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杨志的机会

    眼看着会议气氛又冷了下来，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作为一把手，党委书记兼厂长陈德山只好点名让一直很沉默的厂长助理兼供销公司经理龚小军发言谈谈看法。

    关于这个新任的龚小军助理啊，得多说两句。要知道，以前在计划经济年代，产品生产都是由国家有关部门下达指标，最后又由国家统购统销，几乎不需要工厂自己向市场进行销售。因此，那时候的销售部门功能被弱化，实际上是配合国家进行分配的部门。

    然而，随着计划经济体制开始向市场经济转变，特别是进入80年代后国家分步停止了对很多产品下达任务指标和取消统购统销，许多国有企业开始面临着自主向市场销售产品的任务，销售这一环节才开始得到重视。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特别是这两年东方红系列拖拉机销售情况不好，供销公司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为了加强厂里对销售工作的领导，破天荒的把供销公司经理提拔为党委委员，厂长助理，成了厂领导班子成员。

    虽然政治待遇是上去了，可以参加厂里的班子会议，开全厂大会时也是以厂领导的身份在主席台就坐，到下面各个部门处室，分厂分公司去都享受厂领导的待遇，别人一口一个“龚助理”地叫着，甚至有些拍马屁的人叫的是“龚厂长”，可也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享受副厅级待遇的正处级！要知道，一拖在过去最辉煌的时代可曾经是副部级单位，就是现在虽然有所降格，可还是正儿八经的正厅级单位啊！厂长，书记都是正厅级，各个副厂长们也都是副厅级！

    别看现在看着红火，龚小军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还只是个披着厂领导外衣的中层干部而已。只有等转任为副厂长那才算是真的有了政治地位。可别小看了这一步，很多有资格有能力的人是一辈子也没跨过这看似小小的一步啊！所以，自从进入厂领导班子以来，龚小军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铁律：少说多听多看！只要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的事，一律不搀和！

    所以听到陈德山的点名，龚小军别提多不情愿了。不过，一把手点名，他不可能不给面子，于是模棱两可道：“对于到底是继续改进东方红系列还是上马新产品，我不是技术专业人员，没什么发言权。不过只要各位领导商议好了，厂里有了决定，我一定坚决在销售方面做好份内的工作！”

    陈德山听到这说了等于没说的话有些不满意，不过他也多少知道龚小军的处境，也没法勉强人家，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厂长常鑫来不紧不慢地说：“我看同志们意见不太统一啊。那我就说点浅见吧，刘厂长作为主管生产的领导对于产品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我们要尊重他的意见，而且东方红系列作为咱们厂多年来的明星产品，功臣产品，就因为这薄薄的几张纸就这么直接放弃，我看不太妥当吧！同志们，我们可不能犯主观主义的错误啊！”虽然因为解决了冲压机的问题，对杨志的印象不错，但常鑫来一直和刘亚军走得比较近，话里自然有所倾向。

    这哪是什么浅见啊！几乎就是要给这篇计划书和这次党政联席会定调子了，而且隐隐有批评人的意思。虽然作为正厅级的副书记兼常务副厂长，金来也确实有资格说这话。可是，在中国，有资格说不等于可以随便说啊！要知道，人家一把手厂长还在旁边坐着没说话呢！更别说在前几年老厂长退休时，当时分别是党委副书记的金来和常务副厂长的陈德山都有机会坐上这个一把手的位置，甚至作为副书记，金来的胜算还更大，但后来上级考虑到厂里实际，选择了抓业务经验更丰富的陈德山。两人从此就有了隔阂，随着金来兼任了常务副厂长并抓住机会被明确为正厅级，级别与陈德山一样，两人更是互相有了顾忌。

    果然陈德山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更黑了，他把在场的班子成员扫视了一遍。“同志们的意见都很好嘛！理越辩越明，话越说越清！大家的意见对于完善我们厂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是十分必要的”，作为一把手，陈德山先做了肯定，“但是，我们先要明确一点，那就是我们的产品不改是不行了！这一点老常和老龚最清楚，大家也都知道！”说着，陈德山看了分管财务的金来和负责销售的龚小军一眼，两人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需要讨论地就不是改不改的问题，而只是怎么改的问题。关于这个，现在有不同意见，我看我们也不用急着下结论嘛！光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也不一定讨论得清楚，怎么不可以让专业技术人员来给大家做个讲解呢？比如这个杨志同志就很有一套新思想嘛！

    一把手做了会议总结，大家纷纷都附和，会议氛围又变得热烈起来。很快，会议达成决议，择日再召开专题分析会，让杨志当面给大家说明其总体想法和设计思路后再做决定！

    散会后，朱春明是心情大好，虽然陈德山没有明确地表态支持到底是改进东方红系列还是上马小型拖拉机，只是让杨志来给领导们作说明，但没有态度就是态度，让杨志作说明就是态度！

    回到办公室，朱春明给规划技术处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大致给汤阳说了说，让汤阳告诉杨志好好做准备，在下次的专题分析会上好好表现表现，争取能获得厂里的支持与同意！

    挂了电话，汤阳还是稀里糊涂的，厂长怎么就非但没批评那份计划书，还给杨志机会去做陈述说明呢？“这小子，运气还真不赖！”边想着，汤阳叫来了杨志，给他布置了任务，这几天专心进一步优化和细化计划书及其相关内容，为专题分析会做好准备！

    从处长办公室出来，杨志简直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可不知道党政联席会上的僵持和斗争，只是非常兴奋居然给了自己陈述的机会！这可超出了杨志的预期，通过中午吃饭时大家的反应，杨志知道自己的计划书对这个时候来说确实有些超前，可没想过领导们能一下就全盘接受自己的计划书，能像现在这样给自己一个机会就很不错了。只要给自己发表意见的机会，杨志就有信心能让领导们最终同意这份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