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或者算转折
满脸沮丧的方琪满怀心事地打扫着满客厅的狼藉。懂事的小孩也来帮忙,把一些散在边角的小块核桃仁捡出来交到mama的垃圾铲里。 打理了卫生,方琪再安顿孩子的洗漱上床,但是真没心力再给孩子讲什么故事。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她疲惫地说:“优优乖,自己睡吧,今天mama就不讲故事了。mama很累。” 孩子紧紧地抱着她心爱的猫猫玩具,乖巧地点头,忽闪了一下眼睛,问:“mama,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方琪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我爸爸很喜欢吃核桃的。mama为什么只给jiejie吃,不给我爸爸吃呢?” 方琪闭上眼睛,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孩子没得到回答又说:“爸爸可喜欢吃核桃了——爸爸生气了吧?” 方琪说不出话,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然后才说:“爸爸生气了——优优好好睡觉,等你明天起来,爸爸就不会生气了的。” 优优便给mama说晚安,之后就闭上眼睛了。 方琪给孩子放好蚊帐,关了灯出来。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动也不想动了。 中午在娘家,照例又是一大家子:父母,哥嫂,8岁的侄子方展和她母女。 方展独自玩他从家里带来的汽车玩具,电动遥控的。优优好奇,跟着汽车跑,趁汽车停的时候就去抓。她本意可能不是要玩那汽车,而是想拿起来交回表哥手里,以示友好或讨好。 方展不领情,粗暴地从优优手里抢过玩具,还高声训斥她:谁叫你动我的汽车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嘛! 旁边的大人赶忙都去说方展不能这么对meimei说话,也安慰优优。优优很委屈,还辩解说:我是帮你捡回来,我不会摔坏的。 也是独生出来的方展毫不客气回击:谁要你捡!要捡叫你爸爸也给你买一个,捡个够。别碰我的! 优优听出来表哥的不友好,难过得哭了,但是自尊心还是有那么点强,叉着腰吼回去:谁稀罕你的破车!我叫我爸爸买,买更漂亮的! 方展靠过来给她扮鬼脸,一脸不屑地谓:什么破车!我这车可贵了!要你爸爸有钱才是啊!你爸爸不上班!你爸爸没有钱! 优优气得挥拳就去捶他,被大人拉开了。 方爸爸一边说着方展,一边把优优抱开了,但是受了伤害的优优哇哇大哭开了。 在厨房帮忙mama做饭的方琪看着这一幕,心里是百感杂陈。 方mama就说起优优爸爸的工作问题,方琪很烦躁,不肯多说,也不想听,甩了手上的芹菜走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那不怀好意的嫂子又再次说起妹夫的工作问题,见方琪不语还故作什么地和丈夫说:一个家庭里,大男人不工作光靠个女人怎么行呢,生活质量怎么可能上得去呀。没人理她,她又悻悻地自己说开去:要我说,一个男人长得好看还真不是个事,以为脸可以当饭吃,还怎么去挣钱…… 被她丈夫一个劲使眼色才没说下去了。 方琪停止嚼动,带着怒气的脸早已经变了颜色。 方mama看着女儿,急忙岔开话题说起:琪琪,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你们那电视台要进编辑的事情,你和南义说了没有?他的资历应该没问题,让他去看看;我们这边给你张叔叔说一声就好了的。上次我们提起,你张叔叔说欢迎呢,只要南义肯去。 方琪点头说好。 一边留心听着大人说话的优优忽闪着大眼睛,似乎听懂了关于她爸爸工作的事情。 午睡的时候,方mama送她们母女进房间。优优很关心她爸爸的工作问题,就问外婆:姥姥,我爸爸很快上班班了吗? 方琪只摇头,嘀咕说:连孩子都受到阴影了。 方mama叹气:那就赶快落实;回去就叫他去看看。回头对孩子说:是的呀,mama会帮爸爸找到工作,很快你爸爸就可以上班挣钱钱咯。 优优也松了口气,说:以后哥哥就不会老是说我爸爸没钱钱了。 方琪越听越积气。 等孩子睡了后,她mama又再给她说:刘艺这个孩子教得好,回去的时候带几包核桃仁给她,她爱吃。每周末,她都会来电话跟我和你爸爸聊聊,刘光亮也会时不时说几句——现在回头看,当年你是冲动了吧?多好的人,说离就离了;还一直单着的,是等你啊孩子!见女儿沉默不语,老人换了个角度说:陈南义几时给我们来过什么电话?过年之后都没来过吧?——光亮近期有没有跟你见过?还提复合的事情吗? 说起这些,方琪更加烦躁,把mama赶出房间去说要睡觉了,但是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了。 午夜时分的狂暴来临之时,蓝色妖姬终于呆不下去了要走,南义便随她站起来往外去。 这个时候,整个酒吧都要爆炸了。