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卫咎好不容易吧来龙去脉解释了大半,忽然周围火把通明,兵甲铿锵,四下冲出百余名士兵,带着长矛弩箭,把少壮派的人和卫咎围在垓下。岑杰、鲁济和刚才被卫咎甩掉的小卒站在圈外,朝这里张望。少壮派的人和卫咎则被围在阵中,少壮派们再一次体会到卫咎那种被围攻的心情了。 丹丘生反应最快,拿剑对卫咎后心,冲鲁济大叫:“老家伙,快把人撤下去,否则我就杀了这使者!”鲁济料到他们会这么做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是别挣扎了。你不在朝堂自然不知。这个使者可不是不同官员,而是当今秦王的长公子扶苏大人。使者玉体,你们也敢侵犯不成?!” 其中一个粉面男子走出来,用力的捏了一下卫咎屁股:“我就侵犯了,你来咬我啊!” 一下子卫咎的脸就绿了,看来荆轲所言非虚,齐国的好男风,不仅仅是书简上写写而已,是有深厚的社会基础的! 毫无紧张感的卫咎想着自己的事,那边的鲁济也是气的吹胡子瞪眼,指怒道:“敢对使者放肆,不怕厉律不成?” 卫咎摆摆手:“别,别生气嘛,待会我再捏回去不就行了” 那个粉面男子对卫咎这个榆木脑袋嫣然一笑说:“那好,我等你。嘿,鲁大人,这样算不算勾结外使啊?” 丹丘生大怒:“他们这帮混账自己当卖国贼,如今怎不会血口喷人,倒打一耙!”岑杰冷笑道:“你们若是清白的,倒说说看这大半夜在城堡后园,与这使者有甚么勾当?分桃断袖吗?” 见丹丘生一时语塞,鲁济趁胜追击:“当初这使者在殿内无缘无故消失却在这边找到,我就奇怪。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你们是打算乘夜袭杀齐王,伺机夺权然后嫁赃给秦国使者?” 是以他不容丹丘生辩解,句句诛心,竟引申到谋刺齐王这等大逆不道的罪名。少壮派听得睚眦欲裂,岑杰这才淡然说了一句:“先将使者救下。” 几名士兵上前欲捉卫咎,丹丘生大喝道:“护盾!”少壮派一齐呼喊,锯剑直竖,如同一面大盾遮在卫咎身前。鲁济冷笑道:“你们这就算是承认勾结外使了么?” 卫咎被驾着很难受,一直搞不懂少壮派为什么一直要把自己控制在自己手上:“你们两边够了吧?我在这一句话没说,就要让你们当作新娘一样抢来抢去,还以为就我们那边有这个习俗嘞!” 鲁济谄媚的说:“请问尊使有什么吩咐?” 卫咎面露愠色:“整天打打杀杀的我都累了,就不能用文雅的办法决胜负,你们这的文人都用什么娱乐?骰子还是牌九?” 岑杰似乎起了兴致:“回禀大使,我们最近流行下棋。” 卫咎接口道:“那好,拿棋子来,这里有凉亭,就在亭子下!” 岑杰说:“倒也风雅,鲁大人,你曾经不是国手吗,何不在我等晚辈面前指点一二?” 鲁济见岑杰是在替自己说话,乐得顺水推舟:“那好,给你们一个机会,免得说我们以多欺少。” 的确不是以多欺少,您这是恃强凌弱,倚老卖老! 丹丘生郁闷了,论下棋,这里每个人都会,但都还是入门。跟招招步步熟虑的老江湖鲁济比起来可就班门弄斧。 鲁济向前一步:“不知哪位敢跟老朽博弈一局?” 卫咎见少壮派个个面露难色,觉得很奇怪,你们少壮派该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吧?于是兀自向前一步。 鲁济觉得奇怪:“尊使又有何指示?” 卫咎说:“我跟你下吧。” 鲁济大惊:“这怎么可以?” 卫咎跃跃欲试的样子:“没关系,我会放水的。” 恐怕不是放水的问题吧?就算放水也是老人家给你放水吧? 秦国使节替齐国少壮派出头,不同心态的的人会读出不同的东西,最能让人相信的企图是:秦国要扶植培养少壮派这股稚嫩的力量! 真正的博弈往往在棋盘之外。 