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六章 夜谈
孤零零的马车在混乱之地上行走着，两侧是被风吹拂得起了波浪的荒草地，于孤寂之中自显一派荒凉的味道。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因为过往在混乱之地里行走的，哪个不是成群结队的一大帮子人。这么一辆独自上路的玩意儿，实在也太引人瞩目了一些。 引人瞩目的结局，就是麻烦。无尽的麻烦铺天盖地的朝李静轩涌来。不是没有人慎重，认为就这么一辆马车上路必有所持，应该谨慎对待。然而不管在任何一个地方，真正掌握真理，知道进退的人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是盲从的，是率意想当然的。在这么一个可口的猎物面前，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忍不住自己贪心，他们行动起来，前仆后继的朝李静轩侵袭而去。一开始，他们也只是想顺势打劫一番，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来临，后来者在沮丧之余，却也听到了相关的传言。 “知道吗？那个孤鹿手里存着绝世秘籍哦！” “绝世秘籍？不是说他身上还有藏宝图的嘛？” “上次还听说他那儿还有绝世神兵呢……” “这不会是假得吧……有谁身上会带这么多好东西！” “谁说是假的！我可是从最可靠的渠道得到这些消息的。我想肯定是真的……反正这些东西又不占地方，是真的的可能性可是很大的哦。” “这么说也是啊！” 不知何时起关于李静轩所居这一辆马车上其实带了众多宝物的消息不径而传。一开始还有些人怀疑，但后面几乎就成了众皆认可的事情。一下子，更多的人眼红起来，都想着从李静轩身上获得他们臆想之中的“宝物”。 在袭击接连不断的到来三天里，李静轩只走了不到三百里的路，这本该是他一天行走的路程。不是他不想走得更快一些，而是接连不断的流寇蜂拥袭来，很是直接的拉低了他的速度。 “真麻烦啊！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穿过这里？据我所知通过混乱之地前往鲤城的路至少有八百里长！三天才走不到三百里……后面的路据说更麻烦……那岂不是说我通过这里至少需要十天以上么？” 夜幕降临了，马车停了下来，李静轩升起了一团篝火，三个人就这样团团的坐在篝火边上，闭目休息。风餐露宿总是辛苦的，但比起身体上的辛苦，李静轩考虑的却是更多，他回想到这些日子的遭遇，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可真是可怕的结果？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呢？”李静轩对此很是不解。他很想探究这究竟是为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想要弄明白，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它需要时间，而李静轩眼下最不允许被浪费的也就时间。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确实需要这样的时间——来袭的流寇实在太多了，我们大半的气力都花在他们的身上。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似乎认定了我们！”沙璇听李静轩说完，微微沉默的了一会，出了自己的看法。 “认定了我们？为什么？”李静轩问出这个问题。 但，没有人回答他。 沙璇是他的侍女，来到混乱之地之后一直都跟着他，她所经历的自然是李静轩所经历的。她所知道的，也是李静轩所知道的。所以，他的问题，她回答不了。 这一点李静轩也明白，所以他只能低下头去。至于赶车的刘山，李静轩与他不是太熟，自然也不指望他能够给予自己以回答。 没办法，李静轩也只好沉默了，独自思考起来。 沉默在继续。不过，很快……也就是几个呼吸之后吧！刘山出人意料的开了口。 “我想应该有人在背后散布谣言……他们在针对我们，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刘山木木的说道。这一刻，他面无表情。 “为什么？”篝火忽闪忽闪，照得刘山的脸忽明忽暗，看上去很有些阴沉。 “类似的事情在这混乱之地里经常出现。各种关于宝藏、秘籍、神兵、灵宝的传言在这里可谓是漫天飞舞。当然这些很多都在最后被证明是一个传说。不过，在传说没有破灭之前，他们都还是会为了获得流言里的那些东西而拼命的。”刘山悠悠的说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异常深邃，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篝火，陷入了对曾经那一个个过往的回忆之中。 “你是说，有人针对我们散步的流言，说我们身上有好东西？”沙璇错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事情以前发生了无数次，按道理人们应该渐渐变得有理智才对，怎么会……”她摇了摇头，却是完全不理解其中的道道。被骗了一次之后，还继续相信类似的谎言，这在她看来似乎太笨了——“真的有那么笨的人嘛？”这是她心底的疑惑。 “呵呵，这不稀奇！”李静轩轻轻的摇了摇头，手中的树枝轻轻的向前探出，灵巧的拨弄着燃烧着篝火的柴堆。在他的拨弄下，篝火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从其中散发的丝丝热量也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意。 “为什么？”沙璇连忙追问。 “因为他们不愿意错过机会！宝藏、秘籍、神兵、灵宝……这些归结到底都是未来发展的潜力。沦落到混乱之地的人都是没有未来的。因为没有，所以他们十分渴望获得未来。为了这一个，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虽然那些传闻很多都是假的的，但只怕十个假的传闻里有一个是真的，那他们便拼了老命也要去拼搏。他们的手段很残酷，做得事情也很令人厌恶，但他们向道之心，和我们确实别无二致。他们也想要能够成功的走到超脱的彼岸啊！”李静轩以很平常的语气述说着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还看好他们了？你不知道他们究竟害了多少人么？这条商道几乎每一丈的路边都有一具被遗忘的尸骨——就这样，你还说他们向道？”刘山涨红了脸，很是激动的说道。 “他们的行为是魔道，但这和他们向道没有关系。”李静轩笑着解释道，“就像是吃饭，我们要吃饭，杀人犯也要吃饭。吃饭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好吧！”