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九九重阳
“jiejie,重九节到了,都说踏秋啊,赏菊啊的,jiejie闷在这里,有什么好看?” “真是的,又开始找起借口了吧?”莫倾笑着点破,“不就是赏菊么,哪里不行,这不,院子里全都是菊,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为什么偏偏去外面看呢?” 映雪则一本正经:“jiejie,不管你信不信,这回的,可当真不是借口。宫里面的菊花,可一点没有菊花的味道,jiejie你闻到的,可都是那些俗气的东西。菊花,自然还是生长在外面的比较好看了。” “菊花就是菊花,能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你心里面太抵触罢了。” “那既然jiejie都知道我心里抵触,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 莫倾对着映雪,便更为无奈:“到底该是你让我开心一点,还是我让你开心一点?你都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了你知不知道?” “jiejie……子婴都让我给你带话了,没事应该多出去走走,不然会变胖的。” “这是婴弟的原话?别逗我了。” 映雪又是习惯了地吐舌头,莫倾把书本摆好:“当然不是了。子婴说的大概就是,jiejie不应该委屈自己啊,不然他会对jiejie有愧疚的,然后他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读书了,所以jiejie一定要多走走了。” 莫倾把笔放到映雪手里:“帮我洗笔。”她起身,走到屋中的菊花前,手指揉搓起细碎的花瓣:“你怎么就会觉得,不出去就是委屈了呢?要是这样的话,太子丹不知道算是多委屈我!” 她拽下一条金黄,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便丢在了地上,双手覆上太阳xue:“映雪,你也不喜欢,我闻久了还有些头疼,你找个机会把它酿成菊花酒算了,给婴弟送去。” 眉间有一抹厌恶。 多漂亮的东西,总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喜欢,不是么? “jiejie这算是答应我了么?”映雪感受到了几分意思,却犹疑道。 “答应你什么?以身相许?” 映雪又慌忙辩解,但也不似认真:“哪有……我说jiejie就不能答应了和我出去嘛?” 莫倾默许,只是万分无奈地抱怨:“映雪,别说我欺负你,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映雪完全没放在心上:“谁能忍着我,我就嫁谁呗!” 莫倾长叹一句:“那大概全天下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忍得了你了,顶多再加一个十八公子。你要是想嫁给我,可得和陛下好好商量了。或者十八公子,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jiejie可别笑话了,我都与十八公子认识了不说多了,也算有几年了,”映雪咋舌,“十八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 她津津乐道:“他啊,就喜欢一种人,或者说是要求极严的一个标准,我呀,是一个也做不到了。” 只是莫倾不以为意,映雪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赶紧闭嘴,略显刻意地向外走去。 这种话怎么好乱说呢?十八公子现在可是好生敏感。 那唯一一个满足他要求的人,可是公子高的夫人呢。 赵政尚在休息,只因人老了,不自觉的也就容易累起来,霍聆秋小步走来时,便看到了他伏在案上,身边无人。 赵高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想到这个宦官,霍聆秋多少有些感激,毕竟是他与那个宁姑娘一起给的她这个光宗耀祖的机会。 宁姑娘再就没有了什么价值,也是个她霍家处理得起的人,可赵高这家伙却不行。 不过搞好关系总是没问题。 她讨厌的人多了,如果这般的任性,哪还有了骄傲的资本? 她笑了笑,把手中的菊花香囊放在了赵政面前,静静地在一旁坐着等待,摆弄起皇帝的印鉴,她看着看着,也觉得无聊起来,又同样闭起了眼睛,却未曾真的睡着,感觉像是个夹在梦与现实中间空当的状态,能听到外界的一切声音,却又在梦境里自顾自的沉湎,眼前的一切都被黑暗侵占,唯有思绪尚且正常。 很久以前她不敢如此,大概做了坏事的人,在光明中看到的都是灼烧,在黑暗中看到的都是恶魔。 可渐渐的,就不会了,那些都是幻觉,就好像孩子在云中也能看到仙人,在花间也能看到华裳。 黑暗中便只剩下黑暗,以及她带有些名贵物品香气的鼻息。 心安理得。 不久,她听到脚步声,她便如同蛰伏在黑暗里的动物,依旧紧闭双眼,沉默地等待。 赵政走到她面前,她却忽然站了起来:“陛下!”她扑进他怀里,好像在猎户面前慌不择路的小兔子。 霍聆秋又从君王的臂弯探出头来,笑意盈盈:“怎么样?