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莫惊头欲白
高虎得理不让人，双掌连绵而上。 花月儿一退再退，以一招“日月无私”接过了敌掌，下一掌却又招架不住，再退得一步，左足踏空，他临危不乱，右足飞起，守住退路，叫敌人不能乘势相逼，然后扑通一声，跃入江中。 那木筏猛晃两晃，叶菲儿借势跃起，也跳入了江中。 两人扳住木筏，一掀一抬，眼见就要将筏子翻过身来。 这一翻不打紧，高峰非立时淹毙不可，高虎到了水中，自然也非花、叶二人之敌。 紫圣王却是身子缚在筏上，二人尽可先结果了地诛煞，再救伯父。 高虎识得此计，提足对准紫圣王的脑袋，高声喝道：“两个小家伙听了，再晃一晃，我就是这么一脚！” 叶菲儿一计不成，二计早生，吸口气潜入了筏底，伸飞刀就割系筏的绳索，此时离陆地不远，算计了高虎师徒之后，再抱住大木浮上岸去也自无妨。 只听得喀喀数声，木筏已分成两半。 高峰在左边一半，高虎与紫圣王则在右边一半。 高虎暗暗心惊，探身伸手忙将峰儿提过，弯腰望着水中，只等叶菲儿再割，便一把扭住她揪上筏来。 高虎这副模样，叶菲儿在水底瞧得清楚，知道他这一抓下来定然既准且狠，也真不敢上来再割。 僵持良久，叶菲儿游远丈许，出水吸了口气，又潜入水中候机发难。 双方凝神俟隙，倾刻间由极动转到了极静。 湖上阳光普照，一片宁定，但在这半边木筏的一上一下之间，却蕴藏着极大杀机。 花月儿心想：“半边木筏只要再分成两截，在波浪中非滚转倾覆不可。” 高虎心想：“只要他一探头，我隔浪一掌击去，水力就能将他震死。留下他们二人就不足为患。” 两人目不转瞬，各自跃跃欲试。 高峰忽然指着左侧，叫道：“船，船！” 紫圣王与花月儿顺着他手指望去，果见一艘龙头大船扯足了帆，乘风破浪而来。 过不多时，高峰看到了船首站着一人，身子短小，似是张功果，大船再驶近了些，定睛看去，果然不错，忙对师父说了。 高虎气运丹田，高声叫道：“这里是好朋友哪，快过来。” 叶菲儿在水底尚未知觉，花月儿却已知不妙，急忙也潜入水中，一拉叶菲儿的手臂，示意又来了敌人。 叶菲儿在水底难明他意思，但料来总是事情不对，打个手势，叫他接住高虎的掌力，自己乘机割筏。 花月儿知道自己功力本就远不及敌人，现今己身在水而敌在筏上，这一掌接下来大有性命之忧，但事已急迫，舍此更无别法，力运双臂，忽地钻上。 高虎“阁”的一声大叫，双掌从水面上拍将下来，花月儿的双掌也从水底击了上去。 江面上水花不起，但水中却两股大力一交，突然间半截木筏向上猛掀，翻起数尺，喀喀两声，花月儿已将系筏的绳索割断。 就在此时，大船也已驶到离木筏十余丈外。 叶菲儿一割之后立即潜入水底，待要去刺高虎时，却见花月儿手足不动，身子慢慢下沉，不禁又惊又悔，忙游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游出数丈，钻出江面，但见花月儿双目紧闭，脸青唇白，已然晕去。 那大船放下舢舨，几名水手扳桨划近木筏，将高虎师徒与紫圣王都接了上去。 叶菲儿连叫三声：“月儿！”花月儿只是不醒。 她想来者虽是敌船，却也只得上去，当下托住花月儿后脑，游向舢舨。 艇上水手拉了叶菲儿上去，伸手欲再拉他，花月儿忽然左手在艇边一按，身如飞鱼，从水中跃入艇心，几个水手都大吃一惊。 适才水中对掌，花月儿为高虎所激，受到极大震荡，登时昏晕，待得醒转，只见自己倚在叶菲儿怀里，却是在一艘小艇之中。 他呼吸了几口，察知未受内伤，展眉向叶菲儿一笑。 叶菲儿回报一笑，消了满腔惊惧，这才瞧那大船中是何等人物。 一望之下，心中不禁连珠价叫苦。 只见船首高高矮矮的站了七八个人，正是几日前在黄山祁门会见过的武林高手：青寨主张卫坚，赤寨主张含运，白寨主张腾，黑寨主张悬，龙相法王张功果和天一书阁宋馆主，另有几个却不相识，心想：“月儿与我的武功近来大有长进，若与张功果等一对一的动手，我纵使仍然不敌，月儿却是必cao胜算。只是地诛煞在旁，又有这许多人聚在一起，今日要想脱险，可是难上加难了。” 大船上诸人听到高虎在木筏上那一声高呼，本已甚为惊奇，及至见到是花月儿等人，更是大感奇怪。 