵此时却是发话了,道:“要是老子也有那些尚府家丁的待遇就好了,那可是一月四十两银子啊!” “也是,那些人不过就会摆弄几把破火铳罢了,而且攻打尚府时听说还开枪打伤了几个我们的弟兄!没想到陆大人如此偏心!” 胡子士兵叹了口气道。 此时那个什长却是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确认安全之后。 他这才俯下身子,小声的开了口。 “听说最近我们三十六姓的弟兄们都不太受重视,这是因为陆大人和郑族长的原因。郑族长是三十六姓最德高望重的人,而陆大人则是带领我们打下了首里城。但是年夜饭的时候,郑族长竟然没有邀请陆大人,你们说陆大人心里头能不窝火吗?” “你是说,陆大人要放弃我们这些人,另立山头了吗?” 一个士兵问道。 此时,另一个人打断他,道:“这还用问,要不然陆大人怎么对那些泊港船工,琉球降军那么上心,仗着后面有人,那帮人都快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几个人兴冲冲的讨论着这些阴谋论。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越来越离谱。 此时,门外突然走进来几个人。 “你们这一个个怎么还不睡觉?一个时辰之后还要换班呢!” 一个什长走了进来斥责道。 几个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个人的手臂上除了两条杠,还带上了一个写着“督”字的袖章。 他和他手下的十个人就是陆渊提议每个营都建立的督察组了。 几个年轻的士兵心虚的快速把赌具都藏起来,但是这引起了这个什长的注意。 “你们手里是什么,交出来!” 他大步流星的向着那几个士兵走去。 陆渊为军队制定的军纪基本是照抄后世某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有其他的一些章程。 军营赌博本来在大多数军队中都是不被允许的,现在在陆渊的手下性质就更加严重了。 几个年轻士兵,手中一抖,几个骰子掉了出来,滴溜溜地在地上直转。 什长弯下腰将一个骰子捡了起来。 “你们竟然聚众赌博!”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那十名士兵立刻分散开来,呈战斗队形将所有人围住。 这一幕让那个同为什长的赌博组织者恼火了起来。 “怎么?老子今天就赌了,怎么着!” 他一腿踩上一条长凳,怒目圆睁的看着督查什长。 而其他的士兵见到自己的上司都这个样子,态度也一下子嚣张起来。 “就是!有本事上久庆门和敌人玩儿命去,仗着一个督查的名头就会对自己人横!” “是啊!狗仗人势,算什么英雄?” 被包围的士兵中纷纷咒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