所有的桌椅好像都被淹没掉了,到处都是人;而人,都是东倒西歪站不稳的。 两人好容易从发狂的人群中破开一条路往外移,到大门口才算松了一口气。 门口有一堆人围在那,中间那个弯腰呕吐的女孩在他们走过时直起身看过来。 南义认出她就是那个倒酒给他的女孩。他不知道她怎么就喝醉了,不由得皱着眉头顿了一下。 就这个顿一下的功夫,那个女孩似乎力气出奇的大,一把甩开扶她的几个同伴疾走几步过来在他跟前站了,怔怔地看着他,泪水缓缓地涌满了眼眶,又缓缓地流下来。 南义的心突然就绞痛起来。 他似乎是理解这个女孩流泪的缘由的,哪怕她由始至终并没有说一个字。 他有点羞愧,也有点不知所措,静静地看着她流泪。 蓝色妖姬扯扯他的手臂,带点不解地看着他,催促道:“走了?” 南义起步走。 那个女孩立即要扑过来,被她身边的同伴拉住了。她在他背后大声说了几个什么字,但是刚好有车呼啸着飞过,还有酒吧散出来的刺耳的音乐干扰,南义没有听清楚。他回头去看,那个女孩已经趴在同伴的肩膀上了,身子抖动不已。 蓝色妖姬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故意挽住他的胳膊拉他走。南义想拨开她的手,拨不开,便由得她去了。 不过蓝色妖姬果然也是有口齿的人,同意了什么都不做的,便不打扰南义,回去之后先招呼他洗漱就带他到主卧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去,便推出了。那个房间,她说是书房,其实并没有什么书,似乎也没人住过,一股子的霉湿味道。 南义看看那连包装膜都没撕掉的床垫,只觉得烦闷,跟着刚出去的女人转出去。 女人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南义苦着脸,“唉——我不想一个人一个房间——可不可以跟你睡你那大床?” 女人点头,“可是你说,什么都不做的。” “我记得。”他一边回话一边往房间去,趴在床上不想动了。 女人进来,倚门而笑:“那个——你不怕我占你便宜?”
南义咕哝着说:“相信你、不会的。” 杜娟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柳林一早就走了。走之前他还特意给她煲好红萝卜骨头粥,需要她动手煎的鸡蛋也已经拿好放在灶台,连锅都清了个干净,连点水痕都没有。 看着这一切贴心的细节,杜娟不由得感慨万千。 细细地品完煎蛋和一大碗粥,她换衣服准备去上班。眼睛落在床上的那个蓝色海豚时,她的心猛然一紧。 今天,她要给他回复,无论是电话还是信息;然后,和他就不会再有联系了。 她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曾有意拖延,也曾打算要不要和他继续下去,但是现实容不得她任性。 好容易得来的梦寐以求的孩子已经有了,和柳林的爱情也还在延续,梦幻婚姻也指日可待,幸福生活征程马上就要展开,她好像不应该有什么不满足。 她先去把申请表和相关证明材料交到人事部,再到车间更衣室去存包换衣服。在把手机塞回去之前,她终于拿了出来,把已经编写好了的一个短信直接发出去。发出去之后即刻关闭电源放回柜子,锁起,穿着工装镇定如常,一边和工友打着招呼一边走出去了。 早已经在平时起床时间就醒了的南义躺着没动,享受着怀里抱着个温热女人的静谧甜蜜,尽管这只是个陌生女人。听到短信提示音他才睁开眼睛,伸手在床头柜那摸到手机看看,时间已近8点。这个时间早过了他平时起床的钟点,所以他感觉精神倍好。 身边弓着身子的女人还在安睡。这个君子一样的陌生女人,说了的话还真是遵守,一夜都没打扰他,让他如愿睡了个安稳觉。 南义轻柔地抽出被压着的手臂,悄悄地下床去随便洗漱了下出来,拿了手机看起。 杜同学的信息,只有几个字:事情已定,别再联系了。对不起,保重。 南义呆呆地看着这条信息,有点不敢相信,却又有点确信。他退出对话框,重新再点开进去,看到的还是这样的几个字,不多不少,不增不减。 虽然从昨天那个正牌男友从天而降开始,南义就预感到情态对自己不利,但是仍然心存侥幸;现在看到她这么直白的告别,他知道,一切都无法回天了。 近两个月的相识、相知、相守,随着这个短信,将不复存在,将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渐渐褪色,不久就将连痕迹都不再有。她的温柔、体贴、热情,都再与他无关。他终究是她生命的过客,已经走过了,只剩下背影。双方渐行渐远,不久就将连背影都不复再见。 这一切,就过去了。 她将回到她男友的怀抱,他们结婚,组建家庭,幸福地生活。 他将继续和让他万念俱灰的结发妻子抗战,或者可以分道,或者还得纠缠几年甚至一辈子,同时继续寻求自己都不相信了的爱情和温情,而工作会是他们之间的大坎。现在他还没有可以引以为豪的工作,他依旧被她轻视踩扁,他在她的面前还是无能为力,甚至也不想去出任何力了。 这就是他的真实生活,那些只看到他光鲜外表的外人、包括对他不乏关爱的亲人朋友们都看不到的真实生活。 他当然会有他赖以为生的好工作的,或许要一段时间才能寻到,或者这个月他就可以开始迈出第一步——很现捡的,去南天岛,找春旺,从那里着手,可能就是他可以创造奇迹的下一个牛山。