高虎抱着峰儿，花月儿与叶菲儿抱了紫圣王，五人分作两批，先后从小艇跃上大船。 一人身穿绣花锦袍，从中舱迎了出来，与花月儿一照面，两人都是一惊。 那人颔下微须，面目清秀，头戴貂帽，辫发垂肩，上身着半袖，内着直领，足登高筒靴，正是大金的王爷金兀术。 原来金兀术在祁门王氏祠堂中逃脱之后，生怕花月儿追他寻仇，不敢北归，径行会合了张功果师徒、宋馆主等人，南下庐山盗取奇门遁甲。 其时金兀术被岳飞侦察兵四处游击已无路可逃，只得入江逃避，南方河道纵横，金主帅颜兀术虽以十倍之众，每次接战岳飞，尽皆溃败，他苦思无策，不由得将中兴复国大志，全都寄托在那部奇门遁甲之上，心想只要得了这部兵书，自能用兵如神，战无不胜。 这次他率众南来，行踪甚是诡秘，只怕被岳飞知觉有了提防，是以改走河道，一心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庐山附近九江登陆，悄悄进入庐山盗来。 花月儿见了追赶玉龙雪王自己亲生父王的仇敌，自是心头火起，虽在强敌环伺之际，仍是对他怒目而视。 这时一人从船舱中匆匆上来，只露了半面，立即缩身回入。 叶菲儿眼尖，看到依稀是高亮模样。 高峰道：“师父，这位就是英勇善战的大金国四王爷。”高虎拱了拱手。 金下术不知高虎在武林中有多大威名，见他神情傲慢，但瞧在高亮面上，拱手为礼。 张功果及青赤白黑寨主等人听得此言，一齐躬身唱喏：“久仰高先生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今日有幸拜见。” 高虎微微躬身，还了半礼。 宋馆主素在杭州天一书阁，只是双手抱紧，不作一声。 金兀术知道张功果等个个极为自负，向不服人，但见了高虎却如此恭敬，显得既敬且畏，复大有谄媚之意，这等神色从来没在他们脸上见过，立知这个周身水肿、蓬头赤足的老儿来头不小，当下着实接纳，说了一番敬仰的话。 这些人中青赤寨主的心情最是特异，花月儿那日和他们比试掌法自己脸面扫地，如今已变成青不青，赤不赤的双寨主，此时相见，如何不恼？ 但自己生平最怕的紫圣王却又在其旁，只有心中恼怒，脸上陪笑，上前躬身拜倒，说道：“小的参见紫圣王，您老人家好。”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地诛煞紫圣王的威名大家都是久闻的，想不到这当世两大高人竟然同时现身。 正要上前拜见，紫圣王哈哈一笑，说道：“紫圣王倒了霉啦，给恶狗咬得半死不活的，还拜见甚么？乘早拿东西来吃是正经。” 众人一怔，均想：“这紫圣王躺着动弹不得，原来是身受重伤，那就不足为惧。” 望着高虎，要瞧他眼色行事。 高虎早已想好对付三人的毒计：紫圣王必须先行除去，以免自己以怨报德的劣行被他张扬开来； 花月儿则要先问出他经书上怪文的含义，再行处死；至于叶菲儿，峰儿虽然缠她，留下来却终是极大祸根，但若自己下手杀她，庐山李巨道长知道了岂肯干休，须得想个借刀杀人之计，假手于旁人。 眼下三人上了大船，不怕他们飞上天去，当下向金兀术道：“这三人狡猾得紧，武功也还过得去，请王爷派人好好看守。” 张卫坚闻言大喜，当即斜身向左窜出，绕过宋馆主身侧，反手来拉花月儿的手腕。 花月儿顺腕翻过，拍的一声，张卫坚已然肩头中掌，这一招“一喜一悲”又快又重，张卫坚武功虽高，竟也被他打得踉踉跄跄的倒退两步。 张卫坚和张含运一直在金兀术之前互争雄长，只想压倒对方，都是面和心不和，见他受挫，均各暗自得意，立时散开，将紫圣王等三人围在垓心，要待张卫坚被打倒之后，再上前动手。 张卫坚适才所以要绕过宋馆主，从侧来拉花月儿，为的就是防备他那招独一无二的“初尚无为”，以便不至受他迎面直击，难以抵挡，不料一别经月，他居然并不使“初尚无为”，只是随手一掌，自己竟尔躲避不开，这一下他脸上如何下得来？ 见花月儿并不追击，当即纵身跃起，双掌连发，使出他生平绝学的文姬逃汉版“胡茄十八拍”来，立心要取花月儿性命，既要挣回适才所失的颜面，又报昔日脸皮变作青不青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