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文网 - 仙侠小说 - 胡服饰在线阅读 - 第一百章 先来见过高先生

第一百章 先来见过高先生

    正吃得热闹间,高虎忽尔脸上变色,停杯不饮,众人俱各一怔,不知有甚么事得罪他了。

    金兀术要待出言相询,高虎道:“听!”

    众人侧耳倾听,除了江上风涛之外,却听不见甚么。

    过了一阵,高虎道:“现今听见了么?笛声。”

    众人凝神倾听,果听得浪声之外,隐隐似乎夹着忽断忽续的长笛之声,若不是他点破,谁也听不出来。

    高虎走到船头,纵声长啸,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众人也都跟到船头。

    只见江面远处扯起三道青帆,一艘快船破浪而来。

    众人暗暗诧异:“难道笛声是从这船中发出?相距如是之远,怎能送到此处?”

    高虎命水手转舵,向那快船迎去。

    两船渐渐驶近。

    来船船首站着一人,身穿青布长袍,手中果然执着一枝玉笛,高声叫道:“虎兄弟,可见到景严兄和叶菲儿么?”

    高虎道:“叶菲儿自有花月儿相伴,我敢招惹么?”两船相距尚有数丈,也不见那人纵身奔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上了大船甲板。

    金兀术见他本领了得,又起了招揽之心,迎将上去,说道:“这位先生贵姓?有幸拜见,幸如何之。”

    以他大金国王爷身分,如此谦下,可说是十分难得的了。

    但那人见他穿着金国官服,只白了他一眼,并不理睬。

    高虎见王爷讨了个老大没趣,说道:“巨兄,我给您引见。这位是大金国的金王四王爷。”

    向金兀术道:“这位就是庐山李巨李道长,武功天下第一,艺业并世无双。

    宋馆主等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退了数步。

    他们早知庐山李巨道长是个极厉害的江湖一流人物,张功果只不过是他赶下庐山的弟子,已是如此威震江湖,武林中人提到时为之色变,徒弟已然如此,何况师父?这一上来果然声威夺人,人人想起曾得罪过他什么人,都是心存疑惧,不敢作声。

    李巨道长自紫圣王走后,知他必是和高虎江上斗法,初时心中有气,也不理会,过得数日,越想越是放心不下,又怕叶菲儿在花月儿沉船之前与他相会,那可有性命之忧,当即出江找寻。

    知道他们顺江而下想必已到九江,于是一路向东追索。但在大江之中顺风寻来?只不过紫圣王等人又在考羊山待了数日,纵令李巨道长身怀异术,但这来去的找寻,竟是一无眉目。

    这日在船头运起内力吹笛,盼望他们听见,出声呼应,岂知却遇上了高虎。

    李巨道长与宋馆主等人均已相识,听高虎说这身穿金国服色之人是个王爷,更是向他瞧也不瞧,只向高虎拱拱手道:“兄弟赶着去找寻紫圣王,失陪了。”

    转身就走。

    宋馆主适才被高虎、周同摆布得满腹怒火,这时见上船来的又是天邪藏郑龙师兄李巨道长,听了高虎的话,心想:“难道李巨道长贵人多忘事,已忘掉五年前郑龙一掌之恨,至今思来仍心存余悸。天下高手竟如此之多?这人多半会一点邪法,装神弄鬼,吓唬别人。我且骗他一骗。”

    见李巨道长要走,朗声说道:“你找的可是个六七十岁的一须发老者么?”

    李巨道长停步转身,脸现喜色,道:“是啊,宋馆主别无无恙,你可曾见到?”

    宋馆主冷冷的道:“见倒是见过的,只不过是死的,不是活的。”

    李巨道长心中一寒,忙道:“甚么?”

    这两个字说得声音也颤了。

    宋馆主道:“三天之前,我曾在江面上见到一个须白老者,身穿紫衫,相貌极是威仪。唉,可惜,可惜!可惜全身给江水浸得肿胀了。”

    他说的正是紫圣王段景严的衣饰打扮,一丝不差。

    李巨道长心神大乱,身子一晃,脸色登时苍白,过了一阵,方问:“这话当真?”

    众人明明见到紫圣王离船不久,却听宋馆主如此相欺,各自起了幸灾乐祸之心,要瞧李巨道长的伤心模样。

    五年前,因宋馆主大闹庐山挑衅奇门遁甲,被郑龙一震山掌打伤,徒弟张功果、蓝采儿等郑虎徒弟被赶下庐山,张功果站在一旁也不作声。

    宋馆主冷冷的道:“那紫衫老者的尸身之旁还有三个死人,一个是年轻后生,浓眉大眼,一个是十五六岁少女,另一个是灰白须发的老头儿。”

    他说的正是花月儿、叶菲儿、周同三人。

    到此地步,李巨道长哪里还有丝毫疑心,斜眼瞧着高虎,心道:“你识得他们,何不早说?”

