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木剑 三
高峰听到武琦玮声音,登时心神震荡,笑道:“武姑娘林云庄闻名遐迩,在下礼让了。你要我放刘三姐,那也不难,只要你跟随我去,不但刘三姐,连我身边所有的女子,也全都放了,而且我答应你以后不再找别的女子,好不好?” 武琦玮跃进厅来,笑道:“那好啊,我们去西域红山玩玩,倒也不错。月儿,你说好么?”高峰摇头笑道:“我只要你跟我去,要这臭小子同去干么?”武琦玮大怒,反手一掌,喝道:“你骂他?你才臭!” 高峰见武琦玮盈盈走近,又笑又说,带着三分烂漫,更增六七分娇媚,早已神魂飘荡,哪知她竟会突然反脸?这一下毫不提防,而她这拳又是“十路查拳”中的精妙家数,啪的一下,左颊早着,总算武琦玮功力不深,并未击伤,但也已打得他脸上热辣辣的甚是疼痛。 高峰“呸”的一声,左手忽地伸出,往她胸口抓去。武琦玮不退不让,双拳猛向他头顶击落。高峰见她不避,心中大乐,拚着头上受她两拳,也要在她胸上一碰,岂知手指刚触到她衣服,忽觉微微刺痛,这才惊觉:“啊,她穿着防身御甲衣害我。” 亏得他只是存心戏耍,并非要想伤人,这一抓未用劲力,忙抬臂格开她双拳。 武琦玮笑道:“你跟我打没便宜,只有我打你的份儿,你却不能打我。” 高峰心痒难搔,忽然迁怒花月儿,心想:“先把这小子毙了,好叫你死了这条心。”眼望武琦玮,突然反足向后踢出,足距猛向花月儿胸口撞去。这一脚既快且狠,阴毒异常,正是“地诛煞”高虎的家传绝技,对方难闪难挡,只要踢中了,立时骨折肺碎。 花月儿避让不及,也不转身,便即反手横劈。呯的一声,花月儿胯上中脚,高峰腿上中掌,两人都痛到了骨里,各自转身,怒目相向,随即斗在一起。 青莲教中的高手均感惊讶:“这一掌明明是席老的救命绝技‘三骑黄牛’,怎么这少年竟也会使?而且出手又快又狠,似乎尚在席老之上?”却不知花月儿本来不会此招,但见席功反复使了几次,拳理又与“李白出山拳”全同,危急之际竟尔便使了出来,只是徒得其形,劲力不会运使,否则这一掌已把高峰大腿震伤。 这时青莲教中人已将席功扶在一旁。他见花月儿掌力沉猛,招数精妙,他只会得一招“三骑黄牛”,见花月儿其余掌法与这一招掌理极为相近,不禁骇然:“李白出山拳是李道长的秘技,我不顾性命,为本帮立了大功,他才传我一掌,作为重赏,这个少年却又从哪里去把这一百一十六路拳都学全了?”高峰手上与花月儿对招,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怎么只几个月之间,这小子的武功竟会忽然大进?” 转眼间两人拆了四十余招,花月儿受“三骑黄牛”启发自创,已把胡茄十八拍招式掌式变成了拳术,但高峰武功实高出他甚多,要想取胜,却也不能。再斗十余招,高峰拳法斗变,前窜后跃,声东击西,身法迅捷之极。 花月儿一个招架不及,左胯上中了一脚,登时举步蹒跚,幸好他主要武功是在掌上,便把十八掌从尾打到头,倒转来使。高峰见他掌法颠倒,一时不敢逼近,准拟再拆数十招,摸熟了他掌法变化的大致路子,再乘隙攻击。 花月儿从尾使到头一遍打完,再从头使到尾。第五掌“雁飞高天”使过,如接第一掌,那是“初尚无为”;若从尾倒打,那么是再发一掌“反经合权”。他心念忽正:“从头打下来好,还是再倒转打上去?”就这么稍一迟疑,高峰立时看出破绽,伸手向他肩上拿去。 花月儿形格势禁,不论用十八掌中哪一掌都无法解救,顺势翻过手掌,扑地往敌人手背上拍下。这一招是他在危急之中胡乱打出,全无章法理路可言。