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孤鸿
“九千岁驾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京城中枢大道上,一队人耀武扬威的顶着轿子,吆吆喝喝的大步而行。前面的人们闻言纷纷低下头,退到一边让开道路。 轿子里放着一张铺着柔软绣锻的床榻,魏忠贤半卧在上面,眯着眼睛,手里把玩着两只金核桃。 “孙儿呀,你说杨彪这小子迟迟没有消息,可是找不到北宫穹的踪影?” 前方开路的田尔耕道:“爷爷,以我看来,这北宫穹奇货可居,朝中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想借他来扳倒你,杨彪虽然办事一向果断,只是这次恐怕力有不逮。” 魏忠贤似笑非笑道:“那你是想他寻得到,还是寻不到呢?” 田尔耕犹疑了片刻,道:“此人对爷爷来说如此重要,孙儿恪守孝道,自然是希望他能替爷爷了结了这一桩心头大事。” “哈哈哈,不错,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魏忠贤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仍旧是眯着,只是声音中却透出了些许冷意,“你与杨彪二人素来不合,往日里斗斗也就罢了,只是眼下乃非常之局,切莫在此多生事端!他这小子霸道惯了,若有得罪之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忍忍罢。” 田尔耕慌忙谢罪道:“爷爷说哪里话,孙儿自当恪守本分,替爷爷分忧。” 魏忠贤道:“唉,也不知我那四儿如何了?” 田尔耕闻言一愣,却是不敢接话,魏忠贤手中核桃转了一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你能想到的,我自然想到了,为防万一,我已将四儿派出去了,他向来足智多谋,善断能干,与田尔耕两人一明一暗,虽说没有确切把握,却也是大大有了机会。” 田尔耕道:“爷爷睿智多思,实乃孙儿所不能及,四大人英明神武,手段高强,必能替爷爷解决此心头大患。” 魏忠贤笑道:“别拍马屁了,快快赶路,呈秀还在等着咱们呢。” 道路两旁百姓们又惊又怕的看着这尊大轿浩浩荡荡的晃荡在路上,仿佛脚下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纷纷闪在一边,不敢仰视,更有甚者当场拜倒在地,伏地不起。 赶着轿子的人们脸上露出倨傲神色,眼神不屑,洋洋得意,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直似两旁人们像地上的蝼蚁一般。 轿子渐渐远去,人们活络了起来,紧绷着的脸上松散开来,露出愤愤不平神色,那些跪拜在地的人又似乎再次被蝎子蛰了一下,蹦了起来,口中喃喃有词,表情恼怒,虽听不清楚说的什么鬼东西,凭脑子都可想出必是诅咒骂娘之话。 “顾兄,你回来了,多日不见,可还过得如意?” 北宫穹领着三人在后院侃侃相谈,却见顾绛穿过垂花门,走了过来。 “诸位远到而来,顾某奉令聊做导游,还请赏脸。”顾绛理也不理北宫穹,向着三人拱手道。 北宫穹尴尬不已,只见顾绛面无表情,眼神中有微微怒意,大概已猜到是顾薰之事让他生气,也不好多说。一旁三人点头笑道:“说哪里话,有劳顾兄了。” 一路上几人谈笑风声,只是顾绛却是间或嗯哦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对北宫穹更是全然没有搭理的意思。柴紫山三人不知内情,只当顾绛心情不佳,也不多做言语,自顾自观览着当地风俗人情。 正在几人各有心思之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顾家公子吗,才几日不见,伤好的真快呀。” 顾绛本就心中有气,转过头冷笑道:“原来是叶兄,那日湖中沐浴之后,我本以为你会干净些许,孰料出口有刺,还是这般腌臜。” 叶方恒露出不善之意,只是眼见北宫穹这个大煞星在这儿,边上两个人身有杀气,怕也不是等闲角色,因此不敢妄动,他心中念头转了转,向着北宫穹一拱手,道:“阁下年少英武,我久居此地却从未见过,不知如何称呼,与这顾绛又是什么关系?” 北宫穹看不起这纨绔子弟,想到当初恶语相向,更是没有好气,他冷冷道:“在下落难之身,投奔亲戚,不知你有何事?” 叶方恒见他口气冰冷,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中虽然恼怒,却也不敢发作,他点点头,拱手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结交一下阁下罢了,前方便是醉花楼,里面酒菜不错,姑娘更是美的很,望赏脸莫辞。”
北宫穹冷哼一声,向前一步,叶方恒见他神色不善,想到当日光景,登时吓得往后一缩,道:“阁下若不肯赏脸,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领着几个无赖家丁,一溜烟跑了。 柴紫山皱眉道:“这人油头粉面,尖嘴滑舌,看了便是生厌!贤弟,你怎识得这种家伙?” 北宫穹不多做解答,淡淡道:“此人故意套近乎罢了,我却怎会理他!” 顾绛在旁边看了他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本来隐隐含怒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复杂的神色,或许他是想到了当日北宫穹出手相助的情谊? 天色渐渐晚了,顾家设宴款待已讫,顾薰以身子抱恙为由,并未露面,北宫穹心知其中缘由,心中苦闷,只得借酒浇愁,觥筹交错间,已然醉梦伶仃。 飞鸿翩然划过黄昏的暮色,一边拍打着翅膀一边展喙发出悠长凄清的鸣叫,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抖叶声。 顾应同和柴紫山都人还在屋中尽宾主之谊,北宫穹却是独自一人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静静听着万物天籁,手缓缓攥紧。 他忽然咳嗽了起来,一股炙热之气幕然而起,冲破丹田,涌遍全身,瞬间已冲上天灵! 北宫穹浑身颤抖,他强忍着火撩一般的刺痛,缓缓睁开了眼睛。 满是血丝的眼瞳里,满是疯狂,狠毒,坚毅,方才流露出的寂寞和痛苦,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欲成大事者,必舍小节,在血海深仇之前,男女****,岂不只是过眼浮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