鲁济跟卫咎扮演的扶苏博弈,赢的话固然能“救下”使者,但使者会下不来台,即使嘴里会说:“这是友谊赛”,心理恐怕会不高兴。输就一句话:保护使者不力。 救下人质,什么都好说,可是人质换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怎么救就得用点智慧了。 鲁济不愧是老江湖:不输不赢,我们就打个平手,然后两边换人接着来,怎么做都不得罪。 无论下什么棋,最难得不是战胜对手,而是能与对手打平!而掌握着棋局的节奏,一步一步走向平局的棋手才是真正的高人。 鲁济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能被齐王发现并拜为大夫。 如今二人坐在凉亭内,卫咎远来是客,执黑先行,第一步走在最正中叫做天元的位置,第一步让鲁济想了大半天,这才下在一个边上。 “第一步就想这么久,你不是开玩笑吧?”卫咎说着把第二个黑子搭在天元旁边。 鲁济沉吟片刻,考虑到只有速战速决才能尽快保护住使者的安全,就放弃从容布局,捻子贴上黑子的一边。
看来卫咎下的是五子棋,鲁济下的是围棋。只是两人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路数,于是关公战秦琼来回好几步。 按理说,如果照五子棋来下的话,卫咎最多七步就可以宣布胜利,可已经来回20步了,卫咎的五子连珠还没成型,鲁济的合围之势却快要形成了。 卫咎额头上豆大的汗已经滑落下来,少壮派也不禁为卫咎担心,等了很久,卫咎来了一句:“你们这边三三禁手不?” 这句出来,所有人都尴尬了,原来卫咎跟鲁济下的是五子棋,鲁济以为卫咎是目空一切的少年棋才,他还提着一口气打算使出浑身解数跟眼前的扶苏公子下个和棋,然后各退一步,打道回府。 这一下好像是一个拳手全力出拳,那一拳不仅落空,还让自己一个踉跄来了个狗吃屎。 鲁济内伤,双手抱拳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老朽甘拜下风。” 卫咎不明就里,心想着:我都尽全力都奈何不了他,怎么要认输呢? 既然对方认输,自己也要有个礼数,他也抱拳回敬:“哪里哪里,承让了” 少壮派头晕晕的,觉得胜利来得太突然了,一代围棋宗师居然败给了扶苏公子。岑杰也暗暗一笑:到现在还在装疯卖傻,这个扶苏公子真不简单啊! 岑杰无奈,挥挥手,让士兵们撤走,然后走到丹丘生面前:“没想到扶苏公子会替你出头。” 丹丘生一脸得意:“岑夫子,这就叫得道多助”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得道多助,是想反讽我失道寡助咯? 岑杰的微笑让人不由得让人一股寒冷:“哦,是吗?看来这个误会很难和解呢” 丹丘生突然暴起,推开岑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在地上:“你抱上投降派大腿那是你的事,居然不顾甄老师的死活。” 丹丘生在这时抖出这个猛料,就连鲁济也问道:“少帅,究竟怎么回事?” 岑杰冷哼一声,不做辩解,甄琰死在回程的路上,也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可是他并没有任何内疚跟惭愧,在他的计划里,甄琰可以是一个死人。丹丘生替他回答:“甄员外已经死了!” 少壮派这才想起来,上午典礼丹丘生一直没出现,原来是调查甄琰的下落去了。 如果扶苏跟卫咎以后交流一下各自的经历,一定会得出这个结论:骗走扶苏手里包裹的,就是丹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