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话
我硬绷着皮面不好发火,低头瞅着自己掌下圆滚滚的肚腹,我还穿着结婚时的白色礼服,裙摆处的血迹被海水冲刷过后仍然留着模糊的暗红纹络,像藤蔓一般。它好像纠缠住了我的心,让我内里泛起苦涩,很想放声大哭。 在我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时,这些人又将我拖入黑暗之中,打破了我所憧憬的恬淡生活,我本打算放下枪从头再来,从小护士做起,在此期间拿到医生执照,做我理想中的职业,我可以努力工作,我想我也能兼顾一个家庭,我能照顾好我的丈夫和孩子,至于克列斯,我觉得他适合在孤儿院或者幼儿园工作,那家伙超喜欢小孩子,而且对那些黏人的小家伙能发挥出他绝无仅有的耐心,从不发脾气,对我都没那么好过。我们的生活里没有硝烟,没有杀戮,只有温柔体贴以及欢声笑语…… “嘿,问你话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破我的思绪,并用枪托重重地敲击着车窗玻璃。 “什么?”刚刚因为走神我并没有听见这个人的问话。此时再仔细看周围的景色,除了连绵不断的高山就是覆盖着黄沙的土地,偶尔有一簇绿色的植被点缀其中,为这里的荒凉多添一抹生机。拦下我们的车队一共有三辆,都是改装后的吉普,每辆车上都配有重机枪,我甚至看到了肩扛式导弹发射器,看来他们的装备不差呢,怪不得敢光天化日下出来抢劫。 身边的首领忙堆起笑脸将准备好的过路费递给了来人,并好言相求,希望那些人不要为难我。 “我问你从哪儿来的?”杵在我车窗边戴着头巾扛着AK-47的年轻人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看他把自己的枪擦得很干净,我想他应该很珍惜这把长火,因为阿富汗南部远离军火大国俄罗斯,这里的枪支售价比其他地方要高好几倍,在喀布尔的黑市里只需要150到200美金一把的AK-47在南部的坎大哈可买到800美金,我对市价为什么这么清楚?拜托,也不瞧瞧我是做哪一行的,咱当佣兵的可是靠枪混饭吃,枪支弹药是我们的主要支出,在黑市里淘枪支是一门必修的学问,我对全世界各地的枪支价格都了如指掌。比如在阿富汗,这里的人就认为质量最好的是原装的俄制武器,其次是产自捷克和斯洛伐克的武器,埃及生产的武器也不错,不过他们不喜欢伊朗的武器,说是质量不好,所以售价也最低,他们最钟爱的是一长一短两种武器,长的就是AK-47步枪,短的就是‘马卡洛夫’手枪,这些从不在我单兵装备枪械清单里出现的武器在这里却都很抢手。 我将目光从年轻人的装备上收回,怀着无限惆怅的心情浅浅地发出一个音:“秦。”在巴基斯坦这个音代表中国,在阿富汗也是一样。 不止是拦住我们车队的人吃惊,就连我身边的首领都愕然地看着我,直到那些人欢呼着并不住地称赞我身边的首领,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有能耐,居然能娶到中国女人。那个收取过路费的人居然还把钱全数退回给了首领,说是一点小意思,留给我这个新嫁娘添置首饰。 先前敲我车窗的年轻人更是乐不可支,一直和我攀谈,我的达里语并不是十分好,但是大致还是听明白他所说的,那人说自己是哈扎拉族,和我是同一个名族的后裔,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恍然大悟,哈扎拉族据说是成吉思汗西征后在阿富汗留下的驻兵的后裔,和蒙古族一脉相承,所以他才以此断定我和他有着亲缘关系。以前我就常听色鬼抱怨,他只要一到中东地区出任务就恨不得捎带上我,原来我这个属于蒙古人种的中国人在这里吃香呢。 看着这些热情的人,我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我忽然抓住身旁首领的胳膊,从他的腰包里拿出了先前他用过的数码录像机,我做出好奇的样子想和这些人拍照留恋,首领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并用他凶狠的眼神盯了一眼后面的运输车,他是在警告我不要乱来,丹尼尔的性命还在他的掌控中。 “我不会逃走,只是想留个照片作纪念而已。”我说完就跳下了车,和一帮异国他乡的友人拍起照来,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很具有表现力,在镜头面前一点儿都不羞涩,而且数码拍照立拍立现,这让男人们更是喜欢。 首领也下了车在一旁直瞪着我,我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他们是为了低调行事才不和这些‘占山为王’的强盗计较,要是真动起手来,首领这边的人绝对占上风,我想首领面上的阴沉是他在努力说服自己千万别冲动,而和我拍照的男人却误会了他的表情,笑着打趣道:“嘿,兄弟,这个可不是阿富汗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这样的约束对她不起作用。” 首领走上前拉住我说:“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这个时候我还真觉得以前***政权时规定女人出门得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真好。”
“抱歉,我们得赶路了,天黑了路不好走。”首领把我推上车,可是那些还沉浸在拍照乐趣中的人顿觉扫兴,说道:“可是我们还没有拍够。” “那玩意儿就送给你们了。”首领这么一说,那些人高兴极了,将车从道上移开让我们通过。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说实话,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发烧让我难受极了。我希望那些人能把刚刚拍的照片发到网上,我相信mama他们一定在找寻我的下落,这点线索虽然微小,但毕竟是个希望。 “我没想到你是中国人。”首领开着车侧过头对我说。 “看来你来参加我的婚礼时并没有好好看请柬,那上面印的是我的中文名字。”我冷冷得回道,我讨厌这个男人,他打碎了我的美梦。 “并不是冲着你去的。”首领的话好像有些惭愧的意味。 “你真的以为抓一个薇薇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质问着。 “不讨论这个问题。”他用严厉地态度将这个话题打住,然后又说:“我叫卡米尔,很高兴认识你,也欢迎你来到阿富汗。你呢,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你的中文名字。” 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我缓缓地回答:“我的名字和我祖国的名字在这里发音是一样的,嗯,应该说差不多。” “秦?” 我微笑着点头说:“是的,晴。” 远处的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看着越来越颠簸且窄细的道路,我不由觉得心情低落,对待未知命运的恐惧永远都是那样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