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血染的婚仪(十五)
“哼,看起来是挺吸引人的。”石破的夸赞让石玉竹绽现出满足的微笑,可他话音一转,讽刺道:“但是我还看不上。行了,穿上衣服吧,光天化日的如此不知廉耻……” 明明是石破要求的,受指责的却是自己,石玉竹却没有感到一丝委屈,将落到地上,沾满了血迹的衣服一件件穿回,美人更衣,却是别有一番风采。 “中下之姿,不入夫君法眼。玉竹罪过,玉竹惶恐。” 石破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狂了,他喝道:“老子就是不喜欢你!你说一切都听我的?好啊!我命令你,爱上别人,嫁给别人!” “夫君,你真的要弃玉竹于不顾?” 那凄楚的模样没有令石破心软,反而令他更加愤怒:“对,没错,我就是要看你失望痛苦的样子!怎么样,办不办得到?” “若夫君是认真的,玉竹会随便找一个人嫁了。”石破的脸方有所缓和,但听到她接下来说的话,唰得变为铁青。 “但让玉竹爱上别人,却是万万不可。新婚之夜,玉竹会自刎,为夫君保留清白。玉竹只属于夫君一人,决不能被他人玷污!” 痛心的泪水、凄切的话语,怕是能令任何铮铮铁汉的百炼之心化为绕指柔肠,可石破却偏偏觉得石玉竹的一切,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诚挚,语言、泪水,似乎都不是发自真心的,只是没有灵魂的演绎,即使挑不出任何纰漏,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死?好!我现在就成全你!” 石破拿起一柄剑,不由分说便用剑尖顶住了石玉竹的左胸,只需轻轻一送,便能令她香消玉碎。 “杀了你,一了百了!” 石玉竹却笑了,似是从艰难的抉择中解脱出来。 “夫君不要玉竹再嫁给别人了吗?夫君能够理解妾身的心,玉竹就算是死,也绝无怨言的。” 石破默默地看着石玉竹,他从她的表情中除了欢喜,竟看不出以外其它任何的东西。就像是她除了喜悦以外,没有任何的感情。 清冷……难以察觉的存在……无依无靠、空空荡荡……一片虚空……惺惺作态……没有任何感情…… 当心中所有对石玉竹的形容连成一串时,石破立时有茅塞顿开之感,他忽地朗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相爱即是想杀’的因果陷阱无法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那是因为玉竹太爱夫君了,玉竹绝不会伤害夫君的,连一点心思都没有。”石玉竹一直站在石破身后,他所说之言句句听在耳中,当然也包括他对陷阱的解释。 “爱我?大错特错,你根本不爱任何人!”石破止住笑,目光灼灼地看着石玉竹,“你根本不懂感情,也没有任何感情!你只是在努力扮演着一个角色,一个名为石守心的妻子的角色。你没有尊严、没有欲望、甚至没有自我。对,你就像一个木偶,在人前的舞台上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的演技,而且还能够根据气氛的不同来调整自己的表情。你演得真不错,称得上惟妙惟肖、神乎其技,我敢保证,之前没有人能够识破你的真面目,可我就是石破,识破一切的石破,你终究瞒不过我!” “玉竹不知道夫君在说什么。” 石玉竹语笑盈盈,石破却自说自话:“你太入戏了,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本性。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人格,你只能扮演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可你的演技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到不真实。现实之中,不可能存在你这样的人。” “玉竹就在夫君面前,怎能说不真实?” “你不会嫉妒、不会生气、甚至不会反抗,因为在你的理解中,这些都是对一名好妻子最好的诠释。你,只是生活在自己想象的童话世界中的一个木偶。不,你根本就没有活过,你没有欲望,忘记了自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一团人型的虚无,离开了人们的视线、无依无凭的你,什么都不是,失去了舞台的木偶,连一块朽木都比不上。” “夫君,你没事吧?” “最可恶的是,你连一点自觉都没有,就这样沉迷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把这视作你存在的全部意义。爱我?嫁给我?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生守节?荒谬至极!这种事,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啊!” 石破重重地抛开了手中的利剑,但他射出的目光,却比剑锋更为锐利,“没有欲望,也就没有绝望。你从不存在,又何谈杀死与毁灭?你是一个没有光辉璀璨可言的死物,没有资格接受我的破灭!” 说完,石破再不对石玉竹抱有任何兴趣,在他眼中,她与伏在地上、慢慢腐朽的尸骸没有区别。 “夫君,等等玉竹。”石玉竹轻提裙裾,小心翼翼地跟在石破身后,完全不把他方才所言放在心上。 石破脚步不停,问道:“北是在哪个方向?” 待石玉竹指给他看后,石破坏坏一笑,发足狂奔,不顾石玉竹的娇呼,把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笨蛋,谁要跟你这个无趣的女人混在一起!” 在石破眼中,世间万物皆有趣,给自己以无穷的乐趣与愉悦,其中人尤为可贵。他的一句无趣的评语,也就代表着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欠奉,巴不得离得远远的,绝不再见。
才下山,已见不到石玉竹的身影,石破身体强健、步履如飞,哪里是一介弱质女流追得上的。没了那个无趣的女人,石破的心情大好,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俯视群山的越秀山庭,他渐渐浮现出得意的笑。山上的,怕是林氏家族的所有人吧,如此一来,九大世家其中的一角骤然崩溃,炎黄龙魂的龙牙也折在自己手中,內界外界盯上自己就成了必然之事,想起想自己汹涌扑来的敌人,石破的笑容便更深了。 正在他想入非非之际,一顶小轿在两个深蓝衣人的肩上迎面而来,速度之快,竟不让于骏马奔腾,石破眼力极好,只见那轿子上刻着花草树木、瑞云仙鹤,雕工精细、极为考究,尤以其中的几朵菊花,栩栩如生、殊为传神,侧面的竹帘在高速奔驰之下,却全然不动,无法窥测其中到底坐着什么人物,也显得很是怪异。石破觉得有趣,不免多看了几眼。 而轿子旁身着薄薄一层火红马甲、面覆轻纱的人,虽然看不出面目,可从窈窕的身材和打量着自己的一双妙目,石破也能判断出应该是一位女子,而且是极美的那种。 看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那女子看上去冷冰冰的,眼睛却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瞟,我还真是个出色的男人啊。 其实完全是石破多想了,吸引那女子的,绝非他的面貌和衣装,而是他浑身上下的血腥气。石破虽然用诛仙剑气复原了衣服、有用戮仙剑气修复了rou身,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血腥却是除不尽的,以那女子灵敏的嗅觉,隔着一里,便能感觉到刺鼻的腥气。 双方正要擦身而过时,抬着轿子的一行人突然止步,那女子走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她离着老远便觉察到有人在附近,而且明显是一个进行完一场杀戮的人,自然立即报告给了轿中之人,得到了前来察看的指示。此处是岭南林氏的私地,换做是谁也想见识一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造次。 “石破!” 没听说过。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此人服饰气度,绝非凡俗,而且见到自己一行人的打扮举止,竟然全不惊讶,显然是对内界有所了解之人。换做一般人,看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乘轿抬轿、在山林间奔驰如飞,不觉匪夷所思才怪。 仔细端详此人的面庞,虽然他嘴边的怪笑很是讨厌,可相貌却似曾相识,女人却一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