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莫逐狂风起浪心
紫圣王再也忍耐不住,责道:“李巨道长,谁听你鬼话连篇?你明知这些武生不通诗书,却来考他背书,还把你的女徒儿搬出来唬人,好不识害臊!”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李巨道长冷笑一声,说道:“海禅大师,你要上洞庭山来逞威,还得再学几年功夫。” 紫圣王停步转身,双眉上扬,道:“怎么?讲打么?你要扣住我?” 李巨道长道:“你不通奇门五行之术,若不得我允可,休想出得山去。” 紫圣王斥道:“不如我一把火烧光你的臭花臭石头。” 李巨道长冷笑道:“你有本事就烧着瞧瞧。” 叶菲儿眼见两人说僵了要动手,心知洞庭山上的布置艰深无比,别要让段伯父也失陷在山上,忙抢上一步,说道:“李巨道长,伯父,路文龙与高峰比试一下背书就是。依我看呢,不如和他们宽限三日,背诵三天,等三天以后再来一试他们二人高低。”心想:“让伯父脱身而去,我和月儿一起跳入洞庭湖,游出去便是。” 紫圣王道:“好哇!我看宽限三日就好得很,请啊,请啊!” 他想必输之事,何必去比?他本来有意和李巨道长闹僵,混乱中三人夺路便走,到岸边抢了船只离山岛再说,岂知这些武生成日价想这武试文试全会较真,可当真无可奈何了。 李巨道长向叶菲儿道:“这书成于四千七百年前,成仙之大道,菲儿可别弄鬼,我说的是四十九章《玄女心经》。” 叶梦莲一旁早就心急,料想这一场路文龙必输,听姑姑说过让文龙二人背诵,心下窃喜。以前两场比试虽是平手。就算三场通计,其中第二场路文龙明明赢了,却硬算是平手,余下两场互有胜败,李巨道长又会再让背诵此书,总之是公平些,暗暗盘算和路文龙也一同逃出洞庭山之策。 李巨道长命高峰和路文龙两人并肩坐在石上,自己拿着那本册子,放在两人眼前。那本册子是白纸所订成,边角尽已折皱,显是久历风霜之物,面上白纸已成黄色,留有不少手指印,以及斑斑点点的水迹,也不知是泪痕还是茶渍,还有几个指印似乎沾了鲜血而留,虽已化成紫黑,兀自令人心惊。 高峰见册子面上用上古文字书着《玄女心经》四字,登时大喜,心想:“这《玄女心经》是天下武功至学,李巨道长有心眷顾,让我得阅奇书。” 路文龙见了这四个古字,却一字不识,心道:“他故意为难,这弯弯曲曲的蝌蚪字我哪里识得?反正认输就是了。” 李巨道长揭开首页,纸页破损皱烂,但已为人用新纸粘补,册内文字却是用楷书缮写,字迹娟秀。 路文龙只望了一行,心中便怦的一跳,只见第一行写道:“世有七玄,一曰玄,二曰连,三曰天,四曰线,五曰念,六曰元,七曰极。极点元,元主念,念超线,线无边,天拘连,玄点点。无极无念无边无连,元极点有限,念可明亦占,思者有线。三玄辅人间,人间有点线,线则纯一玄,故世为点。” 正是前日晚问叶梦莲偷偷让他背诵的句子,再看下去,句句都是心中熟极而流的。 李巨道长隔了片刻,算来两人该读完了,便揭过一页。花月儿见第二页中有一句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又有一句是“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 将叶梦莲所教背熟了的句子凑上去,跟下面识得的“象曰,天地万物,生生不息,若有其理,万法归一。天地之相,始于道理,非道可知。”一大段都合适。 路文龙心中一闪即想明白:“难道梦莲教我背诵的,竟就是这部书么?怎么李巨道长手里也有一部,又说是他女徒儿亲笔书写?” 李巨道长见他呆呆出神,只道他早已瞧得头昏脑胀,也不理他,仍是缓缓的一页页揭过。 高峰起初几行尚记得住,到后来见经文艰深,颇多道家术语,自己没学过这一门内功,没一句可解,再看到后来,经文越来越难,要记得一句半句也是不易,不禁废然暗叹,心想:“什么玄决之相,非相可相,无天生之决。万物有相天地有相始于思相。思之源也,天地灵也。那是什么玩意儿?玄女经难道这样荒诞?” 转念又想:“不管怎样,我总能比这路小子记得多些。这一场考试,我却是胜定了。” 言念及此,登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向叶梦莲瞧去。 