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Mr.Lee是个大好人

    第二天早上7点半，我就已经被Jos进进出出的响动给吵醒了，虽然睡了快12个小时，可还是懒洋洋的不愿意起床，或许是被那条壁虎惊吓了一番，夜里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有龟，有蛇，有大象。想起来Mr。Lee约我八点半在农场门口见，我连忙起床洗漱。出了门还是走到佛堂，对了，昨晚被壁虎一吓，本来临睡前想拜一拜的，居然忘了。于是赶紧放下毛巾和牙杯，对着佛祖像拜了三下，由于没洗手，所以没上香。抬头看佛祖像，祂的嘴唇可真红啊，笑咪咪的看着我。我顿时没有了那些紧张的情绪，只当是我刚来不适应吧。

    我按照Cherry的交代，8点钟到了办公室——Jos的确是比较勤奋的人，她早早就把办公室门打开了，我知道钥匙是在她手上，也知道自己不会比她还早，所以没有去找她拿钥匙，而且她还要给各个神像供奉茶水，甚至老板办公室里的那尊大弥勒佛像。Jos这会看来是去打扫卫生或者去鱼塘帮忙包鱼了，毕竟在老板的眼里，她是一个什么都能做的菲佣，下可扫地奉佛包鱼，上可联络管理做单。我打开了收音机，调频FM93。6，播放的是一首华语歌曲，然后打开柜子门，拿出水壶去后院接水。

    昨晚从屋外绕的时候挺慌张，都没有注意屋后大铁笼里的两只马来犬，也可能是那会天已经黑了，它们的颜色和天色融合在了一起。这会，它们已经醒来，生龙活虎的，又开始撞铁笼，“嗷嗷”狂吠，Mus从厕所接了根水管，对着它们的身体就是一阵冲洗，本来很狂躁的两只狗，居然冷静了下来，而且很享受的样子，Mus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对我说：“Morning，Sue！Yousee，theyliketotakeshower!”还好他说的话比较短，马来人说英文我更是难懂，尤其舌头还不利索的他！不过就这几个词的话我勉强猜出来，他说这两只狗是喜欢洗澡的。我笑了笑：“Hi，morning，Mus，Yeahhh，havetheyhadbreakfastalready”“Notyet!I’llgoandfacthforthem。”我看Mus去给狗拿早餐了，我也回办公室给饮水机加满了水。随后收了两份头天半夜的传真，看了一下公司的邮件，时间差不多了，我拿上背包准备去庄园门口等Mr。Lee，这时Cherry开车进了院子。

    她停好车，拿着挎包，Bell从后座上下来，怀里抱着可爱的Jonathan。我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告诉Cherry今天要去银行办事，然后逗了一下宝宝就离开了。

    下来陡坡，果然看见一辆白色的Toyota停在院子门口，我一眼认出那是Mr。Lee的车，在机场接我的时候，他开的就是这辆。他向我点点头，示意我上副驾驶的位置，我打开左边车门，上了车。（英联邦国家驾驶室在右边）

    Mr。Lee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短袖格子衬衫，有些谢顶的他把稀疏的几缕长发拦在了前额，今天他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笑容可掬的看着我。我微微闻到他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看来Mr。Lee也是个十分讲究的人。看着这个岁数依然优雅的Mr。Lee，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和Mr。Lee差不多大，一辈子在施工工地上勤勤恳恳的工作，住过广西最艰苦的泥房，吃过川藏高原上煮不熟的米饭，每年能回家看我一到两次，每一次都带回同龄其他小伙伴们都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给我。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个永远把最好的留给我可却从不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的男人。他开着工地上用的皮卡，常常灰头土脸的从车里探出头，却一脸笑容的招呼我上车……如果，他也穿着这粉色的格子衬衫，戴上一副眼镜，喷着古龙香水，加上一脸刚毅的表情，那该多帅啊！

    “Sue，想什么呢？”Mr。Lee打断我的幻想，拉我回到现实，“吃了早餐没有？”

    “还没有，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去银行。”

    “哈哈，我就知道你没有吃早餐，你们公司不管早餐的，我带你出去吃，一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光去银行开户头这么简单。”

    我点点头。一路上，Mr。Lee都和我畅快的聊着。提到了老板和他的前妻Amy。原来，老板和前妻刚刚也才离婚不久，他和前妻生了4个孩子，2男2女，关系是不错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了矛盾，出现了Cherry，后来Cherry怀孕了，老板离婚了，又再结婚，生了Jonathan。

    “那么，Cherry一定是很有魅力了。”

    “没有！有机会你见见Amy就知道了，Amy长得很像洋人来的，高鼻梁，大眼睛，非常的美！Cherry只胜在年轻而已！”

