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北大食之战(六十八)
白色的仲裁者,在天上俯视着、解说着、唤醒着懵懂的人民和他们手中不知道如何处理的权利。 “选择吧,是要一个自闭独立的裂土分疆,还是要复归统一的帝国。” “选择吧,是赌上性命的抗争到底,还是安心平稳地继续现在的生活。” “选择吧,自己的双手应该沾上谁的鲜血,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同胞的,还是凶残贪婪的外敌的。” 先知冷淡地罗列着选项,面无表情得近乎冷酷。 “选择吧,你们的明天到底是可以预见的过去,还是翻天覆地的未来。” “我要事先说明,我所带来的未来并不一定是美好的,现实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大食可能会陷入更糟的境地,甚至会有毁灭的可能,这些是独尊都无法预测的。我唯一能做出的承诺就是,我和我的琉璃剑将不计牺牲地战斗到最后,在我们死光之前,没有人敢践踏大食的尊严。” “所以,用你们的意愿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吧。我想要说的只是,在这之前我会等待,然后根据你们的选择开展行动,但是在这之后……” 穆罕默德再次笑了起来,与之前祥和的气氛不同,这次是一种任性、甚至接近于恶意的笑容。 “我会彻底地贯彻下去,不论你们怎样的哭喊、哀求、后悔,我都不会改变初衷地走下去,直到成功,或者……毁灭。” “所以,珍惜地、谨慎地运用这得来不易的权利吧。” “很遗憾,我现在正与美利坚对峙,无法亲自与你们见面,但我的使者就在路上,他会代替我聆听你们的决断的。那么,最后,愿独尊保佑你们。” 巨大的投影化作光光点点,如同被夜风吹散一般,飘然而逝。 沉默和深思,被留在了这片如同被抛弃的土地上。 但或许,这也是长久以来接受统治的人民们首次获得独立思考并决定自身前途的机会。 不用担心政府的束缚,因为它的最高领导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职位。 不用担心军队的镇压,因为他们现在和自己一样摇摆不定。 不用担心宗教的谴责,因为刚刚就是唯独尊教全部信徒的精神导师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选择自己渴望的未来。 人们要做的就是这件看似简单,实际上从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还会有比现在更差的明天吗?老子听爷爷、父亲讲独尊大业、大食复兴讲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崛起,就在今夜!” 如同落入军火库的火种,只是一句粗俗的话,就已经足够引爆积蓄了太久的感情。 “要和平,还要强大、统一、富足,要彻底握在手中的幸福,这才是大食!” “结束无谓的流血和冲突,大食人不打大食人!” “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有争取幸福的权利!” “我已经受够这种没有盼头的生活了,既然活不下去了,就应该去拼一拼!贱命一条,谁怕谁啊!” “我们要一个帝国,要做能够挺胸抬头的大食人,我们要统一在独尊的旗帜下。先知说过,新的圣战就要开始了!” “去南方!去找阿穆尔元帅,去见哈立德国王,该是结束内战和分裂,团结在一起的时候了!” 此起彼伏的呼声,饱含激愤的咆哮,在王都内回响着。 上百万民众走出了房屋,违反宵禁的他们自发地点燃了火把,高喊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口号和先知的名字,熊熊的火光和震天的呼号,让黑夜变为白昼、寂静转为喧嚣。 虽然也有贵族反对的声音,但在民众铺天盖地的声浪面前,甚至无法卷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他们只能紧闭自己的宅门,祈祷这场sao动不要演变为暴乱。 当塔里克集结部队之后,围拢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区区不足五百人,更多的士兵们不是放下武器悄悄离开了,就是成群结队地组织起来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塔里克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军事最高长官和王国统治者的职权。 看着身边不知所措的穆阿维叶,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天自己完全成了对方的提线木偶,一切都在按照设计好的剧本进行,但既然对手是先知,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即使失去了权位,他也并不太在意,毕竟自己不热衷于此,而且这个担子对年轻的自己还是过于沉重了。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南方战线的情况,他必须立即通知阿穆尔在王都发生的一切,让他早作准备。 看了一眼嘈杂但没有陷入混乱的现场,塔里克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了。 费萨尔和他的手下们也在仓忙逃离,但他的心中没有一点庆幸和喜悦。 一切的阴谋终于揭开了,自己的对手竟然真的是先知,不,穆罕默德应该从来没有将自己视作敌人,而是一颗可以随便摆弄的棋子,所做的一切不但被他人利用,更从此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和信心。一败涂地的费萨尔的心情,与其说是不甘的愤怒,不如说是绝望的灰败。 但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被一贯轻蔑的下等人们放过了。
“费萨尔沙马尔,你带着你的走狗们走吧,永远不要再踏入这里一步。今晚,我们不愿再看到同胞的流血,不论是好人,还是罪无可恕的恶人。但你要记住,我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独尊自会惩罚你的罪孽!” 在一位军官的怒声斥责中,士兵们放下了武器,解除了包围,在无数鄙视的目光和恶毒的诅咒中,费萨尔像老鼠一样被赶走了。 从来没有过的羞愤欲死,从来没有过的无地自容,耻辱像是要烙印在自己的心脏上一般刺痛着自己。 作为精通政治与权谋的贵族,费萨尔不是热血青年和无知愚民,他不会因为先知冠冕堂皇的话而感到羞耻,他坚信自己的道路,但是令他绝难接受的是,自己竟走投无路到需要平民的怜悯和唾弃才逃得一命。 这毁灭性的打击让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他的野心之火在沮丧中熄灭,甚至连求生的欲望也在减弱。 看着魂不守舍、一脸灰白的雇主,和仅存的部下们乘坐在一辆军用卡车上的卡迪伦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道白色的雾气。 在慨叹着战斗结束的同时,他的心头涌上一种不真实感。这种感觉来源于今晚他所经历的难以置信、仿佛史诗一般的场景。 越来越远的火光和高呼,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年幼时学习的历史课本。现在安卡拉的人民和当年美利坚独立战争时期的民兵,遥远的两者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发生了奇妙的重合。 当初《独立宣言》发表之时的场景,就应该和眼前的差不多吧。 但是这回点燃这股热情的,是那个先知。 美利坚这次真的遇到一个强大的对手了。 但是感叹也只是到此为止,卡迪伦只是一个佣兵,他既不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忏悔,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国家处在危险中而担忧。他只会继续听从公司的指示,执行任务,享受猎人和猎物的疯狂游戏。 提起猎物,他不由想起了公司交给自己善加利用的宠物。 那个经过改造的东西,不会就这样在乱军中死掉吧。 即使死掉自己也不用负任何责任,不过还是姑且问一问吧。 抱着这种想法,卡迪伦开启了自己的通讯器。 “沃夫,沃夫,我是卡迪伦。你这畜生,死了没有?没有的话就立即返回与我们会和。我们的方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