却见她伸伸舌头,向自己做个鬼脸,忽然说道:“高世兄,你把阿敏捉了去,放在那祠堂的棺材里,活生生的闷死了她。她昨晚托梦给我,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说要找你索命。” 高峰早已把这件事忘了,忽听她提起,微微一惊,失声道:“啊哟,我忘了放她出来!” 心想:“闷死了这小妞儿,倒是可惜。” 但见叶菲儿笑吟吟地,便知她说的是假话,问道:“你怎知她在棺材里?是你救了她么?” 高虎料知叶梦莲有意要分峰儿心神,好教他记不住书上文字,说道:“峰儿,别理旁的事,留神记书。” 高峰一凛,道:“是。” 忙转过头来眼望册页。 路文龙见册中所书,每句都是梦莲曾经教自己背过的,不必再读,也都记得。 李巨道长给高峰与路文龙二人所读背的,正是不久之前从庐山汉阳峰的龙首崖仙人洞处藏书阁翻阅所寻。此书可是一切武学的根基,风sao独领。 他想二人背书之时,高虎与李玄纲二人在旁听着,紫圣王听了不打紧,高虎听到之后,如学到了其中一些纲要秘诀,以他的才知修为,说不定能由此而增长武功。 即使高虎没听到,高峰只消有自己女徒何云母当年十分之一的记心,也能将经文记得不少,默写出来与他师父共同研讨,也是大有后患。 因此他给二人诵读的乃是《玄女心经》。光听名字读来先觉茫无头绪,全然不知所云,何况最后一段怪文奇语,叽里咕噜,混乱缠夹,没一句有半点理路可循。
李巨道长缓缓揭过册页,每一页上都有不少斑点指印,有时连字迹也掩过了几个。到了最后一段,尽是不成文意的叽里咕噜怪文。 高峰看得几字,便道:“魔欲而出,尚可争而得,妖者出,非争实盗也。……李道长,这一大我一句也不懂,背不来的。” 李巨道长道:“你不用管,只管照读照背便了,难是难些,若不艰难,也显不出两位大才。” 路文龙为了背诵这段上古文字,当时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苦恼万分,整整硬记一天一夜,亦未背出。此时见到,心中又默记片刻。 李巨道长慢慢揭到最后一页,见到怪文之后写着歪歪斜斜的几行字,心知第一行是:“天地恒,而思无边,无极哉!极者,在矣,不在矣,非圣人能参也。嗣者,流也。极者,非空也。。” 第二行是:“极谓天之祖,道谓天之母。避之数限,精也。精之气自神也。神之气至天矣。天掀之豢,始承哉!立承之一,总湛数百也。” 第三行是:“无承之极,何款之相也,故立时空重生之明矣,重之一,莫如承一,进之数,舍舍其大道生哉!其形也,若隐若现,无极之理也。” 当高峰与路文龙二人读到最后,高峰兀自在“时也,宇也,思也。以无思之,有相也……”的诵读,未到读完,李巨道长便将书本合上,说道:“这些上古文字难背得很,不用再读了。” 李巨道长见两人有茫然之色,问道:“哪一位先背?” 高峰心想:“册中文字艰深,我半点也不懂,难记之极。我乘着记忆犹新,必可多背一些。” 便抢着道:“我先背罢。” 李巨道长点了点头,向路文龙道:“你到石林边上去,别听他背书。” 路文龙依言走出数十步。 叶梦莲见此良机,心想咱俩正好溜之大吉,便悄悄向花月儿走去。 李巨道长叫道:“梦莲,过来。你来听他们背书,莫要说我偏心。” 叶梦莲道:“你本就偏心,用不着人家说。” 李巨道长笑骂:“没点规矩。过来!” 叶梦莲心中说:“我偏不过来。” 但知李师祖精明之极,他既已留心,就难以脱身,必当另想别计,慢慢的走过去,向高峰嫣然一笑,道:“高世兄,我有甚么好,你干么这般喜欢我?” 高峰只感一阵迷糊,笑嘻嘻的道:“妹子,你……你……” 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叶梦莲又道:“你且别忙回西域红山去,去庐山多住几天。西域很冷,是不是?” 高峰道:“西域地方大得紧,冷的处所固然很多,但有些地方风和日暖,就如江南一般。” 叶梦莲笑道:“我不信!你就爱骗人。” 高峰待要辩说,高虎冷冷的道:“孩子,不相干的话慢慢再说不迟,快背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