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7章 雪芙
经营酒楼令沈侃感觉进入了一个崭新天地,一种很江湖的感觉,这些天没少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没得选择,他真想做一位胡雪岩式的富商。 手里拿着朱砂笔,无意识的在手上转来转去,琢磨着生意的他茫然不知笔拿反了。 忽闻一声轻笑,沈侃抬起头来,见是前来送茶的女侍者,似乎有些面熟。 女孩的容貌十分娟秀,瓜子脸儿,未施脂粉,干净的皮肤,她有一双类似紫仙那朗如秋月的双眸,不过少了紫仙的一派清气,长发披肩,旗袍剪裁得体,显得腰身叶叶,令人生怜。 就是稍微嫌瘦弱了些,个头适中,总之是位温婉的小家碧玉。 女孩笑道:“公子要赶快洗洗你的红嘴红鼻子,要不出去了,堂堂东家真成了稀罕儿。” 沈侃见她说话非常爽朗,心生好感,笑道:“出神了没注意,让你见笑。”说着伸手在袖子里翻翻,取出一条绸帕在嘴上擦了擦。 “您这样擦怎么擦的净”女孩觉得好笑,“你等等,我出去打点水来。” 说完她柳腰一扭,走入院中,进了北面中间的厢房,很快又走出来,捧着个红花瓷盆,里面半盆清水,盆沿搭着条半新的毛巾,胳膊上还夹着个梳妆盒,笑嘻嘻的到了门口,却不把水盆放下,说道:“你洗吧。” 沈侃看了眼她胸口上的六号牌,说道:“谢谢你了,请放在地上好了。” “那哪成你可是东家。”女孩坚持己见,“这里没有盆架,难道让你蹲在地上我就端着你洗吧。” 半盆水不算轻,沈侃又不是矫情的人,当下便走去伸手入盆。 忽然女孩竟单手拿着水盆,空出来的那只手将梳妆盒上的镜子对准他的脸儿,沈侃抬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嘴上一片红印,不禁笑了出来。 他这一忍俊不住,自然也勾起女孩的笑,结果花枝乱颤之余,一只手臂端不住了,水盆倾侧,把水洒了沈侃一脚。 沈侃赶紧扶住瓷盆,没当回事,将毛巾沾了水拧干,使劲在脸上擦拭,然后对着镜子照照,见没问题了,把手巾放回盆内,客气的道:“这毛巾是你的吧被我弄脏了,我得给你买块新的。” 女孩笑着指了指他的脚,又摇了摇头,沈侃会意,说道:“那就谢谢了,劳动你半天,贵姓” “我姓王。”女孩一笑。 原来她就是前文书说过的王巧儿,经王大介绍,成了酒楼的女侍者,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王雪芙。 即使隐瞒了王阁老家同族小姐的身份,人漂亮再一修饰,立马便在一群女孩中脱颖而出,尤其一举一动就是个大家闺秀一般,这是连梁小玉也模仿不来的。 短短数日,凡是到酒楼来的客人,多半是为了她,反而把真正吃饭的客人挤得进不来门,或寻不着座位。 沈贵见她竟有如此魔力,俨然是第二个梁小玉,自然加倍优待,从二十多号直升为六号。 起初王巧儿招待男人还觉得羞涩,渐渐也就习惯了,如今已然自然而然。而且每天在二楼受到众多客人的巴结,在同层的女孩中显得唯我独尊,正合了她好强的心理。 酒楼允许打赏,也就是小费,每天下班后,身上总带着满满的银钱,回家交给奶娘,母女二人都觉得欢喜。 这边沈侃返回坐下,见她还没有走,便问道:“有事” “嗯。”王巧儿轻轻点头,神色瞬间低落下来。 敢情随着她手头宽裕了,又在城内见了世面,以前想买却买不起的心爱之物都买到了,身上的衣服首饰日见华丽。 因王家的家业是被几个嫂子给折腾败的,又素来对她不大好,所以王巧儿有了钱也不理睬她们。 这一来焉能不惹起几个嫂子的嫉妒其中杨寡妇心里明明有说不出的羡慕,但却成天逢人就说:“巧儿赚了几个臊钱,就这么张狂,我真是看不惯!自己富贵了也不接济下哥哥嫂嫂,又有什么得意哼!