高峰已看熟了他的掌法,决计想不到对方竟会忽出新招,这一掌竟然啪的一声,被他击中了手腕。 高峰吃了一惊,向后纵出,挥手抖了几抖,幸好虽然疼痛,腕骨未被击断。 花月儿胡打乱击,居然奏功,心想:“我现下肩后,左胯,右腰尚有空隙,且再杜撰十八掌,把这红山来的大能人打败。”心念甫毕,高峰又已打来。花月儿心思机敏,就在妙思“三骑黄牛”一刹那,再创得出新招七八式,岂知哪容他思索钻研,只能先依着胡茄十八掌法的理路,老实的又加了八掌,守住肩后、左胯、右腰三处。 高峰暗暗叫苦:“他掌法本来有限,时刻一久,料得定必能胜他,怎么忽然又多了八招出来?”他不知花月儿这八招其实全然无用,只是先前手腕被击,再也不敢冒进,渐渐放慢拳法,要以游斗耗他气力,忽然发觉花月儿有一掌的出手与上一次略有不同,心念一转:“是了,这一掌他还没学到家,是以初时不用。” 斗然飞身而起,左手作势擒拿花月儿顶心,右足飞出,直踢他左胯。 花月儿自创这十八掌毕竟管不了用,突见敌人全力攻己弱点,心中登时慌了,一掌刚打到半路,立即收回,侧身要避开他这一脚。 武琦玮暗叫不妙,心念电转:“临敌不决,犯武学大忌,月儿这一掌乱七八糟打出去,倒也罢了,纵然不能伤敌,却也足以自守,现下却收掌回身,破绽更大。”眼见高峰这一脚使上了十成力,花月儿其势已无可解救,当即右手一扬,七八枚飞刀激射而出。 高峰拔出插在后背的长剑,长剑入手,轻轻两挥,将飞刀尽数挡开,踢出这一脚却未因此而有丝毫窒滞,眼见这脚定可踢得花月儿重伤倒地,蓦地足踝上一麻,被甚么东西撞中了xue道,这一脚虽仍踢中对方,却已全无劲力。高峰大惊之下,立时跃开,喝道:“鼠辈暗算公子爷,有种的光明正大出来……” 语音未毕,突听得头顶风声微响,想要闪避,但那物来得好快,不知怎样,口中忽然多了一物,舌头上觉得有些鲜味,又惊又恐,慌忙吐出,似是一块石子。高峰惊惶中抬头察看,只见梁上一把灰尘当头罩落,忙向旁跃开,扑的一声,口中又多了一块石子,只撞得牙齿隐隐生疼。 高峰狂怒之下,见梁上人影闪动,当即飞身而起,发掌凌空向那人影击去。斗然间只觉脸颊给人伸手摸了一下,随即掌中多了甚么物事,弯指抓住,落地一瞧,更是恼怒,却又是两块石子,只听得梁上有人呵呵大笑,说道:“秀才们的出山拳怎样?” 花月儿一听到这声音心中大乐,喊道:“韩湘!”抬起头来,只见韩湘坐在梁上,两只脚前后摇荡,手里拿着五六块石子,笑哈哈的向下瞧着。 青莲教帮众一齐躬身行礼,同声说道:“韩师兄!您好。” 高峰眼见是他,全身凉了半截,暗想:“此人伸掌摸我脸颊,又连掷两块石头入我口中,倘若掷的不是石子而是暗器,我此刻早已没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溜之大吉。”躬身唱喏,说道:“青莲教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么!见到韩世兄了,兄弟施礼了。”口中说礼却未表示。 韩湘笑嘻嘻的道:“你还不回西域红山去?在这里胡作非为,想把一条小命送在中原么?” 高峰道:“中原也只您青莲教英雄无敌。只要您韩世兄手下留情,不来以大欺小,跟兄弟为难,小弟这条性命只怕也保得住。受我师父吩咐,只消见到青莲教李巨道长门下时恭恭敬敬,他老人家顾全身分,决不能跟晚辈动手,以致自堕威名,为天下好汉耻笑。” 韩湘大笑,说道:“你用言语挤斥我,想叫我不便跟你动手。中原能杀你之人甚多,也未必非青莲教出手不可。刚才听你言中之意,对青莲教的出山拳小觑得紧,是也不是?”