刘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沉默下来，只是从他脸上的涨红依旧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想来，他依旧很介意李静轩所说的混乱之地的流寇都是向道之人这件事情。在他想来求道、向道这都因该是很正面的说法，与一个区区的流寇完全扯不上关系。 刘山沉默了，李静轩也闭上了眼睛。说实话他依旧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他不用心，而是眼下他只有这么几个人。人数不多，实力也不强，对这个混乱之地也不是很了解，想要布局，实在是太难了。 “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李静轩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给沙璇传了一句话：“老安排，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好的！”沙璇点头，正了正身子，盘膝而坐，双手紧紧握在自己别再腰际的剑柄之上，两眼瞪得老大，却是紧张兮兮的凝望着四周。淡淡的气机就此扩散出去，很快笼罩了方圆一里的地方——在这个范围内，只要不是真的出现什么实力强悍的人，一般来袭的流寇根本就在她的气机感应之下无所遁形。 要知道，沙璇可是实打实的炼神境修士，过往因为海妖的特殊性只能发挥出自身实力的六七成，可在服食了明轩真人给她的凝形丹之后，她所化人形已然稳固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全力发挥出自己真实的水准，可使出自身九成以上的实力却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以，在这孤独上路的三人小队之中，她沙璇才是最有实力的一个。尽管在外人看来，李静轩的实力似乎更强，但那只是流于表面的强。 “你可是我的杀手锏哦！”这是李静轩笑着同她说得话，她对此十分认可。 沉寂的气氛就此在这一方微小的营地上方笼罩着，在沙璇的紧张兮兮之下，时间飞快的流逝。也不知这个夜究竟过去了多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这儿的安宁。 几抹流光在数里外的地方闪现，它们忽明忽暗，起起伏伏，似乎在做着什么激烈的这动作。慌乱的脚步声就是从这几抹流光之处传来的。 沙璇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依稀看得出来，对方朝向的目标正是自己这里。 “莫不是流寇？”沙璇紧张的想道。能在这个点上，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势力，也不由得他将这些人与流寇联想在一起了。 “必须将他们赶走！”沙璇想着，当下便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伸手掐诀，准备动用法术。尽管作为海妖，而且是善于近战的海妖，她所会的法术并不多，可一些实用的基本的玩意儿她还是会用的。为了避免自己这边所在被对方发现，她却是打算用“迷踪术”将自己这边隐藏起来，进而误导对方。 迷踪术是一种低级的法术，其原理也很简单：不过是凝聚出一种能够折射光线的雾气，让自己的形象在旁的的地方想象，造成位置偏离的错觉。这是一种误导对方感观的法术，究其根底也是幻圣的遗脉，不过经过无数代修行之士的改良罢了。只是这样的改良让原本的“迷踪术”真正的流传了下来，使之成为大陆上最为普遍的法术之一。 手决繁复的捏起，四周的元气迅速的朝沙璇这儿聚集，一股带着浓重元气的微风就此清淡的吹起。顷刻之间，沙璇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你在做什么？”就在沙璇打算发动攻击的时候，李静轩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啊？”沙璇微微一惊，手中的法决稍稍一抖，凝聚成型的法术差点就要散去。好在她毕竟是炼神境的修士，对法术的把控能力还是很强的，在手中的元气稍稍有些散乱的时候，她却是迅速的稳了稳心神，将法决重新凝聚起来。 情绪是稳定了，可李静轩的问题，她不能不回答。谁让李静轩算是她的主人呢？ “那边有动静……三里之外，有人似乎朝我们这边过来。我担心是流寇，所以打算用迷踪术将他们暂时引开。”沙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三里之外的流寇？”李静轩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眼中还有一丝迷茫。他并不是听到了动静才起身的。事实上他会被惊醒，根子还在沙璇的身上。若不是沙璇动手施展法决，他只怕也不会惊醒。是以，他眼下对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的。 于是，站起身来的他扭过头去，朝沙璇面对的地方看去。一瞬间，他也捕捉到了从远处奔过来的几道流光。 那橘红色的流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已，李静轩晓得这是火把的光亮。 “就这几根火把，只怕不是流寇吧。我所遇上的流寇最少也都有几十号人，点起火把来至少也得七八支，这和眼下星星点点的两三根对不上。”李静轩凝视了好一会，轻轻的摇了摇头，对沙璇的判断予以否认。 “不是流寇？那怎么可能？”沙璇不肯相信这一点。 “也许是商队之类的。只是，如果是商队的话，他们眼下似乎遇上了麻烦。”李静轩又看了好一会，开口解释道。 “麻烦？那还是把他们赶走吧。我们现在所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主人你又是很怕麻烦的，所以……”沙璇说着就准备将手中凝聚起来的法术丢出去。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一会，对方离自己这边更近了。自己若不是就此丢出法术，只怕时间会变得来不及。 “等等！”李静轩再一次阻止了她，“还是让他们过来吧！看样子他们是在逃难的，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能帮还是帮上一把吧。”李静轩思索了一下，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不怕麻烦了？”沙璇对此有些奇怪。 “麻烦？最多也就是再遇上一波流寇而已。一场战斗罢了，我为什么要怕！虱子多了不愁啊！”李静轩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好吧！”见李静轩如此决定，沙璇也只好将手中的法术散去，静静等待对面之人的到来。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