陛下,有没有被吓到?” “哪有……”赵政宠溺地看着霍聆秋,“我看到你的眼睫在颤。” 霍聆秋便佯作嗔怒:“那陛下就是在逗我了,害得妾身白高兴了一场。” “这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妾身早就听说过了陛下征战南北的英雄事迹了,连这样的一个人都能被妾身吓到,妾身当然要小小的骄傲一下了。” 赵政却依然是宠溺的神情:“就算有一天朕会被你吓到,也是因为朕相信你,对你没有戒心,下意识地对你没有防备,你要是骄傲,也该是因为这些而骄傲。” “陛下怎么就愿意相信妾身呢?” “秋儿一看便不会骗朕。”他笃定说着,抱紧霍聆秋,感受她体温的真实,明明有些燥热的身体却在他的怀里显得冰冷。 霍聆秋微微笑着,不动声色:“那便谢陛下对妾身的信任了。” 赵政把香囊从腰间拿起:“秋儿自己做的?” “嗯。陛下看,妾身怀里也有一个,陛下愿不愿意和妾身用一样的东西呢?”她好像变一个戏法,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香囊,“和陛下一样的东西,妾身要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那样说不定就能感受到陛下的心思了。” 她笑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这点,倒是比晗儿厉害。”赵政自顾自说着,忘却了一旁的霍聆秋。 霍聆秋不问,静静地靠着赵政。 赵政便在心中自嘲,把香囊放了下来,在腰间自然垂落:“秋儿倒是奇怪,菊花香囊一向少见的,为什么秋儿能想到呢?这东西,好像也不太适合变成香囊吧?” “陛下能猜到么?”霍聆秋慧黠地咬着下唇,却等不及赵政说话,“妾身还是告诉陛下吧,如果陛下不想让花的香气那么快消失的话,就和妾身一起去赏菊啊,到时候香囊就又能沾染上菊花的香气了。等什么时候陛下要是发觉香囊没有味道了,说不定就又能想起妾身了呢!”
她翘脚吻上了赵政的唇,轻轻地,只如偷袭成功,再看赵政就有了只有小孩子脸上才有的小小的、细碎的阴谋得逞的笑容:“想起妾身了,就来陪我啊!” “那是自然。只要是朕不忙的时候。”赵政半是严肃应下。 霍聆秋俨然开心之像:“那陛下现在忙不忙呢?” “秋儿想做什么?” 她笑得像个渴望着大人陪伴的小孩子:“陛下和妾身一起去赏菊啊?” “沉歌,事情解决了么?”霍聆秋坐到床上,手揉揉笑僵的脸,两颊好似变成了石头,连她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受,“真是……赏个菊,我都快笑成菊花了!简直累死人了。” 就是只有累。 根本记不住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所有的知觉中都只有累在叫嚣。 可她依然能做得很好。 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会得到。 “自然是解决了,主子这么累,沉歌不能再添麻烦。”沉歌比霍聆秋大上几岁,却与霍聆秋看上去的天真有了极大的差距。 “怎么解决的?” “主子只需要过几天偶然中发现就是了。” 霍聆秋却霎时愤怒:“沉歌!我说了让你解决的远一点,怎么还在我身边弄呢?” “如果一旦有人发现这桩悬案,万一彻查起来,反倒会给主子添麻烦。如果把它做的光明正大了,而主子又看起来最像是被无辜波及,那反而给主子省事了。” 她低下头,又补充道:“这也是霍大人的意思。” “好吧,父亲想的周到,那就随你们的,反正我只要结果,别的都无所谓。” 沉歌却转念问起一个极认真的问题:“主子,你也看到了,陛下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了,主子等陛下不在了,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现在支持哪个公子,都不可靠,而万一他一朝失势,我也免不了被波及。我想要的也就只有荣华富贵,权力什么的,我没兴趣。暂时只要处理好和那个阉人的关系就行了,别的,我还不想管。” “宁姑娘还有一个meimei,主子想怎么处理?” “她都知道些什么?” “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们父亲的那些事,都只告诉了大女儿。” 霍聆秋想了想,无所谓道:“那就留着她好了,处理了也没有用。” “那宁姑娘的母亲呢?”沉歌一顿,面色不知是好是坏,“这也是答应宁姑娘的条件之一,照顾好她母亲。” 她却笑了笑,阴鸷地注视霍聆秋:“当然,主子如果想毁约,宁姑娘又能知道什么呢?” “算了吧,”霍聆秋皱眉,有几分厌烦,“父亲又不缺钱,让父亲看着做吧,安心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就行了。” 在沉歌阴沉的目光前,霍聆秋又一时有些无奈地解释,她也不知这个借口中有几分属实,不过总归是符合着沉歌的观点的:“我也只是真的不想再惹麻烦了,总杀人,没意思。” 她叹口气,手指扣上太阳xue,冰凉传入大脑,心中的污浊中便有了几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