只要是个女的,把脸皮一扔,谁不能一样风光别他娘的丢王家祖宗的脸了。” 王大王二的媳妇也恨她只顾着自己,遂暗地里促狭,巧儿的衣服,洗了晒在院子里,转眼间不是旗袍上烧了个洞,就是裤子抹了污渍,要不就是丢了件裙子,大院里又没法盘查,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哪知家里难堪,外头又惹出了事。村里的一些贫家孩子,特别顽皮,也或许是有人故意教他们,每天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的唱道:“女丫鬟,真不赖!吃一口,给一两,大爷吃你不吃菜。” “女伙计真现眼,一天到晚被人摸屁股,摸一下,笑两笑,回头陪人睡觉去。” 诸如此类的小曲传进王巧儿的耳朵里,说不出的委屈和厌烦,可也同样没辙。 此外还有个迷上她的客人,有心亲近,偏偏巧儿淡淡的保持距离。此人是个急色儿,不耐痴缠,且也是看低了女侍者的人格,以为她们伺候人吃饭,看似人前一个个假装清高,实则等把银子送到家去……抛头露面不就是为了钱吗
于是,有一天巧儿下了班搭船回家,他悄悄的跟在后面,一路追踪到了王家,见巧儿进了门,他竟也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 被奶娘看见,忙拦住他大声问道:“你找谁” “我找雪芙。”那人说着就要往房里硬挤。 王巧儿只得走出来,板着脸说道:“我不认得你,干什么闯进我家快出去!” 那人嬉皮笑脸的拉住她,笑道:“怎么装不认识是我呀。” 巧儿的脸上马上挂不住了,又看见杨寡妇她们都在屋里往外伸头探脑,不由得心中冒火,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正色说道:“谁认识你这里是民宅,你再无理取闹,我喊地保来抓你。” 那人见她无情,现出滚刀rou的本色,翻脸骂道:“什么女侍者,和窑子里的姐儿有什么不同装什么清白。大爷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少来这套!你说不认得我,远的咱不说,就昨儿在波斯酒楼,我吃了一两多的菜,给了二两一块的碎银,那剩下的落到哪个养汉的腰里去了今儿大爷远来,就是赏你的脸,你还敢不认识!哼哼,好,你不认得人,只认得钱呗!来,你给大爷说个价儿,爷们准比别人加一倍的给!”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自认清清白白的王巧儿气得直哭,奶娘见她上门来欺负女儿,就要跟他拼命。幸亏王大回来了,见此情形也很生气,不过如果和他动粗,必然要闹的两不干休。 毕竟是读过书的人,王大晓得最终打了官司,此人一看就是个无赖,拼着罚几个钱,硬赖巧儿暗地里卖身,不但巧儿有口难辩,一定会吃亏,连酒楼也得要花钱消灾,于是不敢鲁莽,便上前好言劝解。 那人还不依不饶的,王大费了许多口舌,才把他请了出去。 临出门,那人还交代他:“这次怨我太心急,也许你家里有包下的,不能再接旁人。咱们说好了,等老子过些日子再来,一定也包她个一年半载。” 被他误认为是行院人家,王大心里窝火,面上好说歹说的哄他走人。巧儿已经气得天旋地转,整整几天也吃不下饭。 屋里的沈侃听到这里,眉头跳了两跳,连日来的观察,早已预料到会遇到此种事,根本是不可避免的。 别小看了区区一个无赖,往往经商遇到一件不经意的小事,转眼间就会搞成大事件,破财免灾也还罢了,就怕万一闹出人命来。 “杀一儆百。”沈侃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