    我诧异的耸耸肩，毕竟这是人家的事，不过我突然觉得Mr。Lee也好八卦……

    车开到MOM(MinistryofManpower，新加坡劳工部)楼下，Mr。Lee对我说：“希望我们来的不是太迟，今天拜五，人不会太多，我预约的10点的号码，现在还有一会，我们可以在楼下咖啡店吃个早餐。”

    一面吃饭一面聊天，包括他的女友Judy是开什么工厂的，在哪里，这些年如何帮助他，他们长期在一起却没有结婚等等，有一句没一句的。

    9点50，我们上楼，拿着工作准证等等材料，办理了S-pass的工作证，录了指纹，还拿了体检表格，说是一会还要去Clinic体检。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做完，难怪Cherry没有和我提回去的时间，是否算请假，扣不扣工钱的事情。

    忙到中午，终于体检完，交了表格，工作证和身份证一样，有指纹识别，可算都办好了。

    Mr。Lee又带我去了著名的中国城——牛车水逛了逛，请我吃了名吃rou骨茶。我越发觉得他慈祥得就像我的父亲。

    下午去Maybank开了账户，这是一家马来西亚的银行。公司的帐都是走这家银行，也许是监管比较松的原因——其实，法律制度非常完善的新加坡也有着外国人不知道，而在本国却非常流行的钻法律漏洞的公开秘密。在这里，我不得不和大家普及一下外来务工人员的一些知识：新加坡接受来自全世界主要是东南亚的务工人员，普通工种的工作准证叫做W-pass，指普通工人，技术型员工的准证叫做S-pass，而专家级员工的准证叫做E-pass，都是有工种的首字母来命名的，这并不难记。每一级的员工都有最低薪资标准，也就是说，是哪一个等级的员工，就拿哪个等级的工资，从W到E显然是由低到高划分的。然而，许多小企业的老板虽然拿到了S-pass以上的名额，却只肯发W-pass的工资给员工，为了防止劳工部的审查，于是走银行流水的时候依然按照S-p走，只不过员工需要自行把合约上签订的多余部分的钱取出来再退还给老板，每月工资下发以后都如此循环。而且，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在这里，我不想说劳工部的不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确监管困难，而且各国中介全都默许，只要务工人员不投诉，他们又抓不到证据，便不可能产生惩处，我就是签订了这样的合约。但是有一点，由于每个工作分工明确，所以在工作准证上写明了务工人员的职位，每个在职的工作人员只能从事与工作岗位相一致的工作，不得从事其他无关工作，否则，视为违反劳工法，老板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包括罚款或者判刑入狱，而劳工则会被遣送回国。

    在拿到工作准证以后，我看了一眼职称，唉呀妈呀，MarketingExecutive，市场部总监呗！这让我如何是好！不过后来想了想，一个公司，老板CEO，老板娘总经理，一个财物总监，一个外联销售经理，一个门店经理，剩下我一个可不只能市场总监嘛……其他人都是worker啊！

    回农场的路上我和Mr。Lee谈了劳动合同不一致的事情，Mr。Lee显得非常生气，表示一定要和老板争取我每个月4天的休假。至于实习期每月扣100新元的工资，他掏出300块给我说，这是他个人补给我的，虽然老板不履行和他的合约，但是他不能不做好对我的服务。我觉得不应该要，来回推辞了一下，拧不过他，只得收下。

    回到农场，Mr。Lee就进了老板的办公室，今天老板刚好在，而且办公室的门还敞着。办公室里，仍旧凌乱不堪，有堆放在桌上的文件，有堆放在地上的文件，有稿纸，垃圾桶和塑料袋，还有一些盘栽植物，有的在桌上，有的在桌边，有的还在角落，总之，将办公室堆放的满满的。他们谈了一会儿，我相信应该不都为我的事，一定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当然，为我这件事去和老板谈，Mr。Lee也一定得承受压力，毕竟老板是他的客户。果然，当Mr。Lee转身看我的时候，老板喊我进他办公室。当着Mr。Lee的面，老板答应给我每月4天的假，把公司自留合同上的2改成了4，终于和我国内合同一致了。我低头，万分感激的看了坐在老板对面Mr。Lee一眼。

    然后我抬头，看见了老板背后那个巨大的弥勒佛像。这是一尊白瓷弥勒佛坐像，供于墙内神龛之上，彩绘鎏金边，做工细致考究。佛像前有一矮几，其上供有白瓷圆罐一只，里面盛有清水。圆罐之后有一青铜香炉，其内燃有檀香，甚是好闻。只是，这巨佛之像立于这凌乱的办公室，真是说不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