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下万民生百态
“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这些事有内阁的臣子去做便行了，身子要紧，何必事事躬亲。”明亮的宫灯照耀着案上的卷宗，年轻的皇帝揉了揉有些倦意的眉心，望着侍立在身后的慈祥老人，微微笑道：“天下万民，皆是朕之亲子，万民生息优乐，既是朕之生息优乐，朕新即皇位，未竟一功于天下，岂敢妄自困乏？魏厂臣深得先皇敬重，国之栋梁，还请先去歇息，若因朕之惫懒有所闪失，实难向天下臣民供罪。” 公公微微垂首，阴影下皱纹更显深辄，“臣何德何能，得此垂青，若舍此残朽之躯可保陛下和我大明万年，臣虽死不辞。” 皇帝哈哈一笑，转过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年景还深着，谈什么生死，朕往后还仰仗你辅佐呢。”说着，他拿起桌上一盏抿过一口的热茶，递给老人，“天冷物燥，且饮一杯虫草枣茶，朕还看会卷子，你先去罢。” 老人接过茶，恭恭敬敬的拜了拜，惶恐道：“谢陛下赐御茶，臣这便下去了。” 皇帝忽然问道:“魏厂臣，朕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老人垂首道：“勿用陛下费心，昨夜臣已经派人下去着手办理。” 皇帝点头道：“你办事朕放心，只是切莫让其他朝臣得知了消息，毕竟此事机关旧事牵扯太多，朕不想有人插手。” 老人微微笑道：“臣必定将此事办的干净利落，若没什么事臣先下去了，请陛下耐心候臣佳音。” 望着他佝偻着离去的身影，皇帝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中秋夜，霖霖细雨。 京城灯火辉煌，和他们沉静工作的皇帝陛下不同，老百姓们一早就开始了狂欢的序幕，包月饼，备烟花，煮羊rou捞子，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中秋热闹喧嚣的温馨氛围里。虽是夜晚，整个城池里却是满巷红灯，华彩连珠，蒙蒙细雨非但未让这佳节失色，反而更添了几分朦胧的温暖。 “娘，我要糖人儿！”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站在蓬板下，拉着母亲的衣角，冻的通红的脸上两个酒窝更显可爱，母亲约莫二十出头，尚且残着一分稚气的脸上满是宠溺的微笑，两人站在一起，蒙蒙雨夜里别有一番温馨的风姿和韵致。 “好好，娘这就替你买。”女子从衣袋里掏出钱，向着老板说道：“老板，这糖人多少钱一份？” 老板笑道：“您娘俩真是标致人家，今儿佳节良景，有您这一家子仙子似的人物来照顾生意，当真是攒了好福气，这串糖人十文钱，另一串就算我送您的，可好？” 女子微微一笑，道：“您当真说笑了，做生意也不容易。”她择出钱来，轻轻排在桌板上，“二十文糖人钱，请您收好。”说完，不待老板回应，径自拾起两串糖人，牵着女儿便走了开去。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心里无疑是愉快的，没人会和钱过不去。他小心翼翼的将铜板收进抽屉，继续大声吆喝着：“糖人，刚出炉的糖人，热腾腾的糖人！” 雨下的愈发大了，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少了起来，凉意萧索，冷气缭绕在空气里，将灯火冻结成朦胧的光辉。 小小的酒馆里，几张桌子随意的摆放着，漆黑的桌面不知多久没擦过了，结满了岁月的尘垢。如豆的灯光伫立在掌柜的柜头，在墙上投下一块巨大的阴影。 掌柜站在灯后，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双眼里透出生意人的狡黠。正拿着账本，凝神拨动着算子。 一人，一杯，独酌独饮。偏僻角落里，一个黑衣人静默的喝着酒，桌上横放着的乌鞘长剑在光影里模糊不清，但莫名一股杀伐之气让人不寒而栗———边上几个市井汉子远远坐着，自顾喝酒吃rou，并不敢上前搭讪。这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昏暗的灯光下隔着斗笠更难看清他的样貌，只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隐隐畏惧让众人避而远之。 店里很是寂静，只听得雨声萧索，偶尔有人低声谈笑两句，掌柜拨着算盘，眼神却不由得落在黑衣人身上。片刻后，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这位壮士，可否来后院一叙？” 黑衣人抬起眼，冷冷道：“阁下有事请教？”他的手拂上剑柄，满是疮疤和伤痕，结实而有力。 掌柜赔笑道：“壮士姿容极像在下一位故去多年的旧友，今夜中秋佳节，睹之思人，阁下可否赏光去后院厢房喝一杯？” 黑衣人锋冷的目光透过笠帘，仿佛一把刀子一般扎在老板脸上，他顿时有些瑟缩，任谁被这目光盯着都不会好受。 不知过了多久，老板头上已满是冷汗。 黑衣人忽然站起身来，转身道：“带路。”老板松了一口气，哈着腰一路小跑。黑衣人看也不看周遭人异样的目光，抓起长剑大步跟了上去。 “掌柜一定是疯了。”一脸络腮胡子的杀猪大汉叹了一口气，夹起火锅里一块猪血，美滋滋的沾了沾盘里的酱油送入嘴中。黑衣人走后，店里的空气似乎暖了许多，就连人们的坐姿也变得放松随意了起来。 面色苍白的瘦子舀了满满一勺rou丸子，冷冷道：“方才这人的杀气之重，就连我都畏惧三分，来历定非寻常。”黑衣人离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挺直了许多，全无了开始时的畏缩。 众人奇怪道：“敢问大哥是做什么的？” 瘦子眼露轻蔑之色，也不答话，只是用筷子比了比脖子。 一人悄声道：“这位大哥就是东门外有名的快刀——刘三。” 边上数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眼露畏惧之色。纷纷拱手哈腰道：“原来是刘三哥，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原来这刘三是衙门里一个刽子手，仗着自己砍过人脑袋，行事骄横无礼，欺压良善，在市井之中颇有恶名。 刘三斜了众人一眼，懒懒拱了个礼，道：“好说，好说。”言谈神情中满是自傲，众人虽心里愠闷，但惧于刘三凶名，却是不敢形怒于色。只是一味埋头吃菜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