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又红又专
004又红又专 姬潜龙将半开的门彻底打开，然后迅速跑到近门前他mama所坐的轮椅后面，轮椅是他自己动手焊接的，是采用的自行车的轮子。 “大娘！”赵雅芝在门外就欢喜地喊来了起来， “快请进”，他mama重复，并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欧阳老师见状快步跨过门槛，伸手握手以示意不要站起来迎接。笑呵呵地说“没有打扰你睡午觉吧？”他mama赶紧说“没有”，“没有。” 当赵雅芝和她mama一后一前进得门来，姬潜龙帮mama退到正堂方桌西边座位。四方桌靠正堂北墙摆放，其正上方帖着一张毛主席像。 潜龙他mama抬手指着桌子右边的座位，请欧阳老师坐。 “欧阳老师请坐，雅芝坐你妈旁边。”赵雅芝看着她mama紧挨着桌子的方凳子坐下，她两腿并拢，两手在屁股后面自上向下cao按住裙子，也听安排在稍微离开桌子的方凳子坐下，然后将两手放大腿上，好像是为了压住裙子以防止被风吹起。便静静地微笑着望着“大娘”。也看了看姬潜龙的两手，手上已经没有书。 “潜龙，快给老师倒水。”他mama吩咐道。 欧阳老师连说不客气，不要倒水了。姬潜龙则赶紧跑到东屋灶台，从灶台放水瓶孔洞里双手取出水瓶，水瓶是竹子做的外壳，下半部已经用不大容易生锈的白铁丝加固过。紧挨着灶台的水缸上面担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置一竹子做的干净而陈旧的双层碗柜。他把水瓶先放灶台上近处。转身从碗柜里面拿出两只大白瓷碗沿灶台边放水瓶左边，这样可以避免拿水瓶倒水时，水瓶跨越碗，由此可见姬潜龙做事的敏锐与精细。放好碗，只见他右手拿水瓶把子，左手拿瓶塞，迅速倒了两碗开水。然后让水瓶低于碗移开，盖上水瓶盖，放旁边。双手捧住碗外壁，将水倒进锅里，将空碗捧住送到方桌，放在南边沿靠老师一侧。第二只也是如此cao作。然后拿来水瓶分别倒大半满。对老师和雅芝说了声“请”，捧着水瓶绕到母亲身后将水瓶放方桌最里面，自己则仍然站在母亲身后。母女俩都微笑了一下，算是表示感谢。 雅芝外婆家和姬潜龙家虽然相隔较远但仍然属于同一个村子，同一个生产队，外婆年纪大，女儿女婿在外面工作，经常调动，身边无人，便免不了更需要邻居的帮助，姬潜龙哥哥在家的时候就经常给外婆挑水什么的，做一些力气活，做完走人，从不需要什么报酬，很多的时候，都是经过外婆家，进去一看，缸里可以加水了，就顺便给挑一担。缸里注满了，就放在桶里。也不是姬潜龙一家这样做，家家都是这样做。也不是对外婆一家如此，和睦互助，都是如此。欧阳老师在早上代表她母亲和她自己到每户邻居家跑了一跑，道谢道别，将外婆平时家用之物分送邻居作为留念，来姬潜龙家送了一杆称作为礼物。所以，潜龙mama有点纳闷，微笑地注视着欧阳老师，静待她先开口。 长辈相见，两个小年轻，此时没有率先开口的份，更不能插嘴，自然是保持安静。即便是谈及自己，在没有被要求发表意见时，也只能是听着。 “她大娘，我们今天下午就要带着她外婆去省城新家了。” “不是说等几天再走的吗，我们还没有表示。接外婆来家喝口水也是好的。”“新家布置好没？”接着又补充。 “省城那边的新家她爸爸早已经布置好了，倒没什么。也想陪母亲在这里多住几天，到各家走走，她年岁大了，以后再来走动，恐怕也不太方便了。” “但昨天晚上接到雅芝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所以决定早点赶过去，尽早安顿下来，也好为雅芝上学做一些准备，找裁缝做两身新衣裳，要花一些时日的。”其实过一两天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会造成接受这几家的邀请吃饭了，那几家却来不及去的情况，形成有的给面子有的没给的印象，所以索性现在就走，宁茅一村不茅一家。 当听说赵雅芝考上大学，母子俩就已经高兴地望着她了。姬潜龙更是露出兴高采烈的样子。 “哪所大学？什么专业？”姬潜龙再也忍不住了。 “就是省城的金山大学，哲学系。”她mama回答。 “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和系，毕业一般分配到大机关，或者留校当讲师。潜龙有点激动地说，好像是自己考取的。 “一般是这样的。”欧阳老师给予肯定。 “好事。”“又是喜事。”他mama高兴地祝贺。“这几年你们家真是喜事连连，先是她爸爸平反、恢复工作，又调到省里工作，现在雅芝考上大学，吃公粮，成为国家的人了，好，好，好！欧阳老师作为公办老师在农村转了几十年了，也好稳定了。” “国家政策好。”“雅芝考上大学还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你们的功劳啊！” 潜龙mama听说他们也有功劳，一脸疑惑，心想她学习特别考学校自己没有做任何事情啊，冒然的奖赏断然不可以接受，所以他mama呵呵一笑， “大妹子，你太客气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嫂，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的肺腑之言。”听到大妹子的称呼，也不知觉地对应起来。 “大嫂是知道的，我娘家已经几代单传，而这种传统又带给老赵家了，就生了雅芝一个女儿。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柄秧子，体质虚弱多病。看了许多地方，都是不甚了了。而我和老赵分居两地，我更是经常从一个村子调动到另一个村子，教小学复式班。带个孩子实在不易，后来听野郎中说要野养和骨头汤，就把雅芝托付给母亲，母亲只能是经常熬骨头汤给她喝，喝多了，她就厌得慌，经常到你家来蹭饭和玩耍。” “她爸爸被打成右派，她也受到影响，虽然本村的孩子们对她还好，但邻村的就不同了，经常因此欺负她，也瞧不起病秧子。都是潜龙带着她在外面玩，处处护着她，听说有一次为保护雅芝与邻村的一群孩子干架，虽然占了上风，至那以后再也没有孩子敢欺负我们雅芝。但潜龙被打成轻伤。” “嗯，那是潜龙唯一一次与人打架，雅芝到我家来找潜龙做作业和玩，但他到城里去了，雅芝就回去了。他从城里买盐回来，在大树那里看见邻村的四五个孩子都压坐在雅芝的背上，潜龙怒斥他们放开，他们朝他嬉笑但不放开，情急之下一拳打在那个个头最大的孩子脸上。有的孩子见潜龙要拼命，跑了。但挨打的叫住两个胆子较大的，三对一，雅芝赶紧跑回去喊外婆，事情才平息。”“但这些都没什么，提不上嘴。那种情况还不救，还是人啊？更不能说是男子汉了。” “你不要说，他们两个在外面，不认识他们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呢。都是瓜子脸，只不过潜龙带点方。雅芝到我家里来玩，绝大多数都不是纯粹的呆玩那种，也帮我做事，就好像是我家的女儿一样，他们在一起要么是做作业，听他们为做作业吵过嘴，没听他们为吃什么的吵，一次都没有。冬天坐草围子里看小人书、编故事、或是跳绳比赛，或是掼元宝，或是打李逵，或是踢毽子，或是跳方块圆圈，或是挤油，或是抓尾巴，或是躲猫猫，反正花样多呢。经常玩的头上冒汗。” “夏天，玩的多于水有关，雅芝聪敏，很早就学会游泳了，皮肤向像大妹子，嗮不黑。潜龙就不行了，夏天两个人走一起，人们会开玩笑说一非洲人和一白人访问中国了。”话音刚落，四人不约而同哈哈笑了起来。 “经常两个人带一小渔网出去一绕，不一会儿，一碗野鱼虾捉回来啦。摸螺蛳、踩河蚌。有时弄得多了，还送给邻居。泥鳅，土腥味重；黄鳝，长得丑；甲鱼，是王八，这些东西，我们这里的人很少吃。他们两个抓回来，洗干净，就放陶罐里，放上生姜、辣椒和大蒜头，盖上盖子，然后进锅堂用炭火煨汤，煨的汤特别香，我都享过他们的不少福气了。”潜龙mama，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呈现幸福的表情。 “这几年，敌敌畏、乐果等农药用多了，这些野生少见了。药水瓶子到处摔，都药死人了。”她又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雅芝不但没给你添麻烦，反而是给你带来好处了？”欧阳老师哈哈笑了起来。 “那当然。”他mama回答。 “总是念他人的好，是人们尊重你的一个原因。”老师评价。 “我们的村风朴素纯正，生活在这里，很容易念别人的好。他老子过世得早，生产队和邻里乡亲帮助我们不少。念别人的好是应该的，也应该念晚辈的好。” “村上的人都说你教子有方。”老师又评价道。 “他们都根子红，苗子正，关键是自己懂事。遇事不任性，有忍耐心，沉得住气。要成人自成人，管成人结成怨。” “真的，我们很感谢你能把雅芝当亲生女儿看待，潜龙如同亲meimei待她，”欧阳老师停顿许久，继续说： “希望他们永远以亲兄妹相处，我们两家当亲戚走走。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不是以往了，男女有别，要注意来往的方式了。” 潜龙mama一直弄不准欧阳老师的来意，便问：“你说的这个方式，请举个例子听听呢？” “比如不能直接写信到他的学校里，更不能在信里说一些出格的话。” 潜龙mama听后彻底明了欧阳老师的来意，是怕他们之间谈恋爱。于是爽朗一笑，说出下面的话： “对，那样做岂不是给大学政治处送雅芝的黑材料？不会的！” “我们潜龙脑袋瓜子不笨，有志气，相信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的，又红又专。对于潜龙来说，就是思想红，学有一技之长，力争一专多能，这样一方面可以为人民服务，一方面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脚踏实地，不做非分之想。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绝对不会落实在行动上。更何况，潜龙怎么会做出不利于亲meimei的事情呢？对吧？”见欧阳老师仍然低头不语， “称既能称菜也能称人，实在不行，就拿称称一称自己，心中有数，行动就不会出错。现在雅芝走上了阳关道，潜龙还在独木桥，道不同了。这一点我们是完全有数的。”这时，欧阳老师脸上微微一红，潜龙mama敏锐地察觉到，便不再言语。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欧阳老师。 三声汽车的喇叭声传来，欧阳老师闻声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