高峰忙道:“小弟实不知这位老英雄是青莲教门下,狂妄放肆之言,请韩世兄与这位老英雄恕罪。” 韩湘跳下梁来,手持三尺青玉洞箫说道:“你称他做英雄,可是他打不过你,那么你更是大英雄了,哈哈,不害臊么?”高峰好生着恼,只是自知武功与他差得太远,不敢出言冲撞,只得强忍怒气,不敢作声。 韩湘道:“你仗着得了地诛煞的传授,便想在中原横行,哼哼,有青莲教,须容你不得。”高峰道:“世兄的师父李巨道长与我师父齐名,晚辈未曾向青莲教登门请礼拜访。” 韩湘道:“好哇,你说我们是同辈,更不能欺侮你了?”高峰不语,给他来个默认。 韩湘道:“青莲教门下,虽然紫檀剑门、血木剑门、不大不小剑门有这么一大教,但都不是我的徒弟。这姓席的只学得了我师父一招粗浅的功夫,又怎能算是我师父的传人? 他使的‘出山拳’没学得到家,你瞧不起我教的出山拳,哼哼,韩湘要是真的教上几招,未必就及不上你。”高峰道:“这个自然。韩世兄定比小弟强得多了。只不过您韩世兄武功太高,您随便教上几招,只怕败也不容易。”韩湘道:“你嘴里说得好听,心中是不是在骂我。”高峰道:“不敢想。” 武琦玮插口道:“韩湘,您别信他撒谎,他心里骂你,而且骂得甚是恶毒。他骂你自己武功虽然不错,但只会自己使,不会教徒弟,教来教去,只教些教招数,没一个能学会得了的。” 韩湘向武琦玮望了一眼,说道:“武jiejie,倒是直性人。”转头说道:“好哇,这高峰胆敢骂人。”手一伸,已快如闪电的把高峰手中的长剑抢了过来,见剑柄上写着几行字,下款署着“红山少主”四字,自是高峰自己写的了。 韩湘问武琦玮道:“这几个字写得怎样?”武琦玮眉毛一扬,道:“俗气,真俗气。不过料他也不会写字,定是去请仁泰当铺的朝奉代写的。” 高峰风流自赏,自负文才武学,两臻佳妙,听武琦玮这么一说,甚是恼怒,向她横了一眼,烛光下但见她眉梢眼角似笑非笑,不禁一呆。 韩湘把长剑顺手一抛,长剑“嗞”的一声插在墙上,嘤嘤不绝。高峰一惊,便知韩湘手上劲力委实非同小可,心下更是惶恐。 韩湘道:“我若亲自跟你动手,谅你死了也不心服,我这就念几招数让月儿听一听,再跟你打一打。”高峰向花月儿一指道:“这位世兄适才与小弟拆了数十招,若非韩世兄出手,小弟侥幸已占上风。花世兄,你没赢了我罢?” 花月儿摇头道:“我打你不过。” 高峰甚是得意。 韩湘回头一笑,道:“月儿,你我不拘礼数。” 花月儿想起当日韩湘与黑白二寨主交战一事,知韩湘侠义为紧,忙道:“月儿愿意悉听韩兄弟指教。” 韩湘向高峰道:“高峰,你可听见了?” 高峰心中甚是奇怪:“这韩湘说话真是吹牛,说上几招便可赢我?” 韩湘向花月儿道:“我若说出几招半式,也不为谦,不若月儿拜为长兄,兄弟之间定是无话不谈了。”花月儿大喜,和韩湘互相施了礼节,口称:“韩兄弟!月兄长!” 日前在青林林上,角八夫曾详述李巨道长传授“李白出山拳”于韩湘等人之事,韩湘等人十分欣喜,都说李巨师祖个性奇特,不肯传授于我,嘱咐花月儿日后如见韩湘等人露出有收徒交友结拜之意,可即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