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恐怖的双王(二十九)
“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清云奇怪地看着自家夫人,在她的印象中,石玉竹一向清冷自若、不假辞色,和眼前这个欲言又止的女子形象大相径庭。 “清云,你家中还有什么亲戚吗?”逐渐镇定下来的石玉竹轻声问道,看了一眼十步之外正在安睡的夫君,还能听到他若有若无的鼾声。 似被提及了伤心处,李清云神情一黯,低头答道:“奴婢的父母已经亡故,家中没有亲朋,只有一些不甚来往的远房亲戚。” 石玉竹点点头,又道:“你是夫君的侍女,不是我的,平辈相称就好,不必以奴婢自居。” “夫人是主人的妻子,自然也是奴婢的女主人,怎可僭越。” “唉,那就随你吧。”石玉竹轻叹一声,“这些天随夫君奔波,可感到疲倦?” 李清云飞快地瞥了石破一眼,把头垂得更低了:“救命雪耻的大恩,奴婢永生难保,只愿一生追随主人,怎会心生怨尤。” “你既然知道夫君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他如今的处境。”石玉竹幽幽说道:“就像两天前那样,无数的高手会来追杀夫君,整个帝国、甚至世界都要取夫君的性命。跟着夫君,不但要过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更要冒着随时可能失去夫君、自己生命的风险。这不是一时的,是一生一世的,你能坚持到最后吗?” “奴婢的命是主人赐予的,一切都是主人的,自然与主人生死与共。” 石玉竹凝视着李清云的双眼,从中除了笃定,看不出任何其他的东西,她又叹道:“你爱夫君吗?” 这一问,却是吓得李清云花容失色,她急忙辩解道:“夫人才是主人的妻子,奴婢怎么敢有非分之想。” “不敢,却抵不过情不自禁。你喜欢夫君,夫君也喜欢你,只要不是盲的,都是能看出来的。” 李清云脸色一下子煞白,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拉着石玉竹的衣角,轻声啜泣:“奴婢该死,竟然会对主人有了爱慕之心。还请夫人责罚,奴婢绝无怨言。” “我叫你走,离得夫君远远的,你能做到吗?” 李清云猛然抬头,看着石玉竹幽幽的双眸,嘴唇嚅嗫几下,再次颓然低下了头,凄然说道:“奴婢……不能没有主人,夫人若是非要赶奴婢走,就请奴婢赐一死吧。”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三寸长钉,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却是张曼求落下的师门法宝,石破虽然不会用,但瞧着有趣,便据为己有。它虽是杀害自己的凶器,可李清云却感激它让自己道出了真心,也看清了石破对自己的情意,便央求石破将它交给自己保管。 面对宁死也不远离开的李清云,石玉竹冷声说道:“你死在夫君附近又如何?他总是能将你再救回来的。” 李清云一愣,随后缓缓地起身,“奴婢会找一处偏僻的地方自尽,还请夫人照顾好主人,奴婢去了。”说着,抬起莲足、就要离开。 “慢着。”对着一脸疑问的李清云,石玉竹问道:“若是你我共侍一夫,你可愿意?” 狂喜、惊慌,交替地出现在李清云的脸上,她再次跪倒在夫人的面前,诚惶诚恐地说道:“奴婢怎么敢与夫人相提并论,只要能陪伴在主人身边,奴婢情愿当一辈子侍女。” “若是夫君以后另有新欢,你当如何?” “主人乃非常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之事,奴婢只是主人的侍女,不敢过问。” “你不会心生不满吗?” “能追随主人,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奴婢怎敢心怀不满。此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愿受五雷轰顶!” 李清云信誓旦旦,石玉竹则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你很好……比我要好上很多。这夫人的位置,你比我更适合。” 见石玉竹竟然有退位让贤之意,李清云急忙推辞:“夫人这是折奴婢的寿,奴婢只有当丫鬟的命,哪里敢以夫人自居,夫人万不可有此等想法。” “你得夫君的宠爱,又胸怀大度,我远不如你。”石玉竹轻轻摇头,眼神与与其却是认真的,“夫人的位子,只有你坐最合适。你可认得前往西方的路?” 李清云怔怔点头,她不知道石玉竹此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照顾夫君,我去了。” 李清云大惊,拉住石玉竹冰凉的小手,急声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离开!”石玉竹神色复杂,既有茫然,又有决然,“夫君说过,人性是肮脏丑恶的,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令人厌恶的感情。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不会的,可如今的自己就在许多黑暗的感觉中煎熬。这样下去,不但自己痛苦,更会惹夫君嫌弃。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离开,至少能给夫君留一个好印象。”
“万万不可!”李清云用力攥着石玉竹的手,她不知道怎么劝说,只是知道决不能就这么让夫人离开。 “清云,你放心吧,我永远是夫君的妻子,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找你们。到时你莫要赶我走就行了。”石玉竹轻轻一笑,凄若残月。 “夫人,您无论如何也要和主人商量一番,就这样不辞而别,主人一定会生气的。” “夫君本就是讨厌我的,我自行离开,他只会开心的。而且,现在已经并不美丽的我,更无法面对夫君。”石玉竹背对着李清云,淡淡说着:“其实,连你我也难以面对。这几日,看着你和夫君,我总是好痛苦、好伤心,也还害怕。我怕终有一日,我会忍不住要伤害你,甚至杀害你。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就真的要永远失去夫君了。清云,求求你,让我走吧。”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李清云一愣,石玉竹则趁机挣脱了她的手,向前走去。只是,刚刚迈出了一步,石玉竹便感觉自己被无边无际的黑夜吞噬。 她无法想象,离开夫君的自己以后应该怎样生存下去。自己的所有意义,都是为夫君而存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夫君的附属品,当附属失去了依赖,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这一刻,石玉竹想到了死,即使当初在听到夫君噩耗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到死,而是作为石家的媳妇孤独终老。如今,夫君健在,自己怎能弃世?或许,正如夫君所说,受着俗世侵扰,人都会变得不再单纯,变得贪婪而愚蠢,自己应该摒除杂念,让心中除了夫君外再无一物,才有资格回到夫君的身边。现在的自己,应该很丑陋吧,不能让夫君看到这样的自己。石玉竹现在好想再看上熟睡的夫君一眼,但是她不敢,她怕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夫君,玉竹走了,下一次,一定会让你看到纯洁美丽的自己。 这句话,石玉竹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只能在心中反复默念,让重逢成为今后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石玉竹迈出了第二步,此时她的步伐,已经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