    高虎见他神色,眼见是伤心到了极处,一出手就要杀人,自己虽然不致吃亏,可是这股来势也不易抵挡,便道:“兄弟今日方上这船,与这几位都是初会。这位大师所见到的浮尸,也未必就是他们罢。”接着叹了口气道:“紫圣王在武林之中是位一等人物,倘若当真已亡,可教人遗憾之极了。我峰儿得知,定然伤心欲绝。”

    这几句话把自己的担子推卸掉了,双方均不得罪。李巨道长听来,却似更敲实了一层,刹那间万念俱灰。

    这时候他胸中一阵冰凉,一阵沸热。

    但见他双手发抖,脸上忽而雪白,忽而绯红。

    人人默不作声的望着他,心中都是充满畏惧之意,即令是高虎,也感到惴惴不安,气凝丹田,全神戒备,甲板上一时寂静异常。

    突然听他哈哈长笑,声若龙吟,悠然不绝。

    这一来出其不意,众人都是一惊,只见他仰天狂笑,越笑越响。

    笑声之中却隐隐然有一阵寒意,众人越听越感凄凉,不知不觉之间,笑声竟已变成了哭声,但听他放声大哭,悲切异常。

    众人情不自禁,似乎都要随着他伤心落泪。

    这些人中只有高虎、张功果知他素来放诞,歌哭无常,倒并不觉得怎么奇怪,但听他哭得天愁地惨,地诛煞高虎心想:“李巨道长如此哭法,必然伤身。只可惜我那铁筝在覆舟时失去,不然弹将起来,助他哀哭之兴,此人纵情率性,多半会一发不可收拾,身受剧烈内伤,他日书山论剑,倒又少了一个大敌。唉,良机坐失,可惜啊可惜!”

    李巨道长哭了一阵,举起玉笛击打船舷,唱了起来,只听他唱道:“大江两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风四月中,送我出远来。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朋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拍的一声,玉笛折为两截。

    李巨道长头也不回,走向船头。

    宋馆主抢上前去,双手一拦,冷笑道:“你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闹些甚么?”

    金兀术叫道:“宋馆主,且莫……”

    一言未毕,只见李巨道长右手伸出,又已抓住了宋馆主脖颈,转了半个圈子,将他头下脚上的倒转了过来,向下掷去,扑的一声,他一个圆脑袋已插入船板之中,直没至肩。

    原来宋馆主所练武功,颈后是破绽所在,他身形一动,高虎、周同、李巨道长等大高手立时瞧出,是以三人一出手便都攻击他这弱点,都是一抓即中。

    李巨道长唱道:“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青影一晃,已自跃入来船,转舵扬帆去了。

    众人正要相救宋馆主,看他生死如何,忽听得格的一声,船板掀开,舱底出来一个少年。

    只见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正是金兀术的义子高亮。

    他与段青敏翻脸之后,只是念着金兀术“富贵不可限量”那句话,在杭州和金国官府通上消息,不久就找到了义父,随同南下。

    花月儿、叶菲儿上船时,他一眼瞥见,立即躲在舱底不敢出来,却在船板缝中偷看,把甲板上的动静都瞧了个清清楚楚。

    众人饮酒谈笑之时,他怕高虎与花月儿一路同来,难保没有异心,是以并不赴席,只是在舱底窃听众人说话,直至李巨道长走了,才知无碍,于是掀开船板出来。

    宋馆主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总算硬功了得,脑袋又生得坚实,船板被他的头钻了个窟窿,头上却无损伤,只感到一阵晕眩,定了定神,双手使劲,在船板上一按,身子已自跃起。

    众人见甲板上平白的多了一个圆圆的窟窿,不禁相顾骇然,随即又感好笑,却又不便发笑,人人强行忍住,神色甚是尴尬。

    金兀术刚说得一句:“阿亮,先来见过高先生。”

    高亮已向高虎拜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他忽然行此大礼,众人无不诧异。

    他想起在林云庄被擒受辱,给花、叶二人吓得心惊胆战,皆因自己艺不如人之故,眼前突然又遇见了师父,跟高虎行了大礼后,对金兀术道:“爹爹,孩儿曾拜过这位师父学了五年武艺,想再拜这位老前辈为恩师。”

    他见师父高虎和兄长高峰腿上重伤,正自心下惴惴,慌乱不已。

    又见自己师父注视自己良久,恍若隔世,见师父头扭到一旁不言不语,心中稍定。

    金兀术大喜,站起身来,向高虎作了一揖,说道:“小儿生**武,只是未遇明师,若蒙先生不弃,肯赐敬诲,小王父子同感大德。”

    别人心想,能做小王爷的师父,实是求之不得的事,岂知高虎还了一揖,说道:“老朽昔日曾传小王爷五年武艺,乃是久在西域,对中原奇药异草兴趣甚浓,幸亏小王爷肯把贵府的贵重药材赠来与我,本门武功才略教了他一些。现如今老朽一身武艺已传了峰儿,不能破例再收弟子,请王爷见谅。”

    金兀术见他不允,只索罢了,命人重整杯盘。

    高亮好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